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姜执

1、01

　　夏星岩板着一张脸坐在会议室里。
　　会议桌上是综艺《心动在路上》的策划书，被人用胶套包得很好，看得出拥有者对它极为看重。再旁边一点是一份合同书，薄薄几张纸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份量，可就是这几张纸差点儿没让罗航挠破头皮。

　　“祖宗，这综艺你不接不成。你已经沉寂三年了，娱乐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更新换代太快了，这三年又涌出了多少新人歌手，而且人大多数还是走的流量歌手路线，出歌快，产量大，网络上还时不时和粉丝们互动，立立人设，再看看你……”

　　罗航数落到一半，发现夏星岩根本半点反应都没有，就硬生生把自己后半截话憋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筛除了无数个不可行的说法后，终于开口了：“这次的专辑，你沉寂了三年才开始着手创作，肯定自己很期待很喜欢吧？”
　　听到这话，夏星岩终于肯抬起眼皮好好看了罗航一眼，低低应了声：“恩。”

　　罗航一听，觉得自己有戏，继续说：“这么好的作品你不想有更多的人来听吗？不想受到大家热捧吗？”
　　“喜欢的人喜欢就好，看缘分。”夏星岩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要不是罗航身体过于健康，他敢断定自己能当场心肌梗塞而亡。

　　说动这块石头确实难是难，但是他罗航作为嗨森娱乐的王牌经济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打败！挫败感使他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音乐做出来是给人欣赏的嘛，就是要让更多的人去共鸣，去喜欢的嘛，有些人听都没听过你的歌，怎么让他喜欢呢。”
　　“你是有音乐追求的对不对？你是有东西想表达的对不对？你还是希望歌迷越来越多的对不对？不然你这几年也不会去学习新的东西。你既然有这些想法，你就听罗哥的安排，罗哥能帮你实现。”

　　罗航说得慷慨激昂，夏星岩甚至觉得他把唾沫星子都喷自己脸上了，下意识挪动了转椅离他远了些，迟疑道：“但是他们可能不会愿意去尝试自己本来不喜欢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宣传，不喜欢我的音乐风格就是不喜欢，不能勉强的。”

　　“怎么就不能勉强了！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他们喜欢你这个人，自然有部分会去听你的歌，这样你的音乐、你的歌不就被更多人知道了！”
　　“是这样吗？”

　　“怎么不是！陌生人向你推销东西你大概率不买，但是熟人向你推销东西你多半会买，是不是嘛。这是一个道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觉得我粉丝已经够多了，微博粉丝都有三千万了。”夏星岩平静的说道。

　　罗航简直哭笑不得，有明星会嫌弃自己粉丝多吗？
　　“哥，我叫你哥成不成！你要是没沉寂这三年，我一定不管你。但是你都三年没动静了，这次的专辑出来后销量要是达不到预期，公司会削了我们俩的。而且，你账户里没多少钱了你不知道吗！”

　　夏星岩持着怀疑的目光，疑惑道：“不会达不到预期吧？我微博粉……”
　　“三千万，我知道。”罗航抿着嘴，努力按下自己想打人的手。
　　“没钱了也是重点！”
　　听到这话，夏星岩微微瞪大了眼，明显有些吃惊：“我记得我前阵子户头里不是还有一百多万吗？”

　　说起这个罗航就给气笑，“你忘了你前阵子说要修改哪首歌的词曲，为此特地跑出去采风，结果半道看见个破破烂烂的敬老院，大手一挥就顺道捐了个一百万的事了？”
　　“还……还有这样的事儿。”

　　夏星岩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的太夸张了，说话底气也不足。
　　但是他一看见那些孤孤单单的老人就会想到去世的姥姥，心里难受，所以做起事来难免冲动了些，一激动就把手里的存款全捐了。不是多大的事儿，他也没太放心上，方才罗航不提醒他都没想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你房子还得交物业，交水电啥的，人活着哪能不用钱。专辑现在又只是在筹备阶段，有好几首你词曲都还没完全敲定呢。”罗航讲得口干舌燥，使劲咽了咽口水才又继续。

　　“罗哥又不会害你，这个综艺就是个旅行的综艺，不会出什么事儿，也没有啥具体的台本。既有热度，拍摄时间也不长，两个月不到，出去走走，说不定期间还会激发你新的创作灵感。”
　　罗航说完，期待地看着夏星岩。

　　被一个大自己十来岁的男人盯着，夏星岩心里发毛，皱着眉看了罗航好几眼，几次欲言又止，终于点下了头。
　　罗航长舒一口气，暗中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面上依旧稳如泰山，生怕自己表现太过激动惊扰到夏星岩这个勉勉强强的同意。

　　“那就签字吧，签完节目组会先付一半的报酬，等录制完成会付剩下的。”罗航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推了过去，还贴心地为夏星岩翻到了最后一页，替他打开了笔帽。
　　夏星岩皱着眉又看了他几眼，拿着笔靠近签字栏时停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着有一种自己已上鱼钩的感觉。

　　“不对，这个综艺怎么会找到我？”夏星岩锐利的目光射向了罗航。
　　罗航坐得端正了些，不假思索道：“其实本来也不是给你的，你那副生人勿近，性格无趣的样子圈里谁不知道，怎么可能有综艺找你嘛。我和林导有点私交，这个综艺就一开始橄榄枝是抛给zero里的老幺的，但是他不是……团里其他人档期又都满了。我手下除了这个团就只有你了，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

　　夏星岩哼笑了一声，“确实是你的人生宗旨。但是，我现在反悔了。”
　　罗航差点没哇一声哭出来，苦丧着脸：“祖宗，你又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合同最后一条的空处，“这里，我要再加一条，我不参与炒CP，节目组放映之前要先给我看，关于我的部分，要征得我同意的剪辑版本才能播出。”

　　“这……怕是不太合适。节目这季把定位从单纯的旅行改成了‘旅行+恋爱’的模式，你这个要求会不会太霸道了些，违背了节目的初衷。”

　　“罗哥，你知道的，我并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纠葛。”夏星岩定定看着罗航，态度很坚决。

　　罗航长吸一口气，掏出手机走向了休息室，拨通了林柯的电话。
　　虽说他与林柯有交情，但还是做好了要磨一番的准备。不想在他委婉地表达出夏星岩的意思后，林柯依旧是很好说话，只思量片刻就答应了，结尾还补了句：只要夏星岩来就行，提点要求没关系。

　　罗航愣愣地挂了电话，着实没寻思明白林柯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刚才他思量的那会儿也太短了吧！不过，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倒是挺好的，所以也就不多想了，只把结果告诉了夏星岩。

　　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夏星岩”三个字跃然于上。

　　罗航看着白纸上铿锵有力的几个字，喜上眉梢，乐呵地收好了合同。
　　那时候的夏星岩还不知道，这是别人悉心编织的一张大网，将会缚住他的一生。

　　“好了，成了。你自己平时多准备下，该锻炼锻炼，节目开拍在即了。”
　　“恩。”说完，夏星岩就起身往录音室去了。

　　罗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听他这态度就知道他这是没太把这事儿放心上。
　　夏星岩就是这样一个人，爱恨分明，干净简单，放在心上的事儿格外认真，不关心的事连半分眼色都不会分出去。
　　外面总传他如何如何冷漠，如何如何深沉，其实都不大对，这都不过是他因从前那些经历而堆砌起的保护壳，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将这壳子剥开了，定会捡到一颗柔软干净的心。
　　从夏星岩十八岁起，罗航就带着他了。转眼八年，在罗航眼里，他其实从没怎么变过。

　　罗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合同，轻笑了声，喃喃自语了句挺好的，之后就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

　　“叮咚！”

　　“红姐，红姐！来消息了！”
　　高姚雪个人工作室里，随着消息声一起响的是一道清脆的女音，接着就是高跟鞋急走的声音。“咚！咚！咚！”的响，给周围的氛围莫名添上了几分紧张。

　　门被推开，林红看着面前人献祭般捧着手机的模样有些好笑，“刚洗着手呢，就听你在办公室里叫唤。又不是不知道开机密码，自己不会看？”
　　林红麻利地拿过手机，按密码锁，点开消息，动作一气呵成。看了消息后刚想开口来着，发现对面人的脸色十分有意思，不由得想多欣赏几秒。

　　见着林红半响没说话，高姚雪纠结地咬咬嘴唇，有些忐忑地问：“红姐，是不是不是好消息啊？”
　　林红觑了她一眼，笑了，“哟，我们小雪也有怂的一天？”

　　高姚雪没好意思接话，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搓，有点儿难为情。
　　林红是她小时一起长大的姐姐，今年刚30，长她6岁，小时候她干的那些坏事林红都曾见证过，现在彼此长大了，高姚雪自觉往事还是有点儿丢脸，所以每回林红一调笑她，她就格外不好意思。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事儿成了。”
　　林红将消息往高姚雪面前一摆，落座去找那份综艺合同了。

　　高姚雪愣愣地看着那条消息，言简意赅，就六个字：成了，已经签了。后附带一张签名页的照片。
　　她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在做梦，格外的不真实。

　　大概是太多年了吧，她的目光在那个人身上停留了太多年，所以知道有一天可以靠近的时候，在第一瞬间，惊吓是大于惊喜的。耳朵里好像有轰鸣，似乎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格外清晰。

　　“小雪，小雪……”
　　高姚雪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忪怔，“怎么了？”
　　“签字，你还没签呢。”林红点了点合同的签字页，递了她一支笔。
　　“噢噢，好。”

　　横平竖直，高姚雪一笔一画写的格外认真。
　　林红看着合同上工整的字迹，又抬头看了看高姚雪有些泛红的眼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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