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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吃一堑长一智,连续被沈梧折腾两次下来我也算长了记性,知晓武功智谋都生生被人甩了几条街去,便是真打了起来估计也讨不着多少好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也就不逞那一时之气处处为难,反倒是见了他就跑。
      在此就不得不说下沈梧身份,因由两次见面,他一回爬上山采药一回耍阴招使毒,左右一联系就想着人大概是个云游修医的,再不济也该是个炼毒的吧。可人家不,人不仅不是研习药理的,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就他腰上松垮垮挂着好像多晃一下就能甩出去的玩意儿,还是当世居于榜眼的名剑断水。
      沈梧是归云宗的人,这也是我后来打听才知晓的——二十年前,万仞还未覆灭,当时放眼武林两大剑修门派,南归云北万仞,可谓盛极一时——这也可以解释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庄上,毕竟归云宗自诩正道魁首,像这些事闹大了总归是会派人出来管管的,到也不是为了那点钱财,纯粹是名声二字。也是因为这般作为,归云宗在正道上的名声还是极好的,至于有多好——大概是好到了和我师门恶名一样程度。
      知道了沈梧家底,自那以后我就时刻关注着归云宗动向,人往东我就往西,见着其中弟子也是能躲就躲,如果可能绝对不会跟任何有关归云宗的打交道,是以三年下来好歹没再遇见沈梧。

      那段时间我也干了不少事。
      一部分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另一部分这是我顺手干的“好事”,而这一连串的事迹记录下来,让名声败坏到一个惨绝人寰的极点。
      说实话,屠人满门老少血流成河我还真没到那地步,小孩子什么的就算师父要求灭口我也多少会放人一马,再说这种事我总共也就干了一回,不像外面传言的丧尽天良见人就杀。
      有一次,我在路边顺手救了个投河的姑娘,小丫头浑身湿透就那么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惨白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死人。
      就冲这状态,我忍不住多看了人两眼,想着毕竟是人事情我也没好多管闲事,刚抬腿要走不料被那姑娘一把抓了袖子。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姑娘就抽噎着开了腔,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字字泣血,中间哭断了好几次气,抓着我袖子的指节都泛了白。
      我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把袖子从人手里夺回来,也不知道她看着瘦瘦小小哪来这么大力气,估摸着再用点力袖子就要断了,只好作罢。
      那女孩抽抽噎噎说了一大段话,归纳总结下来就是她被镇上一门派的纨绔子弟看上了想娶回家做妾,而她自是抵死不从,一来二去闹出不少事,闹事没什么问题就是强抢民女这件事传出去了搞得纨绔家面子上很不好看。后来纨绔他爹看不下去了,没想到为了个女人搞得家门上下脸面都给丢尽。纨绔也是一时起兴,被拒了不说还闹这么一出也是不愿,思前想后,就带人一把火把女孩家烧了,不仅如此还把好不容易从火海跑出来杀了个干净。女孩是因为当日上山拜佛才逃过一劫,回到家中见一片残烬,家里人尸首都被烧得看不出原样,心中悲愤交加,一股脑的全涌上胸口,却又无可奈何,便跑到这里寻死,想着下一家团聚。
      对于这种事吧,我一般是不会去管的,毕竟这世上倒霉人那么多等着我一个个去帮估计我到死都帮不完。
      却是因她一句话应了此事。
      我说“就算你大仇得报,死去的人也无法复生,只是徒增他人悲哀,我又何必做这恶人?”
      她仰了头,赤红着眼眶,嘴唇早已咬出了血,一字一顿“但求自己心安。”
      我愣了下。

      我自小无父无母,唯一陪伴我走过整个童年的便是师父,至于父母,在我眼中不过是两个名词。
      我不懂那些恩恩怨怨,只知道师父说的话,总归是对的,而我要做的就是依照他的意思,做到最好。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奇怪。
      从我动手杀第一个人开始。
      从我第一次违背师父的意思开始。
      我不能够确切的知道自己如此行为的缘由,只是依照想法那么做了,放过本该死去的人,杀死与我毫无关联的人。
      如今才算有所了解。
      无关其他,但求心安。
      无需考虑他人种种纷繁,仅仅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哪怕是旁人眼中邪魔外道。

      是夜,更鼓一过,我依照那姑娘所言去了她仇家府上,街市上是一早便熄了灯的,唯有那府宅之上灯火通明,灼灼映出半帘夜色,富贵之状可见一斑。
      我大略看了眼府邸布置,不做逗留直奔正厅而去,果不其然在大堂上看见了端坐于案的府主。
      那人面相如何我早已记不分明,因为下一刻我手中的剑就取走了他的首级,那带血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转过来时,只见表情依旧停留在方才见我这个不速之客的茫然。
      那夜我一共杀了父子二人,皆是一刀毙命,干脆利索。等我离开,整个府邸还沉浸在夜半的朦胧当中,走出去一段才听闻远远传来的嘈杂混乱,隐隐带了哭号之声。
      借着窗纸透过的些许光亮,瞥见手帕上沾的血迹,是方才擦拭剑身所留,如今已然干涸,成了暗红的颜色。
      带了淡淡的血腥味。
      我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至少到刚才为止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为之洋洋自得。
      可是我真正又干了些什么?我一手杀死了一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儿子和丈夫,而她却什么错都没有。

      第二日便听闻府上的长夫人投河去了,当时我正走在街上,闻言脚步都是一顿。
      但很快便抹消了这种奇怪的悲哀,还有那说不清的茫然。
      我楚鸿从来都不是什么正派子弟,不过是个邪道宵小,诡宗的弟子,又能指望做些什么好事。
      不过一时善念。
      却又偏偏至使恶果。

      虽然我做事没留多少把柄,但江湖之上能人异士从来不缺,没多时就有人从府主脖颈上的伤口顺藤摸瓜找出了我这位杀人凶手的身份,并将我此般恶行公之于众,一时间群情激奋,又是在我头上狠狠添了一笔。
      那时候我就开始思索,心道沈梧还真是厉害啊,估计就是防着别人从招式认出他身份,所以当时在庄主府上,包括轻功用的都非归云宗本门功夫,这也是我那会儿一直没看出他身份的缘由。
      还有就是,外面传言开始是从我杀了府主和他儿子到我杀了府主一家,最后成了我屠了人满门上下,连只鸡都不放过——其实这么说我也没啥好辩白的,但连只鸡都不放过也太夸张了,我手里那把青吟不说数一数二吧也是当世名剑,用来杀鸡多糟蹋啊,别说师父他老人家看不过去就连我自个儿也没至于凑活到这地步——然而谣言从来是越传越远,越传越不靠谱,等我半个月后再听,内容已经成了我屠了府内外方圆十里,血流成河,宛若修罗地狱。
      瞧着这一片声讨,忍不住叹气。
      我倒不是怕人记恨,毕竟到了这会儿我身上背的血海深仇多了去,等着教我偿命的排队估计都排到大街上了,还没算上那些闲来无事就喜欢凑热闹讨伐讨伐魔教,甚至寄希望以此扬名立万的正派人士。

      或许是因为我这不着调的作风,外面名声传的那叫一个江河日下,最近江湖上最有名的情报机构听霜楼制了张十恶的榜帖,不才荣居第二。
      第一就是我师父黎亦远。

      就在我这么得过且过,带着一天比一天差的臭名声混吃等死的时候,第三次遇到了沈梧。
      说实话在我眼里沈梧就是倒霉的代名词,在我能一剑刺死他前,对此人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是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过去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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