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素素素

5、埙

　　幽若下到楼下，等着耳边的声音静止下去，笑吟吟的接着说：“姐姐是神仙，晚上你一睡着就能看见我了，现在把电话挂断好不好。”

　　辰辰似乎真的信了她的话，说完不到一秒，通话随即中断。

　　苗悦回头，夸张睁大双眼。“小神仙，你给我断断姻缘呗，看我浪到什么时候才会遇到如意郎君。”

　　“真断啊？”幽若冲她挤眼，伸手撩开挂在门上的珠帘，径自去拿车。

　　苗悦不过随口开个玩笑，见她出去，赶紧抓起自己的包，扭着腰跟上。

　　拉开副驾座的车门上了车，她低头系好安全带，像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道：“说真的，你到底是不是人，打我第一年在人间对面开酒吧，你就这副样子，五年过去我都老了，你还是老样子。”

　　“当然是……人。”幽若带上太阳镜，冲她顽皮一笑。“我天生丽质，老天爷也不肯让我老去。”

　　“滚。”苗悦娇嗔一句，嘴里发出长长的叹息。“五年多了，我原本以为时间长了就会忘记那个负心汉，结果呢，不管跟谁交往，潜意识里都觉得对方会出轨。”

　　幽若发动车子缓缓开出停车线，用余光瞄她。“给你句忠告，你再这么约下去不止会孤独终老，还会病痛缠身。”

　　苗悦今年35，经营着一家档次不低的酒吧，平时投资理财，还是粉丝数量可观的网红，收入不可谓不高。

　　可惜受了情伤，之后就有点得过且过放浪形骸的意思，身边时不时会冒出个小鲜肉，跟她天雷勾地火，就差没把酒吧二楼的桌子都用上一遍。

　　茶楼二楼的落地窗，正对着酒吧二楼，里边发生什么都能看得清。就算拉了窗帘也没用，她是妖，窗帘根本阻挡不了她的视线。

　　幽若不太喜欢管闲事，除了前来委托的妖类，人间的事素来不插手。

　　苗悦算是跟她比较合得来的朋友之一，而且她这人仗义，当初有喝醉的客人上茶楼打砸，还是她动用关系逼得那人道歉赔偿，找装修公司，把茶楼一层重新装了一遍。

　　算是一点小小的私心，希望她能有个好结局。

　　“幽若，你也看不惯我现在的生活是吧，我也看不惯。”苗若打开窗户，低头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打开拿了根含到嘴里点着。“分开这么多年，见过也约过各种各样的人，以前觉得他出轨不能释怀，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观念不同。”

　　幽若耸肩，“哪儿不同？”

　　“男人觉得戳一戳顶多算偷吃，跟同一个女人长时间保持戳的关系，只是戳的比较爽，跟爱无关。”苗悦吐出口烟，愤愤不平的语气。“女人觉得管不住絮状海绵体就是出轨，简直罪大恶极当斩立决。”

　　“这些不是你放纵的理由。”幽若直言不讳。“用别人的错误给自己的行为当开脱，本身就是种不负责。”

　　苗悦苦笑了下，转头望向窗外，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尼古丁的味道渐渐弥漫车厢，幽若受不住，只好也开了窗户。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苗悦连着抽掉了三根烟之后，苦笑开口。“你若真是神仙就好了，我想提前看尽自己的一生。”

　　“哄小孩子的话罢了，你可别信。”幽若岔开话题，跟她聊起化妆品。

　　苗悦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会察言观色，更懂得适可而止，跟她聊天从来不会有闷的感觉。

　　一路聊着到了市中心，幽若找地方停了车，开门下去和她一道进柏茂瞎逛。

　　她是真没什么想买的，几千年来一直这副样子，根本不需要任何化妆品。而给她做衣服的店，每年都会送来最适合她的红色衣服。

　　从罗衫、襦裙到旗袍，再到如今时兴的小礼服。只要她开口，对方不出一周便会送上两套新的来，用的料子还是最好的，甚至是从上古传下来的珍稀料子。

　　逛完一楼的化妆品专柜，苗悦说没衣服穿，于是出去，进了边上的巴黎春天。

　　她平时健身很勤，身上的肉没有一丝是松的，身材比例也非常棒，不说实际年纪，见到她的人都会以为不过26-27岁。

　　挑了家店进去，幽若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随手拿起店里的画册，等她去试装。

　　过了大概一分钟，店里进来对夫妻或者情侣，男的略显发福，顶着不小的啤酒肚，虽看着斯文儒雅，面相却有些不尽人意。

　　这人的风流债不少，不到四十，肾却虚的很，隐约可见秃顶的迹象。

　　幽若视线一转，落到那位妻子身上，一看之下瞬间了然。

　　那姑娘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的稚气还没散，眼神却已经透出苍老。

　　摇摇头，恰好苗悦开门出来，娇滴滴的招呼她。“小幽若，过来帮姐姐瞧瞧这身怎么样……”

　　话音落地，那男人脸色忽然变了变，抓住跟他一块来的女孩手臂匆忙往外走。

　　这时，苗悦也看到了那男人，口中发出一声鄙夷的轻嗤，冷笑道：“康学茂，你跑什么。”

　　男人顿住脚步，脸色难看的回过头，支吾出声。“悦悦……”

　　“叫谁悦悦呢？”苗悦上下瞄他一眼，目光落到边上的女孩身上，讥诮笑出声。“这是第几任真爱，你刚生产的妻子知道么。”

　　“姐，你说他有老婆还刚生孩子？”女孩瞪大双眼，双手死死地攥着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

　　幽若抱着双臂在一旁看戏，觉察出那女孩确实不知道苗悦的前男友已婚，不由的笑了。“他刚新婚不到一年，妻子是第七任女友，恋爱期间就数次劈腿，你不是最惨的，起码他付出了不少的金钱。”

　　“王八蛋！你竟然敢骗我！”女孩尖叫一声，抓起自己的包没头没脑地往康学茂身上砸。

　　幽若眨了眨眼，状似不经意地摩挲了下右手中指上的幽灵伞指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苗悦见那女孩把运动鞋脱了拿来砸人，冷笑着把自己的高跟鞋脱下来递给她。“别敲脸，也别敲头，你懂的。”

　　女孩气昏了头，接过她递来的高跟鞋一顿猛砸还不过瘾，挨了一耳光后，战斗值忽然飙升，抓着康学茂就曲起膝盖，狠狠撞向他最致命的地方。

　　康学茂哀嚎一声，痛苦跪倒地上，额上冒出大片冷汗。

　　“大骗子，跟我说因为老婆出轨他才离的婚，还跟我说会照顾我一辈子，骗子！”女孩哭得撕声力竭，那男人倒到地上，脸涨成了猪肝色。

　　苗悦过去拿回自己的高跟鞋，付了钱连衣服都不换，带上自己换下的衣服，招呼幽若回去。

　　从那女孩身边经过，她顿住脚步伸手把她拉起来，跟着忽然转身，光速踹了康学茂一脚才解恨。

　　康学茂狼狈不已，不断嚷嚷着要报警。苗悦拿出手机，不疾不徐蹲下去，冷笑着的帮他摁下幺幺零。“报警啊，看看你老婆来了之后，怎么解释跟这小姑娘的关系，怎么解释跟我的关系。”

　　听苗悦提到他老婆，康学茂顿时怂了。

　　苗悦哼了一声，回头抓住那姑娘和幽若，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外边不知何时下起大雨，等幽若去把车开过来，苗悦和那姑娘一块上了车，在后座抱头痛哭。

　　幽若无语，回到酒吧见她们还哭个不停，只得留下。

　　那姑娘受的刺激不小，哭着骂着忽然要去跳楼。幽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好整以暇地坐在吧椅上低头细品，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幽若，她不会真的要寻死吧？”苗悦演够了戏，冷静下来不免有些害怕。

　　幽若好似没听到她的话，把酒杯放下，慵懒倚着吧台拿出手机玩游戏。

　　她倒也想当一把超级英雄，救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可外面是大马路……

　　苗悦不太放心，匆忙拿了伞跟出去。

　　“她往哪跳，外边最深的水坑，也不过五公分。”幽若叫住她，示意她喝酒。“想通了没？”

　　“想通了。”苗悦坐回去，伸手从头顶拿下一只杯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光。“能骂粗话么？”

　　幽若挑了挑眉，低低笑出声。“你随意。”

　　“算了，骂他简直脏了我的嘴。”苗悦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闷闷喝下。

　　过了一阵，那女孩像只落汤鸡一样狼狈折回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幽若嘴角抽了下，懒洋洋跳下吧台。

　　走出酒吧大门，冷不丁见茶楼门外来了十来个身份不明的妖，不由地蹙眉。

　　那只黄鼠狼还真是讨厌，自己来作妖不算，后边还跟着徒子徒孙。

　　打开幽灵伞，幽若轻咳一声，出手如电地甩出绳索，将围在门外的黄鼠狼全捆了起来。

　　“就是她抓住了我们的老大！”其中一只黄鼠狼大叫，脸色憋得青紫。

　　幽若正诧异这话是在跟谁说，背后忽然刮过一阵阴风，湿凉的雨滴落入后颈，激起阵阵冷意。

　　不好！她暗叫一声，瞬间隐去身形。

　　来的妖道行不低，这场雨原本没这么大，他一出现就变暴雨了。

　　“陶埙老爷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你赶紧去，这儿交给我。”渡魂忽然出现，掩在伞下的面容，依稀覆上寒冰。“对方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