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男心》啊姚

25、忆旧年事

　　夜色如水，没有繁星点缀，夜空显得有些黑沉。

　　玉卿颜一回来就看到尹泽一人坐在木桩房的木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玉卿颜在尹泽旁边坐下问道。

　　“你恨青源宗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玉卿颜苦笑不得:“没什么恨不恨的，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跟青源宗再没关系，就算是青源宗有欠我的，我也当做是报答收养之恩还了。”

　　“别说什么还不还的，当初你被青源宗围杀，害你沉睡十五年，把巫墨宫逼得退隐江湖，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怨恨？！”

　　尹泽忽然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盯视玉卿颜眼睛，想要透过那里看到玉卿颜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这是尹泽第一次在玉卿颜面前表现得这么硬气。

　　玉卿颜愣怔了一下，怨吗？恨吗？当初被围杀，被逼迫时的那种背叛刺心感觉，直到现在只要想起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他没那么豁达，又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只是，他与青源宗的纠纠缠缠，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开了。

　　“你可听说过巫族？”玉卿颜淡然一笑。

　　尹泽愣了一下，迷茫地摇了摇头。

　　“也对，巫族不在中原，况且早已灭族，你不知道也正常。”话虽如此说，可玉卿颜眼里的落寞却是实实在在的。

　　“巫族的人都会巫蛊之术，蛊可以杀人救人甚至控制人，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玉卿颜顿了顿，语气有些冷冽继续说道:“可也正因为这强大的力量，遭到了别人暗地里的觊觎与忌惮。于是，本该与世无争的巫族为反抗而被灭了族。”

　　月色清谈，玉卿颜的如墨眸子越发幽深起来，目光深沉望向前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记忆藏在深底处，忆起时却是那么的不真实，恍惚中，仿佛那不过是一场梦。

　　梦里是一片火海，记不清了，只知道那周围一切都是狰狞的，到处是哭泣声，呐喊声，惨叫声，狞笑声，如魔音般穿透他的身体，生生折磨着他。

　　“快跑！快跑！”

　　是谁在喊？

　　被火光晕染了男人的脸显得模糊不清，但男人那双悲痛的眸子却是生生撞进了他的眼睛，那么真切。

　　“颜儿，巫族以后就靠你了！”

　　男人双手紧紧箍住他瘦弱的小小肩膀，那双手力量之大仿佛掐进了他肩膀的血肉中。

　　接着男人放开他，他被人紧紧抱起，离着男人越来越远，男人的目光一直看着他，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太过沉重让他的呼吸一滞。

　　他在别人的怀里拼命挣扎着，想要回到那男人的身边。

　　忽然，脸上感到一阵温热，血飘洒在他脸上，那么多，那么热，眼前是一片血红。

　　他瞪大眼前看着逐渐远离他的男人，男人在微笑，直到被火海吞噬。

　　“父亲......”

　　他听到自己干哑的声音。

　　......

　　那是玉卿颜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带着血腥和残忍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巫族被灭后，小小的玉卿颜是靠着众多族人的掩护逃出来的，带着他的母亲和还在襁褓中的弟弟。

　　可即便逃到了中原，那些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那些人在半路中埋伏他们，那些人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一切是混乱的，杀与被杀，鲜血与屠刀，一切的一切都在包围着小小的玉卿颜，像一只沾满血腥的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窒息的死去。

　　最后他的眼里的世界是伏尸一片，族人的，敌人的，冰冷的肢体与猩红的血液纠缠在一起，似乎想要把彼此拖入罪恶的深渊。

　　他被紧紧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就像最初在母亲肚子里时候那样，一种被保护的姿态。

　　“颜儿。”

　　母亲虚弱的呼吸轻轻扫在他的耳边，让他心下一紧，身体忍不住战栗。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母亲满脸满身血污的样子一下子撞进他眼里，他啜着泪惊慌失措得看着母亲。

　　“别哭，你要知道，眼泪是没有用的。”母亲轻柔地替他擦拭泪痕，他的小脸却是沾上了血。

　　——像新的泪痕。

　　他收起眼泪，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

　　母亲紧紧抓住他的手，手上的血顺着指缝滑入小臂，血，浸染了他的衣裳。

　　“颜儿，活下去。”母亲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活下去，找到弟弟。”

　　弟弟？小玉卿颜一愣，是了，在混乱中，弟弟好像是被乳娘抱着逃走了......

　　“好，我会活下去，找到弟弟。”浓浓的小奶音中却透成人的坚定。

　　语落，母亲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那双手曾那么用力地抓紧他，此时却是脆弱的，死灰的......

　　小玉卿颜就这么站在母亲的尸体前，站了很久。没有哭，因为母亲说，眼泪是没有用的......

　　......

　　那个时候，小玉卿颜周围的一切，是死寂的，冰冷的，灰色的。

　　直到后来，有人走过来把他抱到了马车内，他不挣扎也不反抗，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般任人摆布。

　　突然，自己冰凉的一双手紧紧被人抓住，一股暖流慢慢流入他的双手，流至他的心底。

　　小玉卿颜看着把自己双手紧紧包住的那一双小手，愣了愣，抬起头，一双清澈如蓝天碧水的明眸就这么直直撞进了他的眼里。

　　小玉卿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年龄一般大小的小男孩，看着小男孩的眼睛，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忽然，小男孩把小玉卿颜拉到他怀里紧紧抱住，毛茸茸的小脑袋枕在他肩上，在他耳边柔声说：

　　“乖，别害怕。”

　　这是玉卿颜第一次见到尹兮华。

　　......

　　后来玉卿颜才知道他被青源宗救了，那个把他抱入马车内的男人是青源宗宗主，而那个小男孩是青源宗的少宗主。

　　刚开始那时候，他如刺猬般把自己蜷缩起来，为了保护好他的柔软脆弱，把所有尖锐的利刺刺向别人。

　　“喂，为什么不理我？”一个小少年挡在了小玉卿颜的面前，漂亮的眼睛带着狡黠的光芒上下打量着着他。

　　被挡住路的小玉卿颜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眼前的小少年，他是青源宗的另一个少宗主尹昔君，他知道。

　　本来看到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尹昔君就起了逗弄逗弄的心思，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实在是太孤傲冷清了。此时被他一直看着，既不吭声也没动作，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让尹昔君的心里有些发毛。

　　“你的眼睛......”尹昔君撇开与玉卿颜对视的眼睛，邹了邹眉：“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很漂亮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尹兮华凑近看着玉卿颜的眼睛，尹兮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哥哥，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尹昔君看着呆萌的弟弟，傲娇的冷哼一声走了。

　　而尹兮华继续纠缠着玉卿颜，似乎从第一次相见，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围绕在玉卿颜身边，仿佛完全看不到玉卿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读书时凑上去，练功时凑上去，即便玉卿颜一句话也不说，尹兮华还是乐悠悠地在小玉卿颜耳边说昨天的趣事，说今天乐闻。

　　玉卿颜斗不过尹兮华磨人的功夫，只能面无表情地任由尹兮华在他身边转悠。

　　一次深夜，玉卿颜坐在后院亭子的台阶上，抬头望天，看着天上闪闪亮亮地繁星，就这么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就连身旁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看着这样的玉卿颜，尹兮华的心莫名一纠，就抱住了玉卿颜。

　　玉卿颜看着把他抱住的尹兮华，冰冷脸上带着少有的迷茫表情，有些不明白他只是在看星星，怎么突然就被人抱住了？

　　玉卿颜推了推尹兮华，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阿颜，让我再抱一会儿。”尹兮华的脑袋埋在玉卿颜的肩窝里，语气有些委屈。

　　玉卿颜一愣，却是没有再推开，一动不动地任由尹兮华抱着，也许是因为这个怀抱太温暖了，把他身上所有的刺都暖化了，就像第一次尹兮华突然抱住他一样，那个温暖的怀抱暖到了他的心里。

　　“阿颜，你刚刚在干什么？”耳边传来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微湿气的呼吸吐在玉卿颜白细的脖子上。

　　“看星星......”面对这样的尹兮华，玉卿颜忽然放软了态度。

　　箍在身上的手紧了紧，玉卿颜轻轻叹了口气，忽道：“你听说过吗？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

　　尹兮华犹豫了一下：“你，你想你亲人了吗？”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尹兮华小心翼翼地道：“你很伤心吗？伤心的话就哭吧。”

　　依旧是沉默，就在尹兮华以为玉卿颜不会说话时，玉卿颜开口了：“不能哭，娘亲说，眼泪是没有用的。”

　　尹兮华愣了愣，看了看怀里的玉卿颜，又抬头看了看天上闪烁的繁星。

　　忽然，尹兮华放开玉卿颜，看着他笑了笑，接着伸手轻轻捂住了玉卿颜的眼睛。

　　玉卿颜眼前一黑，眼上是尹兮华手心暖暖的温度，耳边忽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哭吧，这样，你娘就看不到你的眼泪了。”

　　那声音像暖风温柔地拂过水面，玉卿颜的心就像水面般荡起一层层涟漪......

　　那一夜，在满天的繁星下，尹兮华看着自己指缝间流溢出的泪水，闪闪亮亮的。

　　......

　　玉卿颜和尹兮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一晚的事，只是，自那夜后，玉卿颜不再是孤傲冷清模样，开始接触别人，开始慢慢适应在青源宗的生活。

　　青源宗宗主对他很好，在看到他的剑术天赋后，直接让他拜了初心大师，要知道，整个青源宗中，初心大师只教尹昔君和尹兮华两人。

　　玉卿颜的天赋确实高，初心大师曾说：“论天资，昔君与兮华两人都是比不得卿颜。”

　　而后来，玉卿颜更是被江湖人誉为少年剑术天才。

　　玉卿颜很喜欢青源宗的剑法，那时候，他常常与尹兮华一起练剑，两人曾约定一起成为大剑豪，像师傅那样，成为剑派的一代宗师。

　　那时候，少年人的约定是那么纯真，少年人的眼里的光芒是那么闪亮。他们坚信，成功的那一天，就像是冬天之后就是春天，迟早会来的。

　　......

　　夜风微凉，吹散了玉卿颜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玉卿颜忽然转向尹泽，笑道：“尹泽，我教你剩下的几层沧青剑法吧。”

　　嗯？

　　尹泽一愣，有些迷茫，怎么说着说着巫族的事，就突然跳到要教沧青剑法了？！

　　玉卿颜有些不满：“怎么？不乐意了？当初是谁让我指导你青源宗剑法的？”

　　尹泽眨眨眼，忽然想起在桃花园时，因为玉卿颜懂得青源宗剑法而去刺探时，他说过要玉卿颜指点他一下沧青剑法......

　　玉卿颜冷哼一声：“本尊主说过的话一言九鼎，失言的话传出江湖，我的老脸何在？”

　　末了，玉卿颜睨了尹泽一眼，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能得到我的指点，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还敢嫌弃？！

　　尹泽：“......”

　　尹泽不敢嫌弃，于是，那一夜尹泽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后，忽然想起......

　　还没问出玉卿颜恨不恨青源宗呢！

　　哼，又被那家伙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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