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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总算告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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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贺如意回想起那日之事,宛如沉于飘忽梦中,不知往来,雾影婆娑。
大脑隐约记得,般若倒地后,赫连城只滞了滞,又向她袭来,欲夺她手上钥匙。
接着顾云流和纪昀先后出现,抵挡了赫连城的攻势,晏泽又带着淳于淮匆匆而至,赫连城见事态不利便轻功而去,徒留一地残血。
而她意识的最后一刻,停留在柳冬已汗水与雨水混于一处满脸焦急的神情。
“贺如意,如意,你醒醒!”
耳边隐有人在大喊。可黑暗无法抗拒地降临,攫获了她所有神识,只剩下一片空荡的虚无。
她想,日子要是还像先前那般无忧无虑就好了。
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便是追忆。
第二日醒来时,客栈里一片冷清。
群英会已有了赢家,宝库山口又被层层封锁,那些豪杰俊士都各自散了,奔回天涯各地。
江无敌埋了他师父的尸首后,油米不进,一整日痴痴坐在床头,什么话也不说,眼珠间或一转,却终究如一潭死水。
淳于淮给大伙都诊治了伤情,暂且住了下来。
顾云流伤得比较重,贺如意和纪昀轮流照顾她。
般若的尸体则被运回了千机宫,听闻她的男宠拿了钱财也散了。
晏泽说他要回皇城,将钥匙和凶手的事情禀报给皇帝,第二日就匆匆走了。
偌大客栈,人走茶凉,转瞬冷清。
夜里,柳冬已沉默地把大伙聚在一处。
“赫连城知道了第三把钥匙的下落,定不会放过如意。这里不甚安全。”
顾云流面色苍白,闭了闭眼,“若他什么时候再来,怕又是一场恶战。”
“只要他不下阴手,我们难道还怕他不成?”纪昀抱剑挑眉,“淳于大夫说了,你这伤再有小半月也该好了。”
顾云流摇摇头,“家父前几日从开封来了信,召我速回,况且我的内力……”他咬牙犹豫了瞬,“我的内力自受伤后便一直紊乱,就算伤好了平复真气也要些许时日。”
他默然着,不见纪昀惊愕神情。
柳冬已思索了刹,“目前我们还是先想下何处更为安全吧,你们若愿意……”
他话未说完,顾云流却已开口,两眼直视着众人,淡凉悲漠如苍月。
“你们若愿意,便与我一起回开封吧。”
柳冬已一噎,没有回答。
“开封青云山庄?”纪昀咬着唇问出口。
顾云流点点头,“家父所设青云山庄既是武林盟重辖之地,来往俊流豪杰不凡,再加上开封离皇都甚近,料那赫连城也不会轻举妄动。”
纪昀沉了脸,“开封多正道之人,既如此我还是不去了,回我的无恨天逍遥去。”
柳冬已摇摇头,“上回赫连城已知晓我们有哪些人,恐怕在座诸位都已列入了他目标之中,分头行事怕是会被各个击破,还不如在一起行事更妙。”
他正色着,这时俨然成了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
“难不成我还要去开封看人眼色受气去?”
纪昀嗤笑,偏过头去,明明仍旧神色傲然,可抱臂的双手隐有微颤。
大堂角落里的烛灯高高燃着,芯子喧狂烧得越灿越短,昏暗静默中似暗流起伏,心惊不已。
“有我保你,”顾云流执着杯盏,顿了顿,声音沉着落地,“谁敢让你受气?”
这话一出,四座哑然。
赫连城一役后,两人关系虽不道破,却早已缓和许多。
贺如意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我能不能把小江也带去?”
“他不是已说了他会回清风坞接任坞主一位?”柳冬已抬眼。
虽说江无敌原先甚是抗拒这个位置,可师父已护他而死,生父又手下无情,他就算再想任性,怕也是没有余地了。
贺如意有些踌躇,“可无敌功夫不好,若任他一人回江南,我怕赫连城又派人暗杀。倒不如先让无敌跟我们一块去开封,再让清风坞派人过来接。这样应该更为妥当?”
柳冬已琢磨了下,点点头,“倒也可行,就这么办吧。”
烛灯啪地一响,注定这之后日夜,不会再平静。
春末已近,初夏悄临。
他们离去时,双溪刚下了一场小雨。
淅淅沥沥的,似春雨绵绵,又似夏雨霏霏。
镇上的人不过将袄衣换成了轻纱薄裳,他们仍游着街打着马,猫儿乱窜在各个街头,伙计们仍汗水淋淋地做着活。
似是一切世事沉浮,都与他们无关。
所有的飞扬鲜血,所有的心机交错,不过是贺如意的幻梦一场。
她坐在马车上,放下帘子,神色怔怔。
柳冬已瞧着她,“怎么了,你终日呆在客栈之中,眼下好难得出去一趟,可是不开心?”
贺如意看着他面冠如玉的容貌,心头沉了一石,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她摇了摇头,“老板,你说我一个女儿家,平日在你的客栈里打工,眼下却又与你同乘一辆,孤男寡女的,你说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知道眼下时局危急,不该多想儿女情长,可赫连城一事后,这颗心就时常吊在嗓子里,不知何时会发生突变,再也无法将心底话道出口。
“那就让他们想去吧。”柳冬已淡淡,似是并不在意。
贺如意一怔,心头几乎猛地一跳,喘息不已。
“老板你……”
“贺如意,”柳冬已眉眼低垂,顿了顿,“如意。”
贺如意从鼻腔里低低泻出一声,嗯了嗯。
柳冬已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涟波渐起,如漪四散。
“待这些事情了罢,你打算去哪?”
“若我说我无处可去呢?”
廖胜先还在世时,她记得原主与师父住在山头上,日子虽然清贫,但养鸡养鸭种花种草的,也算苦中有乐。后来廖胜先一命呜呼,她没了依靠,在山上过了几年伶仃孤苦的日子,最后听到宝库将启的传闻,这才慌疑下下了山来。
师父既已不在,她回山上是再也没什么生趣可言了。要么流浪江湖,要么蜗居客栈,上天似乎没有给她第二种可能。
又或者……贺如意低下头去,又或者系统修复,她回到现代,再无活路。
柳冬已看着她,目光凝滞,车内风尘飞扬,帘外偶尔落下清疏如水的阳光,旋在他的发尖上,更衬墨发柔顺,眸光万丈。
他手心出了汗,却握拳紧抑着,出口的低声像是如玉落地,“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问贺如意,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不是上一回的“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走”,也不是许久前的“老死不相往来免得又被气”。
贺如意直直望着他,胸口跳动不息,心焰蓬勃,如风拂柳意,清波荡光。
“老板,你是不是……”
再没什么犹豫,没什么欲言又止。她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终是复睁开了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落在红软暮春里,如马蹄哒哒的声响,踏过心房,留下一地湿泞纵深的印记。
柳冬已盯着她,呼吸忽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靠近,将她抵在车壁上。
两人大眼相瞪,一个惊慌失措,一个情思暗涌。
柳冬已一点点凑近,在贺如意鬓发耳旁,轻轻道了一句。
“你可对顾云流有意?”
贺如意两手被扼住,愣愣摇了摇头。
“你可对纪昀有意?”
她又甩了甩脑袋。
“那江无敌呢?”
“晏泽呢?”
“般若呢?”
“还有淳于淮呢?”
贺如意哑然,一概摇头否认,
车内一时寂响,柳冬已看着她,嘴唇翻了翻,眸里闪着点点清光,却又似汹涌着暗流。
“那……我呢?”
静默吞没了两人,外头竹色森森,风声苍苍,缠绵着所有欲语还休的心绪。
那人嫌弃过她,却也夸过她。
那人护过她,却也疏远过她。
“既然认不得我……就把我当作一个梦吧。”
千回百转,纠纠葛葛,终是……如愿以偿。
贺如意似哭似笑,仰天吸了吸鼻子。
“你于我而言,是不多不少的刚刚好。”
正好的相识,正好的人。
这么些日子来,顾云流她只当作兄弟,江无敌她只当作弟弟,纪昀她只当作冤家,晏泽她只当作过客,般若她只当作闺蜜,可柳冬已却不一样。
她会在万千人群中自觉不自觉地寻找那人声音,有时单是凭一个声音,一个脚步,一个背影,便足以让她认出他。
会猜测着那人的身份,猜测着那人的喜好,猜测着那人心里可有无相思之人。整日处在惶恐不安之中,焦虑如蛇信燃着内心的芯子,让人逃脱不得。
有时哪怕只是无意的一个眼神,都会让她如坠冰窖,终日揣测。时而又恍如漫山遍野桃杏争开,春光融融,笑意都可化了冰湖,泛一片水波荡浪。
“刚刚好?”柳冬已反问着,声音低哑,呼吸灼热,耳尖微红。他将手指摩挲着缠入贺如意的指间,神色不变。“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贺如意被他抵着,动弹不得。她转过头去,面染晕红,“你待我是何意,我待你便也是何意。”
柳冬已靠在她肩头,轻轻笑了笑,胸膛震颤,连带着贺如意也感受到了些许。
好半晌后,贺如意才推开了柳冬已,不敢看他。
“老板,你是生意人,生意人可最讲究诚信啊,话出就不能反悔。”
“就怕你反悔。”
贺如意一噎,神情微恼,却止不住眸里星星笑意,“那我若把自己交给你,你可会珍之重之,永不相离,永不背弃?”
柳冬已顿了刹,眉眼半敛,一脸正色。
“我们柳家向来是女人当家,以女为贵。你若愿进我的门,这辈子我便都是你的人。”
他不说她是他的人,反说他是她的人。
贺如意只觉心间柔软成一片,开成千朵万朵花开。
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自己,这真是人世极难得的大幸。
“柳公子,我还是第一次喜欢人,没什么经验。” 她仰起头收回眼中薄泪,伸出手时,眼底清明,笑意磊然,“余生,还请你多指教指教了。”
柳冬已呼吸一滞,恰如心头那长风寒雪终止,澎湃于一寸呼吸。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温度和暖。
“贺姑娘,在下也是初次心喜一人。不过……”
他弯弯嘴角,如浮世流光尘埃沉沉落定。
“能遇上你,不甚荣幸。”
存稿发完了,作者缓几天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总算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