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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查抄 ...

  •   唐山海和徐碧城参加授衔大会,正如陶大春所说,他果然只封了少将,徐碧城并没有授军衔,而是给了他们夫妻两壹佰万元的奖励。
      壹佰万元不是小数目,外人都道唐山海喜讲究爱玩乐,公子哥不愿意做事,觉得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甚好。闲言碎语传到唐山海耳里,他只能苦笑,都是七尺男儿,怎么会不愿意出力实干,只是上级给了他风花雪月的人设,交给他常人不能完成的任务,亦正亦邪四五年,事到如今他也百口莫辩。
      晚上的舞会,各界名流齐聚锦江饭店,徐碧城从洗手间出来正路过花廊,听见几位锦衣旗袍的太太凑在一起说话,正正看着徐碧城迎面走来,忽而散了一个个举起酒杯与她示意。徐碧城觉得奇怪,并不认识这些人只微微点头,走过之后才听到她们在身后说
      “打仗的封了少将,怎么在日伪政府里面享福的也封了少将?”
      “听说是上面亲自点头盖章,让他们夫妻来上海卧底的。”
      “说是卧底,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勾当,我听说上海站好几次差点覆灭了,死了好多人,他们都没事,只怕...”
      说话那人拖长尾音,压低了些说:“只怕背地里有见不得光的勾当呢!”
      徐碧城在阔门处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一位穿孔雀蓝的太太被推了一把,众人噤声,左顾右盼,或理理衣衫,或低头喝酒,徐碧城在心里冷笑,刚转过头,又听见说:“你别小看唐太太,她也是黄埔出身,杀过人的。”
      徐碧城跺了跺脚,正欲回去理论,肩头被人一把揽了过去,唐山海凑在她耳边说:“随他们了。”
      他拥着徐碧城穿过人群,往舞厅里面走,徐碧城边走边挣扎,“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只当他们放屁好了。”唐山海叫招待拿来一杯清水,递给徐碧城。
      徐碧城捂着嘴巴,惊讶道:“少爷,你这是说粗话了。”
      唐山海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敲了敲徐碧城的头,“我说粗话多了去了,在学校里面,你没见过罢了。”
      徐碧城眯着眼睛笑,左手边走过来一位夫人,突然挽起她的手,唤她:“唐太太。”
      徐碧城并不认识此人,幸而唐山海在她耳边提醒,这是军统上海局局长宗楠的太太。她迅速反应过来乖巧极了,甜甜叫了声:宗夫人。
      宗夫人五十上下的年纪,却风韵犹存,白面敷脸妆容精致,头发挽着脑后,让徐碧城想起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宋美龄。
      第一夫人光彩夺目,已然成了名媛圈的时尚风标,年龄相仿的太太夫人都喜欢模仿她的穿着打扮,宗夫人尤得其精髓。
      “山海啊。”宗夫人拉着徐碧城的手上看下看,啧啧称叹:“你真是有福气。太太既年轻又漂亮,关键是气质涵养也是一等一的。”
      “多谢夫人。”唐山海微微欠身,对徐碧城说:“不能骄傲哦。”
      徐碧城推了他一把,对宗夫人说:“太太刚从云南回上海是么?”
      宗夫人叹了口气,说:“总算离开昆明那鬼地方了,”她手上捏着绢丝手绢扇风,“一二一事件过后,老宗主动向戴老板申请调离云南,听说之后沈醉会过去。让他们年轻去管吧,我们家老宗,就养着退休就好了。”
      宗楠是军统老人,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再加上战争爆发之后,许多大学迁入云南,学生运动频发此起彼伏,他实在不堪重负,多次向重庆甚至向蒋中正本人报告请辞。戴笠思索再三,决定把情报网较为成熟完善的上海交给宗楠,再择云南军统首位的人选。
      而舞池另一头瘫坐在沙发上那六十上下,身材矮胖的中将便是宗楠了。他就如一只永远半睡半醒的老猫,永远眯着眼睛,透过他圆圆镜片看人,好像十分温和,可究竟好不好相处,唐山海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职位是上海军情局副局长,可任命书上写着主管行政宣传、还有后勤。最重要的情报、电讯、侦查都在宗楠手里。
      一个资历老,一个背景硬,徐碧城笑称戴老板这是要他们两互相牵制了。
      唐山海却摇头,“我不擅长互相牵制,相互角抵。我擅长的,是交朋友。”
      徐碧城自然明白,唐山海能从刀山火海中走过靠的是什么。她对宗夫人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善意,两人交谈十分投缘,还约好了什么时候一起打牌。
      这时,又有另一位小姐过来与宗夫人打招呼,宗夫人咽下一口酒,与徐碧城介绍道:“这是教育局冯局长的千金,冯毓秀,她母亲是我的好朋友。”
      徐碧城上下打量着冯毓秀,正值青春年华,娇滴滴的花一只,说话声音也是绵绵糯糯,她偎在宗夫人身边,冲徐碧城笑,问她:“听闻唐太太也是出去做事的?”
      徐碧城摆手,“原先做过编辑,现在还是在家照顾我先生。”
      “噢!”冯毓秀皱起秀眉,“唐副局身体不好吗?”
      “这倒没有...”徐碧城还没讲完,宗夫人说:“毓秀,女人总是要照顾家庭的。等你结婚了,医院的护士也不要做了。”
      冯毓秀听到宗夫人的话,红着脸低下头,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宗夫人拍拍冯毓秀的手,带着宠爱说:“你们接着聊,我们家老宗身体不好,到吃药的点了。我去看看他。”
      徐碧城和冯毓秀两人倚在吧台边说话,冯毓秀说话极轻极柔。徐碧城本来就是秀气的人,年纪还比她大,这一对比下来到显得她太过活泼,太不沉稳了。
      说了一会儿,唐山海冲徐碧城招手,徐碧城会意,对冯毓秀说:“怕又是要给我介绍朋友了,我先离开,你自便。”
      冯毓秀忙起身送她离开,礼数周到。
      徐碧城穿过舞池,来到唐山海身边,几位军官都是黄埔旧识,互相打趣,欢笑间徐碧城却看到大厅角落里,唐山海的那位老同学许光熙一人站在那儿,既不喝酒也不跳舞。
      她用手肘捅了捅唐山海,指给他看,唐山海说:“不管他,他就那样。”
      “他不是你们黄埔系的人?”
      唐山海点了点徐碧城的鼻子,“你知道的还挺多,黄埔系、桂系、湘系门派多着呢,他什么都不属于,独来独往。”
      “那你呢?”徐碧城问。
      唐山海忽然笑了,“他们说我是黄埔系,是校长的得意门生,可他的得意门生多了去了,我排不上号。他们也说我是湘系,因为我大哥在湖南发家一路提为上将,现在又长沙闲居,我靠着大哥的关系玩得开吃得开,也算湘系。”
      他歪着头想了想,“我搞不懂了。”
      徐碧城说:“我也搞不懂了。”
      唐山海看她认真思索那样,恍然道:“啊!我知道我是哪一派的了。”
      徐碧城望向他,唐山海忍着笑,“我是徐派。”
      “哪里来的徐派?”徐碧城追问。
      “徐碧城的先生。自然是徐派。”唐山海仰着脸,十分得意自己的解释。
      徐碧城笑出来,打了他一粉拳,意外居然看到冯毓秀走到许光熙跟前,忙叫唐山海看过去。
      不远处冯毓一张脸涨得通红,伸出手来,许光熙愣了愣,也伸出手来,唐山海躲在徐碧城身后吃吃笑得开心,徐碧城嗔道:“傻子,你笑什么?”
      “他不会跳舞。”
      “你说什么?”徐碧城问。
      “我说,他不会跳舞。踩脚啊!”
      许光熙果然不会跳舞,一首曲子未完,冯毓秀的白皮鞋已经被踩得灰扑扑。他终于投降,笑的有气无力道:“抱歉,冯小姐,或许我只会打仗。”
      他人要走,冯毓秀却抓住许光熙的手,思忖着说:“许,许长官请留步。那个,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许光熙停下脚步,听冯毓秀讲:“三年前我取道衢州回老家探亲,遭日寇围困...”
      许光熙眯着眼睛想了想,意识到冯毓秀说的是他率兵在浙江打的那一仗。他率领一个连击退了一个团的兵力,直取日军团长首级。可冯毓秀若不提起,他也记不起来了,这只是从军中极为平常的一战。
      他犹豫着拨开冯毓秀的手,撑了撑军装,柔声道:“上达人微,战场杀敌,职责而已。”

      几天之后,徐碧城照例找到周幼海,这次二人约见在一处公园,徐碧城包着头巾,把自己打扮的严严实实,周幼海玩闹着要去掀开她的纱巾,徐碧城制止道:“你也真是的。能不能找个隐蔽的地方。”
      周幼海摸摸鼻子解释说:“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歪理。”徐碧城从手里拿出几本书还给周幼海,说:“这我都看完了,里面有几篇文章写的很好,不知道这位周之友先生是谁啊?”
      周幼海握拳咳嗽了一声,挺胸抬头严肃地道:“那你跟我汇报一下,你觉得好在哪儿。”
      徐碧城白了他一眼,周之友是周幼海在上海活动的化名,她故意说来逗周幼海,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也不管他,跟他说起最近的思想状况。
      她说的很认真,周幼海却心不在焉的样子。时而摸摸路过的花丛,时而踢踢脚边的石子,徐碧城在侃侃而谈内战的可能性,他却跑到湖边打水漂去了。
      “老周!你再这样,我要报告医生,换一个培养联系人!”
      周幼海跑回来,极不理解,“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吊儿郎当了,我在汇报你在做什么?”
      “我在听啊。”周幼海把她刚刚说的复述了一遍,说:“你看,我都记得。我若不装的轻松些。两个人苦大仇深,哪像来逛公园的。”
      “那,”徐碧城争辩,“你也不能走来走去,我觉得你不尊重我。”
      “姐姐。”周幼海握住她的肩,身子矮下来,说:“我最尊重的就是你了,我不走来走去,我就盯着你看,你受得了吗?”
      徐碧城看着他,两人都不讲话,安静地听到林中鸟儿的鸣叫,黄昏时分的日光洒在睫毛上,投在脸颊上,晕成一道道光圈。周幼海失了会神,突然松开徐碧城,揉揉头发,“哎呀,算我错了。我道歉,道歉。”
      徐碧城抿了抿嘴,落后了两步,才调整好心情,问:“刚刚你说,医生有任务交给我?”
      周幼海仿佛这才想起来李小男的交代,转身说:“她不方便与你见面,托我布置你一项工作。《人潮》刊物打算在上海及其周边各地的工厂中发行传播。”
      徐碧城点点头,“这符合现在的工作路线,然后呢,我做什么?”
      “你知道,工人不是学生,他们文化水平不高,很多人大字不识几个。我辛辛苦苦写的文章,他们都看不懂。”
      徐碧城想了想,道:“李小男是不是看中我会画画,想跟我约稿啊?”
      周幼海打了个响指,“你聪明,一点就透。一个月一期,我劈两个版面给你,每个月二十号之前你把原稿给我,我来安排印刷。”
      徐碧城低头不语,周幼海等了会儿,问:“是不是有困难。”
      “不会,我不出去工作了,山海前不久给我买了个画室,弄起来也方便。”
      周幼海撅了撅嘴,道:“那就好。”

      画稿只出了一期,便出了大事。3月17日,戴笠的专机从青岛飞往南京,在途中出了事故,机毁人亡。
      原本飞机是要直飞南京的,可因为当日天气不好,机组便临时改飞上海。哪晓得上海的机场也不符合降落条件,机组和塔台几番联系,才决定降落徐州,可就在飞跃岱山之时出了事情。
      戴笠是军统老大,曾经一度传言他会成为中央委员,这位一位要员在抗战胜利之初就出了事情,一时间流言四起。一说是蒋中正鸟尽弓藏,一说是军统内部争斗,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迷雾重重。飞机是落在上海情报网中,宗楠和唐山海自然责无旁贷,忙的前脚打后脚。
      这边唐山海去了南京西郊的岱山查明情况,那边军统有了新的领导人。
      徐碧城那日下午正在卧房整理画稿,打算晚饭过后给周幼海送过去,却没想到楼下大门处一阵乒乒乓乓的杂响。徐碧城把手中的稿子放在床下的暗格中,出了房门看到李立文和沈凤珍也匆匆走出来。
      李立文问:“怎么回事?”
      徐碧城把他们母子二人拦住,朝楼下喊:“阿香,怎么回事?”
      可阿香却被人推搡了一把,跌倒在地,忍着痛喊道:“太太,军情上海局的人,说要来搜查。”
      徐碧城几步走到楼梯处,下面站着的人她认识,是宗楠手下的行动处处长。
      “处长,”徐碧城扬起下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人倒还客气,从兜里把搜查令拿出来,道:“奉了上峰的命令,来拿一些戴老板留下的东西。”
      徐碧城现在是局长夫人,现下唐山海不在家,她若输了气势,必然会任人宰割。她索性耍起了派头,也不去接搜查令,那处长的手僵了僵,把东西递给身边的人再呈给徐碧城。
      徐碧城拿过来一看,上面竟然是毛人凤的签名。她便明白了一切,戴笠执掌军统这些年在各地搜刮了不少财宝,他突然暴死,毛人凤作为他的接班人岂会放过这些珍宝。
      更有传言,戴笠在上海的多处豪宅已经被毛人凤占领了去。徐碧城把搜查令扔在那位处长脚下,道:“戴老板住在后院的小楼,他的东西我们差不多收拾好了,你们要查便去后面查吧。”
      那位处长得了允许,招招手,地下十来个人齐刷刷往后院跑去,顿时鸡飞狗跳,巨响连天。
      处长就坐在客厅,徐碧城立在楼梯上,两人相持,他干坐着,水没得喝,点心没得吃。不一会儿便待不住了,这时一个特务跑出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位处长抬眼看了看徐碧城,几步就要往二楼走。
      徐碧城连忙下来,李立文更快一步挡在徐碧城身前,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太太,后院搜的差不多了。”
      “搜完了还不走?你们要干嘛?”李立文又吼道。
      徐碧城拍拍李立文,轻声道:“戴老板确实经常住在我们家,可他常在各地之间奔波,算起来日子并不长,如今他刚刚去世,你们就急着要搜刮他的遗产,外界传言你们比我清楚,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落人口实。”
      那位处长听完这番话,哈哈大笑起来,“早就听说唐太太陪着唐局卧底日伪,周旋于各界之间游刃有余,而且能全身而退,实乃女中豪杰。鄙人十分佩服,可...”
      他话锋一转,“可鄙人也十分难办,这些东西尤其是有一把九龙宝剑,那是乾隆墓里面的传世珍宝,是上面点名要的东西。”
      处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徐碧城便晓得,那是蒋中正要的东西。她道:“什么宝剑,我从来没见过,戴老板的私产从来不托给我们保存,他另有别墅,你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这里查完了,就快些离开。”
      说着逼着那位处长往楼梯下退了一步,可处长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跟徐碧城纠缠到底,他说:“哪有查完了,这不是楼上还没搜吗?”
      徐碧城心猛地被揪起来,就在那一刻她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人上楼。如果她的画稿被人发现,她必死无疑,唐山海也脱离不了干系。
      她厉声道:“上面是我们的卧室,处长是觉得我撒了谎,把好东西藏起来了是么?”
      “这个...”处长笑了笑,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徐碧城道:“你们这群人,睁眼看看,我们家里里外外可有什么价钱连城的宝贝?若是有都放在后院,供戴老板开心了,你们看到什么拿走了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现在是不是还要欺到我头上来!山海知不知道!宗局长知不知道!”
      “太太,你别激动。”他说:“你们在汪精卫政府待了这么久,没捞点好处?若是真查到了什么,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徐碧城看着那人的嘴脸,忽然低头笑了,处长还以为徐碧城是松口了,刚要带人上前,哪知徐碧城扬起手来重重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处长脚下一滑滚下楼去,徐碧城也险些栽倒,好在李立文扶住了她。
      徐碧城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趴在地上的人骂道:“戴老板在的时候你们成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原来个个都是笑面虎,心底都在为自己打算盘。党国大业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实际想着怎么升官发财。你别拿上面来压我,我做情报的时候,你还在不知道在哪儿端茶倒水呢!”
      那位处长管的是行动处,手底下特务加外勤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如今被徐碧城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当众斥骂,哪还有脸,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跳起来直接从枪匣子里拔出了手枪。
      可枪还没有拔出来,门后又一阵骚动,一道极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众人散开,黑洞洞的枪口迎着风,已经到了跟前。
      唐山海姗姗来迟,他伸手打开保险栓,居高临下说道:“李处,我才去南京几天啊,你就唱了这么一出好戏,当我是死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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