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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知州寿宴 ...

  •   葇兮来佩兰苑找清漪,清漪忽然急急起身,“我要出恭,你等我。”葇兮便问:“出大恭么?”清漪一边往净房走,一边答:“是。”

      葇兮便在房中练起舞来。三年来,明笄时常在花园练舞,有时红豆在一旁为她伴奏,笑敏则在一旁指手画脚。葇兮偶尔见了,疑惑不已,笑敏恶毒,红豆冷漠,明笄傲慢,她们三个怎么玩到一起的呢?只要明笄见了葇兮,立即停止动作,而红豆不管不顾,坚持弹完整个曲子。

      每逢罗老娘子生辰,四房的阳大娘子便让明笄献舞,明笄十分不愿,舞动时脸色极为难看。众人也并不多看,唯有葇兮每次聚精会神,用心记住每一个动作。偶尔与明笄对视,她便默默微笑,总有一日,明笄会发现只有我尊重她。

      葇兮天分极高,只看一遍,便可记个八九不离十,即便忘记一些细节,也可以通过揣摩,将前后两段进行无缝连接。练上四五遍,便可完整舞下来。三年来,她偷师学艺,已有小成。

      葇兮一个转身,发现清漪已回到门口,她面上一臊,问清漪道:“你不是要出大恭吗?”

      清漪揉着小腹,“出完了。”

      葇兮心想,方才这片刻工夫,寻常人只够出小恭,她定是去了净房后,没了屎意,故而提前回来撞见自己跳舞,只是,她为何不直说,非说出完大恭了呢?“方才我撞见明笄,她直接给我甩脸色,每次都这样,一点修养也无。”

      清漪心想,她印象中的明笄除了淘气一些,完全不似葇兮所言,想来她寄人篱下,心思敏感,一点风吹草动,便埋身阴云中。每次听到这些,她便下意识抗拒,她似乎不愿与人分享悲伤,反而更想听到欢声笑语。

      葇兮见她面上淡然,嫌她不通人意,便道:“你觉得我刚才的舞姿如何?动作可还生硬?”她自知天赋异禀,又怎么可能动作生硬?

      清漪道:“我不是很懂。”

      葇兮心想,将来众姊妹献艺时,她一无所长,必定失落,不如授她一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要不我们一起跳?”

      “为什么?”

      葇兮有些不忿,跟她沟通实在费劲,“将来你可以上台表演。”

      “我不想表演。”

      “你别紧张,这个不难学的,跳个四五遍就会了。”葇兮舞了一段,问清漪,“你试试?”

      清漪生硬地展开双手,时而用错脚,时而扭错腰,毫无美感。葇兮心想,就是嗣音馆的老妪,都比这学得好。她耐着性子纠正清漪的动作,大约七八遍过后,清漪一个动作都没学会。葇兮心想,天底下竟有这样笨拙的女子,我今天可算见识了,算了算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白费我一番心血、好意和光阴。她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清漪,“送给你。”说完满含期待地等着清漪的回应,岂料清漪不起微澜,淡淡道了一声谢。仿佛这个香囊在她眼中,不过一块鸡肋。她不禁愁肠百结,这个香囊上有诸多细节,一针一线凝结了一个月的心血,是她迄今为止最用心的大作。大概在一段友情中,心思通透的那个人注定要付出更多。可是,这种单方面的付出能持续多少年呢?也许总有一日,她的热情会被一次次的失望消磨掉。

      葇兮走后,清漪出了冯府,爬上城楼,看远处云山苍苍,江水泱泱[2],心中涌起无限迷茫,不知前路在哪里。

      少扬小半日不见清漪,十分挂念,最后见清漪独立于城墙上,若有所思。他登上城墙,见清漪手执四角香囊,“想吃粽子了?”

      清漪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好久才意识到少扬说的什么,为什么这么说,“没有,这是……”

      清漪话音未落,少扬便抢道:“是葇兮送的。”

      清漪点点头,如果不是少扬说起,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手里还攥着个香囊。少扬得意道:“我还不了解你吗?”说罢又另起话题,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如今城里到处是糯米和艾叶的味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我家不过端午么?”

      清漪心想,为何人们总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少扬轻叹一声,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呀,将来冯府的事,迟早都归你管,你可要上点心!”

      清漪因为反应慢,答话前总要想上一遍,除了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还需事先酝酿好说话内容,以使话语尽量通顺。是以,她的嘴唇一直微微张合。

      “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少扬有些失落,这是人话吗?“那不然呢?”

      “我不会管家,对管家也不感兴趣。”

      “不会就学呀!”

      “你最好早做准备,找备用之人。”

      少扬一边笑,一边仰天长叹,“你是不是傻?”说完又轻轻戳她脸。指稍传来令人心跳的触感。

      清漪心想,当初少扬邀她来冯府,从未如此说。她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去管别人?况且也不想掺和别人的事。

      少扬见她发呆,又叹一气,“你从未见过我父亲,却也从不问我,别人也就罢了,你怎能不闻不问?”

      清漪道: “我担心你不方便说。”

      “你这话就太过分了。”少扬顿了一顿,“他受了不白之冤,身陷囹圄。我家不过节,也是这个缘故,不只是端午,中秋、除夕,也是一切从简。”

      “是什么冤情?”

      少扬便一一具言,末了又添一言,“我即将起身去潭州,你照顾好自己。”

      清漪思绪百转,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少扬见她欲言又止,心想,我虽然喜欢你,但你自己也要争气,争取赢得我家人的好感。念及众人对清漪屡有微词,也不知父亲是何意。父亲慧眼如炬,他一定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算命先生曾说,我不宜早婚,你愿意等我七年吗?”

      清漪一脸茫然,“等你从潭州回来,我有话跟你讲。”

      少扬心想,留个悬念也好,一路上他可以穷思极想,打发旅途劳顿。他严肃而深情地盯着清漪的眼睛,清漪也一动不动望向他的眸子。

      “你是天赐福星,是误落尘世的仙女,是这喧嚣尘世的一朵奇葩,有了你,我再也不会怨恨上天的不公,因为那都是造物主为了让我遇上你而设的槛。”

      清漪道:“你……又思念云拂袖了吗?”虽然她并不愿意分享别人的悲伤,但也不愿见少扬沉浸在痛苦中无法纾解。

      “你别多想,她都走三年了,你不要跟一个去世的人计较。”少扬每次提及云拂袖,便目不转睛看着清漪的瞳仁,试图从中看见波澜,他希望这种波澜是平静而克制的,而不是惊涛骇浪。喜人的是,他总能如愿以偿。

      也正是清漪隐约流露的哀愁,让他觉得,即便所有人都不看好清漪,他也愿意等她去改变。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大抵就是付出的感情收到了回应。

      “我有个秘密,本打算烂在心底,但你不一样。”少扬一面说,一面想,清漪身上其实有很多难能可贵的品质,比如她守口如瓶,短短四字,说来容易,却鲜有人做到。为何那些世俗之人总要放大清漪的缺陷,而忽视她的品行呢?

      少扬拿过清漪的香囊,“为什么我知道这是葇兮绣的,因为我的柜子里有几百件这样的。”

      清漪不由张大了嘴,笑敏说,葇兮为了生计,终日都在嗣音馆与针线为伴。原来,少扬竟如此仗义。

      “有个妇人常年服食桂枝和夹竹桃,身体每况愈下,再也无法生育。”少扬说完,侧头看向清漪,只见她垂下眸子,也不知听懂了没。

      少扬将香囊递还给她,“人事几多艰,幸好有你听我倾诉,我感觉好多了。”

      清漪默默看着手上的香囊,眸光频动,“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暗中为别人考虑?是不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守护?”

      “你真聪明,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少扬说完,整张脸都成了血色,但清漪却一脸轻松,让他恍惚觉得与清漪置换了性别。

      “谢谢你,在我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维护我。”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连别人都愿意去维护,更遑论是你?”

      少扬递过一包银子,“这几日我不在,记得多与我祖母母亲亲近。”

      清漪道:“以后别给了,我用不着,也不想要。”

      少扬见她肌肤胜雪,不染纤尘。试问这世间美人,哪一位敢自称美玉无暇呢?明笄、吴二娘、云沾衣常年争夺雁州第一美人的称号,可她们加起来都不如清漪。她的清漪才是真正的无暇,却从不以美人自居,可见真正有才者,绝不屑与人争高下。

      他看着看着,不禁想凑过去亲一口,刚凑到一半时,转念又想,即便清漪迟早是他的人,他也不想玷污了清漪。

      一阵风吹来,掀落岸上的笔墨。清漪欠身去捡。巧雁连忙伸手护住桌角。清漪起身时,正要撞上她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抬头对巧雁道:“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是你的侍女呀!”

      “你叫什么?”

      “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巧雁皱了眉头,她是冯府的丫鬟,是任人打骂的底层人,她经常被仆妇索要孝敬钱,她受了很多苦,但是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唯有这次,她几尽崩溃一般,在主子面前流露出本不应该有的情绪。

      “我为何知道你叫什么?”

      “我服侍了你整整两个月,从你第一天来,我就给你奉茶供水,洒扫屋子,负责照料你的起居。每天巧樟姑姑都叫我巧雁,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她是整个府里受主子夸赞最多的丫鬟,就连罗老娘子也对她笑过,她自问对清漪掏心掏肺,事事问心无愧。

      “谢谢你巧雁。”

      “不用谢,服侍你是我的分内事。”巧雁的眼眸泛满晶莹,声音泫然欲泣。

      不多久,清漪听到有呜咽声,便问巧雁,“你哭什么?你若有什么难处,能帮我一定帮。”

      巧雁更委屈了,她怎么也止不住内心的崩溃,于是放声大哭——这个没心肝的主子,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哭得地面都湿了,清漪竟然才发现,她实在想不通,于是撒腿便跑嗣音馆找姊妹们诉苦。

      葇兮远远瞧见窗下有一群丫鬟低语,便放下活计,待走近了,见这些人脸上并无恶意,便柔声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巧雁深知葇兮是个大好人,是府中唯一拿她们当人的人,看到葇兮来,她宛如得了救星,“江小娘子,清娘好过分,她竟然不认识我,为什么让我去服侍她,如果服侍你就好了!”起初得知要服侍未来的冯家妇时,她笑得合不拢嘴,姊妹们也个个祝贺她,有时他也庆幸清娘是个省事的人,从不为难下人。可如今……话只要说出来,心里就畅快多了,巧雁很快又想,算了,反正有额外的赏钱,比什么都强。

      葇兮听完始末,对巧雁道:“她就是那样的,亏你今天才知道。”

      “我当然知道,谁能想到这么严重。”

      葇兮觉得不可思议,她很想知道清漪每天想的都是什么。回房时听见红豆房中传来一声娇呼,下一刻,红豆出了门来,见葇兮在,便问:“我能去你房间坐坐吗?我房间有老鼠。”

      “好!”感受到被人需要,葇兮立即兴奋起来,当然,她也有点紧张,万一红豆发现她的床床上没有被褥,没有枕头,会如何想呢?如果说让仆妇拿去晾了,万一红豆问,“怎么没人帮你换新的”,又该如何作答呢?

      葇兮忐忑不安地进了房,见红豆只是坐在榻上玩着手帕,便放下心来。许是觉得太沉默了,葇兮认为有必要说点什么。“你知道吗,清漪竟然不认识巧雁。”

      “我觉得不可能吧。”

      “真的,巧雁亲自说的。”

      “怎么会呢?”

      “难道你不知道清漪……”她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很能理解。”

      葇兮心想,你和清漪是一样的,难怪你不觉得清漪有问题,她只好明言,“大家都说,清漪是傻子,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吧,我觉得别人不会这么说?”

      葇兮吃了一惊,每个人在见到清漪时,总会下意识地相视一笑——瞧,她来了。即便是第一次来冯府的客人,也总能迅速发现清漪的异样。红豆是有多迟钝,天天见清漪也不觉得她笨。

      “真的,所有人都这么说。”

      “我觉得,还是要相处才知道人的底细吧。”

      葇兮吃了一惊,清漪都来两个月了,还需要怎么相处!她忽然觉得在对牛弹琴,兴致顿无。”

      红豆依旧用两个食指夹着手帕转圈,丝毫不曾注意葇兮的悲春伤秋。葇兮心想,又一个傻的,以后不跟你玩了。

      巧雁收拾好心情,继续回房值守,清漪见她进来,眼底全无波澜。巧雁很好奇,她如何一丝愧色也无?即便铁石心肠如罗老太太,面对责骂过的下人时,也不可能如此淡定。

      巧雁时时觑着清漪,后来,清漪终于开口问,“怎么了?”

      “你现在知道我名字了吗?”

      清漪抬眸沉思片刻,“巧雁,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我虽是下人,可我天天服侍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连我名字也不知道?”

      清漪指着案上的绿植,“你搬动它了?”

      “难道……”巧雁提心吊胆,“我只是擦去案上的浮灰,我不知道这个不能动,你原谅我一次。”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它原来不是这么摆放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这就对了,你不要觉得,你知道什么,我就应该知道什么,反过来,我知道的你也未必知道。”

      “可是,我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冯府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反过来,冯府也没有人知道这盆草被移动过……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不是冯府的。”

      再后来,空气安静下来,巧雁疑心清漪生气,便道:“清娘,我不是故意的。”

      清漪道:“什么故意?”

      巧雁心想,跟她说话好费劲,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她凑近清漪身旁,“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清漪不接她的话茬,而是说了一句让巧雁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忘记的话——“以后不要外面的男人来往,早点断了吧。”

      那天,巧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漪。这个众人口中的傻子,是如何知道她被……又出于什么立场让她远离易千欢呢?难道她希望自己一辈子留在冯府服侍吗?这种事被提上台面,很难堪,她默默退出房去。

      再回房时,便是给清漪端饭。清漪夹了一口蘑菇,迟疑了一瞬,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最终放了回去。

      “有什么问题吗?”一天下来,巧雁觉得犯了无数错误,每一个错误都很无辜。

      “有股鱼味。”

      巧雁端到鼻下闻了闻,然后一脸无辜地提着食盒走了出去。她默默拿去让别的侍女闻,没一个闻出来鱼味,最后厨娘告诉她,那个盘子的确盛过鱼。

      端午这日,恰逢知州吴道元六十大寿。葇兮本不想去,谭氏却好言相劝,她感激谭氏处处为她着想,即便担心笑敏作妖,也只得硬着头皮前去。

      宴会设临江台,站在台上,恰可俯瞰整个江面,观看赛龙舟最是合宜。临江台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栀子飘香。

      首菜为龙凤呈祥汤,将乌鸡、乌龟和蛇肉慢火熬上半日,用浮梁的瓷罐盛了,色香味俱全。清漪想起少扬的话,忙舀了一碗给谭氏。

      笑敏劝阻道:“清漪,大娘子吃斋礼佛,不吃这个,又是蛇又是龟的。”

      葇兮一听,吓得扔了碗筷。

      笑敏见她失态,“这龙凤呈祥汤,是你们家乡名菜,你竟不识?”

      葇兮道:“地域名菜,是唬弄外人的,当地人反而不吃。文人读了子厚先生的书,为了附风攀雅,以讹传讹。”

      笑敏又道:“祁州之野产异蛇,触草木尽死。贬谪之乡素来闭塞,民众未化,以为草木被蛇毒死,其实不然,异蛇久卧草堆,草木萎蔫而已。”

      “民众未化,却有常识,当地人皆知草木被蛇压死。说来,倒是子厚先生初来乍到,不明真相,读书之人疲于思考,将错就错。”

      二人唇枪舌剑,除了清漪,众人皆是听得起劲。

      吴管家道:“念薄酒无味,祁州何大娘六艺兼备,愿筝曲添兴。”一语既毕,一位少女离席上前。她身量已足,面覆纱巾。

      祁州何氏,若无明指,唯有一人,便是名满楚地的潇湘郡主。九年前,南唐六王子李煜随兄访楚。他素善诗文,工于书画,闻何家有奇女,邀与相见。橘子洲头,二人斗诗比词,李煜甘拜下风。此事传遍坊间,何大娘因此名扬楚州。楚王爱惜人才,封其为郡主,赐号潇湘。其父何樰,是前楚旧相。时逢楚国内讧,众驹争槽,何相牵连其中,左迁祁州虞部郎中,其后不久,南唐攻占潭州,楚亡。

      众人停杯投箸,屏气凝神。少女玉指铜甲,扫弦拟擂鼓声,由慢及快。此曲为《将军令》,用以表现出征的气氛。

      葇兮看着台上女子,心头涌起一阵落寞。那位何郎中,她是知道的。家里几本书都有此人的落款。秀婶常说,她男人与何相有同窗之谊,每每此时,众人竞相议论,奉氏却从曾不附和一二。有次葇兮见秀婶在人前夸耀,好不威风,一时与人争长短,“我爹爹也是。”一语刚落,奉氏当众扇了两巴掌,“你又发疯!”葇兮觉得冤枉,跑去与江奉宣诉苦。依江奉宣的性子,定会说:“何樰小儿,焉能与我相比!”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爹爹听了她所说,只字未发。

      何相是谁,不言而喻。

      楚朝时局不稳,权力更迭,举国境内,或许有人不知楚王是谁,却一定知道何相是谁。。

      葇兮不觉鼻子一酸。如今,郡主在台上受众人瞩目,自己却在台下顾影自怜!如若爹爹未遭变故,今日一定不是潇湘郡主独领风骚,她将与郡主齐名,合称“南楚双姝”。

      乐声渐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葇兮也停下思绪,细细品筝,脑海中逐渐浮现气壮山河的画面。忽然,她有些恍惚,觉得郡主仿似在看自己。她有些心虚,侧头避开郡主的眼神。她心下一惊,难道自己的妒意如此明显?

      筝声渐慢,葇兮知一曲将终,不免有些惋惜。这曲子可比清漪的妙得多,以后哪还有机会再听。而后,郡主一阵快弹,左手快速挑抹,右手摇弦,表达将士们鸣金的迅捷。随后,筝声渐稀,以刮弦收声。

      笑敏道:“你们瞧,郡主好像在往咱们这边看。”

      明笄道:“是了,郡主好像在瞧清漪。你看清漪,气质出众,郡主见她稀奇,觉得大开眼界,指不定还想赋诗一首。”

      清漪莞尔,她浅笑道:“我是女孩,有甚么好看,也许郡主在看冯乙兄。”说完,她下意识往身旁一看,才惊觉冯少扬未曾列席。

      众人轻笑出声,就连谭大娘子也笑了。

      吴知州大喜,“潇湘郡主真是出类拔萃,才艺无双,是楚女的楷模!”

      罗老太太赞道:“这么好的小娘子,不知要花落谁家。”

      笑敏笑道:“冯祖母,你五福陈筹,说不定花要落在你家。”

      谭氏道:“敏敏,等下何郎中可能要说话,我们仔细听着。”

      葇兮正细细思忖谭氏的话,好奇何郎中要说什么。见笑敏脸色一变,才知谭氏有意搬出大人物劝笑敏莫要喧哗。

      忽然,葇兮惊觉笑敏频频看向自己,不由焦虑起来。

      这时,万籁坊的伶人上台,唱的是《松鹤曲》。台下喝彩声不绝,葇兮眸子一沉。

      伶人唱毕,谢道:“此曲出自祁州一位江姓执笔之手,鄙人学艺不精,未得精髓,辱没了佳音。”

      冯府十几双眼睛朝葇兮看过来,其余人瞧见动静,也纷纷望将过来。

      有宾客问道:“罗老太太,听闻江执笔的千金养在贵府。”罗老太太和谭氏都望向葇兮,葇兮这才起身,“先生谦虚了,家父随心之曲,经你改编,有点睛之效,万籁坊果真名不虚传。葇兮代父在此谢过。”

      “原来小娘子是江执笔的千金,真是失敬。”

      有人忙起哄道:“江小娘子,来一曲!”

      葇兮见谭氏允准,“葇兮不才,愿清歌一曲,祝知州大人平步青云!”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葇兮初次登台,喉咙有些发干。

      台下有人小声嘀咕,“自古高人出乡野,此曲恣意洒脱,竟有大家之范!”议论之声渐大,葇兮一紧张,唱到“请君为我侧耳听”,一时乱了心神,眼看就要忘词,这时,清漪抱琴上台。

      忽然有人接了下句,“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这句与之前音调重复,被人接唱也不足为奇。葇兮顺势续接了下去。众人循声望去,见圆场之人竟是何郎中。

      一曲毕,台下呼声四起。葇兮与清漪相视一笑,款款下台。

      笑敏哂道:“葇兮藏得好严实。”

      葇兮回道:“哪里藏了呢?我如果藏得好,怎么会连冯州万籁坊的伶人都识得家父?”

      葇兮心有余悸。方才虽然过关,但绿叶衬花红,着实不好受。

      清漪道:“葇兮,我们去向郎中道谢吧。”

      葇兮心想,这清漪傻里傻气的。她虽知清漪无高攀之心,但旁人会怎么看待呢?

      “应该的,你们去吧。”谭氏赞许地看向清漪,“你们能得何郎中解围,也是福泽。”

      歌舞罢,众人或小憩,或赏景。端为始,午为中,五月初五,花香送凉风。

      清漪道:“葇兮,我们走!”

      葇兮仍有些顾虑,“会否有高攀之嫌?”

      清漪道:“虞部郎中,掌山泽田园,何来高枝之说?”

      葇兮正欲拾阶而上,蓦然对上郎中的眸子,那眸中似有千山万水,她心下不安,转念一想,莫非自己像极了爹爹,被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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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知州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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