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日迟迟花袅袅》姝祉

3、雕琢

　　穿戴整齐的小暖暖身上挎着个小书袋坐在榻沿儿上，晃荡着小短腿儿由着她娘给她整理头上的发带。

　　三老爷在她身前蹲下：“爹爹要走了，暖暖要不要爹爹抱抱？”

　　“我娘给我梳头呢，”小暖暖奶声奶气的道，“你走吧，我也要读书去啦。”

　　一会儿她梳完头后，王嬷嬷会把他送到祖父那里，祖父教她读书。

　　小家伙肉呼呼的，三老爷忍不住伸手在她小胖脸上捏了捏。

　　“哎呀！”小暖暖觉得疼了，转头就告状，“娘！”

　　三夫人见了“啪”的一下一掌拍在三老爷的手背上，蹙眉道，“手上没轻没重的。”

　　三老爷缩回手，和夫人解释道：“没用力。”

　　“没用力她觉得疼了？”三夫人拿起梳子送去了妆台上。

　　“小告状精！”三老爷一把将女儿抱起，在她肉肉的脸蛋儿上使劲儿亲了一下。

　　这回小暖暖不告状了，她抱着爹爹的大脑袋软软的问道：“爹爹你去前边儿给要给谁讲课呀？”

　　“给爹爹的学生们啊！”

　　“暖暖也做爹爹的学生吧？”

　　“你呀，你还太小。”

　　被嫌弃的暖暖鼓着颊，不高兴了，三老爷却是笑了，逗她道：“看看这嘴嘟的，都能挂油瓶了。”

　　“好了，”三夫人过来将女儿抱了过去和三老爷道，“你快走吧。”

　　——

　　奚老太爷虽是青松书院的山长，但书院里的事他早已是不大愿意过问了，也只偶尔心情好了才能过去转一圈，其余时间除了和几个老友时常聚聚外，便是待在家里含饴弄孙了。可他的这些孙子们却是不够可爱，见了他一个两个的便如个呆头鹅一般，大气不敢喘，这满府上下能和他玩儿到一块儿，也和他亲近的便只有暖暖这一个小孙女了，老爷子自然是能怎么宠就怎么宠的。

　　这会儿小暖暖规规矩矩的坐在案前认字，虽说身下已经垫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可是坐的久了，小家伙还是觉得累，张着胳膊便要爷爷抱，老爷子二话不说便把小孙女抱在了怀里接着教。

　　说起来也不怪府里的小公子们怕他，实在是他在那些孙儿跟前没有这么的好脾气，莫说抱一抱谁了，便是哪个站的不直坐的不端了，都要挨他一通训斥，十足十的一个严厉祖父，孩子们哪能不怕？说起来他也是厚此薄彼的很。

　　厚此薄彼的老爷子抱着小孙女出了书房，坐在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结果晒得暖洋洋的小暖暖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老爷子也没有动依旧抱着她靠在那里晒太阳，不多时有小斯来报有老友到访，老太爷这才起身把暖暖送到了西边儿的休息室的床上，盖好了被子，他则出门去迎了老友两人进了书房喝茶。

　　小暖暖没睡一会儿便醒来了，见屋子里没人也没哭，自己爬下床出了屋子，蹬蹬蹬的就跑出了院子。

　　小暖暖原本是想回后院儿找娘的，可到底年纪小也不大认路，不辨方向的跑了一会儿，隐隐的听到了前边儿传来了些读书声，她便顺着读书声跑到了她爹的书房小院。

　　书房一排的窗子都是开着的，小暖暖倒腾着小短腿儿跑到了窗下，踮着脚扒着窗沿儿朝里看，只是她个子太小，便是踮着脚也刚刚只能探出个脑袋尖儿来，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暖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里面的人却是发现了她这个小情况。

　　商由正好坐在这一扇窗下，先生刚让他们默写论语的某一段，他不会正无聊时，便见得身边窗口处一顶着个双丫髻的小脑袋瓜一露一隐，一露一隐的，折腾了半天也没露出一点儿脸来，他一时好奇便探头过去看了一眼，一眼便见着窗根儿底下站着一个胖丫头，正吭哧吭哧的往上够呢。

　　再仔细一看，这胖丫头正是前几日他刚刚见过的那个爱哭鬼。

　　他这边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外边儿，小暖暖也正仰着小脑袋看着他呢，她也认出了这个大哥哥就是那个会爬树的大哥哥，故人又见暖暖很是开心的露了一个大笑脸出来。

　　商由可不知道她的心情，完全不明白这傻丫头在笑什么，倒是见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一时手痒……

　　商由偷瞄了先生一眼，见先生在低头看书没有注意他这边，便拿起手边的狼毫舔了墨，而后飞快的伸出窗外在她的脑门心点了个点儿……

　　原本他还担心这个爱哭鬼会哭，所以点了一下便收回了手，可收回来后见小暖暖没哭，反而在朝着他笑，商由嘴角弯了弯，玩心又起，提笔在她鼻尖儿上又点了个点儿，在肉肉的脸颊上画了几撇小猫胡子。

　　小暖暖这边儿以为是大哥哥和她玩儿呢，可是窗口太高她够不到，于是她小身子一扭朝门口跑去了。

　　书房内学生们都在低头书写，没有任何声音，安静中忽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不由得大家纷纷转头朝门口看去……于是书房里更安静了。

　　顶着个小花脸的暖暖没有察觉出异样，在大家的注视下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商由身边坐了下来，坐姿规规矩矩十分乖巧的模样。

　　学生们：……

　　商由：……

　　暖暖爹：……

　　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暖暖爹咳了声，朝女儿招手：“过来。”

　　小暖暖便站起身颠颠儿的走了过去，三老爷看着眼前的这个小花脸儿问道：“脸上是谁画的呀？”

　　小暖暖开开心心的伸着小胳膊指着商由道：“大哥哥画的。”

　　三老爷看了商由一眼，又回过头来和闺女道：“暖暖乖，回去找你娘去，爹爹有些饿了，让你娘遣人给爹爹送些点心过来。”

　　暖暖本还不想走，只是一听爹爹饿了，便点点小脑袋很是听话的出去了。

　　看着女儿走了三老爷收回视线开口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把你们写好的交上来吧。”

　　“是，先生。”

　　学生们纷纷起身将自己默好的论语交给了先生，三老爷看着案上厚厚的一沓纸张，抬眼问商由道：“你的呢？”

　　商由站起：“回先生，商由不会。”

　　三老爷十分慈祥的道：“不会没事，慢慢学，来，拿着你的书本过来。”

　　“是先生。”

　　商由拿着书本走了过去，三老爷却指着门口道：“就站在这里好好背，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坐回去，若是背不出来中午不许吃饭哦！”

　　“咕噜”商由的肚子很是时候的叫了一声。

　　众人：……

　　——

　　三老爷的心胸前所未有的狭隘了一回，因为捉弄了他宝贝女儿这件事情，商由成了他的重点“培养”对象，打着严师出高徒，恨铁不成钢，玉不琢不成器的名号，他将这位商家小公子狠狠地“雕琢”一番。

　　商由这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起来，也不知“火热”了多久之后的某一天，商将军忽然关心起了儿子的学业，商由臭着脸将自己的惨状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

　　商将军听了大感意外，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在书院里读书原本也是挂个名字混日子而已，自己当然也是希望他能够学有所成，但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于学问上他对儿子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等着过几年他长大了把他送去军中历练的。

　　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即便是换了个先生他也没有怎么在意，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别人口中不甚正经的先生，竟是出奇的负责，他儿子这块朽木疙瘩都被雕出几分模样来了，听听，才八岁的年纪，竟是将整部论语都背的滚瓜烂熟，你问他他还能解释的头头是道。

　　于是商将军颇有点热血澎湃的搓了搓手，而后点了点头很是严肃的和儿子道：“这位先生对你这般尽心，你得给我好好努力知不知道？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情谊。”

　　商由是有些嘴笨的，不善言辞，平日里在外面几乎不与人吵架，他是一言不合就挥拳头，也不管对方是谁，打不打得过，他就敢上，可是自己老爹面前他还是不敢造次的，这会儿听着自己父亲对着先生的夸赞和感激，他心里很是不忿，不过却也不敢怎么样，只是把脑袋朝旁边一扭，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

　　商将军见了一脚又踹了过去，怒道：“你这个逆子，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