《云水传》小六当家

4、遥想白衣初见时（4）

　　竹寒的房间里终年都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让赤晴很是喜欢。
　　现下，竹寒正在里间给小家伙诊断，赤晴替她小师叔泡了一壶茶，在外面等着结果。

　　半刻钟之后，竹寒一面擦手一面走了出来，面色冷清。
　　“小师叔？怎么样？很严重吗？”
　　竹寒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的说道，“我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伤及了心脉，只是年限已久又无医治，加之这极北之地的严寒，更使心脉承受不住，寒气入体，不好根治，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要怎么办？需要什么药吗？我下山去买。”她小师叔的医术在扶余国也是数一数二的，既然小师叔这样说了，那就是了。
　　竹寒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急，“要是能用药石就治好的，我这里会没有？”她睨了眼正在床上一本正经穿衣服的小家伙，“你这几日且用内力替她温热血脉，早晚一次，然后等她身体稍微好点之后，就只用半月一次，如此反复，再加上我开的药，大抵还是可以治好的。”

　　“那要多长时间？”如果只是这般，赤晴觉得还不是太难。
　　“阿晴，你是知道的，这种暗疾要是你不管她，不出半个月她可能连命都没有了，多长时间？那也只能看她自己了，她要是造化好，也就十年八年吧！”竹寒盯着赤晴，“不过要是中途她的心脉再出什么问题，怕是我也无力回天。”

　　听她小师叔这么一说，赤晴心下一沉，看着小家伙已经穿好衣服乖乖的站在一旁盼着自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捡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赤晴又和竹寒聊了几句，之后便领着小家伙回了自己的住处，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你从何时起，心脉会像那日夜里那般难受？”
　　小家伙眨眨眼睛，摆弄着手指头算了算，明明是想说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忍住了，埋着脑袋没有说话。

　　“嗯？”赤晴捏着小家伙软软的耳朵，轻轻的搓着，“不说吗？”
　　小家伙盯着赤晴看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了好久，最后终于肯开口了。

　　她记得那是她六岁左右发生的事情，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间摔坏了爹爹最爱的瓷器，然后被暴怒的爹爹打的下不了床。
　　自那之后，夜里左胸口就时常疼的厉害，只是没有人管她怎么样了，爹爹和娘亲只会关心哥哥吃饱没有，穿暖和没有，有次她告诉了爹爹，爹爹还罚她晚上不准吃饭，让她不准到处乱说。

　　赤晴听完，有些心疼这小家伙了，那是什么父亲，脑袋有恙么！“你在家里都干那些的么？你都干了，那你爹娘兄长干什么？”

　　小家伙琢磨了片刻，“娘总是在房间里织布纺纱，爹爹和哥哥隔两天就会去集市，他们到底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赤晴没再说话，所以重活累活全让小家伙一个人干了是吧！现在小家伙不过才十二，那家人怎么舍得。

　　“嗯？”小家伙瞧着赤晴半天没有言语，不安心的凑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傻兮兮的。
　　赤晴微微蹙眉，拿了本书隔在自己面前，“识字么？”
　　小家伙点头，“隔壁的大叔教过我些许，但是很少。”

　　“嗯，那你就先看着，现下我要去练功了，你将你不认识的勾画出来，我晚上回来教你，中午也会有人送饭菜来的，你不用只呆在房间里，只要不出院落，你都可以到处看看。”赤晴将墨磨好，推到小家伙面前，“可是明白了。”
　　小家伙揪着书角懦懦的看着赤晴，“你中午不回来么？”

　　赤晴换上公服，“不回来，就你自己一个人。”
　　“哦。”小家伙恹恹的趴在桌上，看得出不高兴，却也乖乖的没有缠着赤晴。

　　赤晴没时间再管小家伙，径直出了门。
　　树枝上堆满了雪，白雪皑皑，漫天都是苍白的景色，这北国一如既往的冷。

　　夜间，在膳房吃过饭后，赤晴才迟迟的回了自己的院落，小家伙裹着厚厚的薄被窝在院门的台阶上，掌了灯笼，拿着书在读。
　　“这么冷出来做甚？”

　　小家伙见着赤晴回来，高兴的站起来，跑到赤晴身边，乐呵呵的盯着赤晴，露出了白亮亮的小牙齿来。
　　赤晴拿她没有办法，牵着她进了屋，拍掉身上的雪，问道，“吃晚饭了么？”

　　小家伙摇头，晚上大哥哥没有送吃的来。
　　赤晴猜也是，拿出从膳房带回来的烤红薯，“趁热吃。”才烤好的红薯滚烫的很，小家伙拿不住，急急忙忙的放到桌上，赶忙捏住自己的耳朵，好烫好烫。

　　赤晴微微一笑，拿了小家伙放在桌上的书，翻开，“烫就晾一会儿再吃，莫要着急。”
　　“哦。”小家伙乖乖的盯着红薯，左看看右看看，模样真是，可爱的很了！
　　赤晴的目光落回书本上，要是不仔细看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满篇都画满了符号，“这些你都不认识？”

　　小家伙瞄了赤晴一眼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红薯，还烫得很，又缩回手来。
　　赤晴略微的数了一下，这小家伙也就只认识几个字罢了，这也能叫认识？看了眼滴漏的时间，今晚怕是没有空闲练功了……

　　待得小家伙吃了红薯休息了片刻，赤晴又将她唤到跟前来。

　　一面墨磨一面让小家伙将今日看的书翻开，“第一句话……”
　　赤晴一句一句的教小家伙认，小家伙一句一句的跟着读，也算小家伙不是太笨，读了两遍之后记住了大半，只有几个复杂的不会。

　　“拿笔，写。”小家伙歪歪脑袋，伸手去抓笔。
　　现在赤晴知道为什么小家伙刚才一手都是墨迹了，这是拿在拿棍子还是在拿笔？！

　　没有办法，赤晴只能握住小家伙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毛笔是要这般拿的……”
　　蜡烛的蜡油一点点的滑落至碟里，越积越多，橙黄色的暖光显得格外的温暖，小家伙觉得脸有些发烫，乖乖的任由赤晴带着自己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落笔，记在心里，一笔一划……

　　洗了澡之后，赤晴又用内力替小家伙温热了一道心脉，这般忙碌下来，她也是乏的紧了，匆匆的换了衣服，和衣而睡。
　　小家伙倒是不困，夜里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头顶，下意识的靠近了赤晴，她很开心，有人收留了自己，还对自己这般的好，这要是放在从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咧了咧嘴，安心的合上了眼，她再不用担心，明日起来面对的是谁的打骂……

　　赤晴每日都要早起晨练，这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倒是这小家伙，只要赤晴一起床，她立马就睁开了眼，像是一晚都没睡在等着赤晴起床一般。
　　“这么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的。”赤晴穿好了公服，看着床上盯着自己一眨不眨的小家伙，那样子看着好像小狗。

　　小家伙跟着起了床，拿上衣服穿上，“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起来的，起来迟了赶不上爹爹进城的时间。”
　　“五更天？”赤晴琢磨着怕是膳房的大娘都没有起床做饭吧！
　　小家伙点头，“嗯……”

　　赤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过来替小家伙系好腰带，顺带摸了摸头，“以后不会再受这般的委屈了！”
　　她会替小家伙找个善良的人家户，再也不受这些劳什子的委屈了！

　　赤晴这些日子都用内力替小家伙温热经脉，早晚一次，最开始她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几次后才注意到小家伙每次脸都煞白，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以小家伙经脉的宽度，怎么受的起她内力过一道的冲劲，盯着小家伙咬得发青的唇，闷得让人生气，不过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赤晴都不好责骂她了。
　　之后赤晴就换了种方法，一点一点的输进内力，看着小家伙松了口气再输入第二股，伺候的妥妥帖帖，赤晴自认为，除了自己师傅，还没有谁有这么大的颜面让自己做到这般，真是欠了这小家伙的。

　　云水上好吃好喝的喂着，好歹给小家伙养了二两肉起来，现在也不用赤晴天天给她输内力疗伤，小半个月温养一道就成了。

　　晚上，赤晴并没有再教小家伙读书练字，而是让她收拾好东西早些休息。
　　“我们明天是要去哪里吗？”临睡前，小家伙问道。

　　“嗯，下山去。”赤晴合上眼，“睡觉，莫要说话。”
　　“哦！”小家伙心里难得的不安，不过还是不敢吵着赤晴，拉上被子乖乖的睡觉。

　　下山的路上，一路都有人在向赤晴问好，连带着大师姐身边的小家伙都多看了两眼。
　　小家伙怕是许久没有下山了，显得有些开心，虽然不像别的小孩蹦蹦跳跳的，但是脸上总归还是看的出来有几分欣喜的。

　　云瑶镇的街上人来人往的，骏马香车，人流如织，赤晴带着小家伙穿过街角巷陌，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赤晴上前扣门，开门的妇人见了赤晴连忙将人请到里面,“当家的，赤晴姑娘来了。”

　　男人一面擦着手上的水，一面跑过来，憨厚的脸上有着一层密密的汗水，“赤晴姑娘，你来了！”
　　赤晴点头，“程叔呢？”

　　“我爹最近身体不好，还在睡觉。”程刚让媳妇儿去倒了茶，眼睛时不时的看一眼小家伙，好似满意的很。
　　“嗯，这便是我那日同你说的。”赤晴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很是受用赤晴摸她脑袋的动作，跟着左摇右晃的，看上去可爱的紧。

　　程刚笑着让小家伙过去，小家伙却是置若罔闻，呆在赤晴身边一动不动。
　　“乖，过去。”
　　小家伙有些不情愿，嘟着嘴小步小步的走到程刚面前。

　　程刚身上还有刚才在后面染布的染料味，手上厚厚的茧割的小家伙生疼，小家伙看着他，这人和原先隔壁的大叔好像，手摸在脸上都割人的很。
　　程刚媳妇儿给赤晴倒了茶，急忙过来爱怜的抱着小家伙，看上去喜欢的紧。

　　她们夫妻两原本有个儿子，三年前死在了战场上，这小孩看上去乖巧的紧，也好结了两口子的心愿。
　　“这孩子以前受了不少苦，甚至连名姓也没有，还想程哥程嫂取个名姓，她虽和我没有什么牵连，但这些时日都和我住在一起，也是有感情了，希望程哥程嫂能好好待她。”

　　程刚满意的看着自己妻子怀里的小家伙，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那日后我半个月来探望她一次，可是方便？”赤晴盯着小家伙的眼睛，人前真是乖的很呐！

　　“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什么时候想来来便是了！”程刚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赤晴点头应允。

　　程刚家也算是小富，有自己的染布作坊，夫妻恩爱，邻里关系和睦，不然赤晴也不放心将小家伙交给她们抚养。

　　赤晴在程刚府上呆了片刻便要回去。
　　小家伙正被程嫂抱在怀里，看见赤晴要走，忙不迭的跑上来跟着赤晴，生怕就落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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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能想象这章我前前后后改了多少道……
要是你们看见和谐的口口符号，请告诉我一声！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