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为人》阿试

52、052

　　以修士的目力，即便周围黑乎乎，有鸽子蛋夜明珠那一点儿微光，也足以看清楚安瓷的一系列动作，立马开始议论纷纷。
　　杨铁牛虽沉默不语，但一脸的与有荣焉，万扶苏含笑仰视，眉目温柔，王小小和文瑶泰商量着一会换什么服饰比较好爬，林卜策不停地猜测安小爷扔出去探路的到底是嘛玩意儿。
　　不多时，崖顶徐徐坠下一条绳索，系着一块石牌，上有几行小字。
　　一则，上面的情况比下面更严苛，完全无法使用灵力，所有需要以灵力开启或激发的丹瓶、储物袋、符箓、阵盘等恐怕都不能使用，要在下面先行准备好。
　　二则，这根打了几个绳结的长绳便是安全带，系好了再爬，衣饰尽量服帖，只要手不离安全绳，便不虞坠落。
　　三则，峰顶只有染上红色的区域比较安全，其余地方看似障眼法，却不容活物通过，还没研究出原因。
　　情况既明，大家依次爬山，谷一久不系安全绳便徒手站上了绳梯。他的动作不太专业，但简单利落，速度不比安瓷慢多少。
　　刚跃上峰顶，谷一久立刻关切地问安瓷，“你可安好？”
　　“无事。”
　　即使有些意外此人第一个上来，但安瓷不打算搭理莫名其妙的偷窥狂，只扫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寻找阿惟的下落，彻底漠视存在感最强的反派君。
　　“不如我先去探路？”
　　“不用。”
　　沉默几秒。
　　“适才，我无意冒犯……”
　　“无妨。”安瓷无所谓地挑一下眉，“我又不是娘们，不会要你负责。听说蜀山多俊杰，有机会我去转一圈，找些光膀子的大老爷们看回来就行。”
　　“……！”
　　感觉到落在背上的目光陡然火力大增，安瓷心底恶劣一笑，不知道基佬爱肌肉么，除了修罗洞的真汉子，就数剑修的腱子肉最有看头了！如果醋坛子阿惟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的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蹦出来吧！
　　背着棺材的丁子一靠近峰顶，将谷一久的话噎回了肚子，安瓷索性和丁子一聊起了尸傀和鬼族修炼的话题，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身边的反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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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鬼，千年尸，万年僵。修为不够的鬼族应该是魂魄形态，如果没有一具尸身为壳，按理不过是一抹只余怨念仇恨的游魂阿飘。
　　鬼族魂体修炼有成或附身特制的尸傀，则可拥有一定定住神魂，成为鬼尸。
　　修为高深后，即为心智俱全的不死飞僵。
　　及至大成，若能过得了最后一关雷劫，甚至能白日飞升成鬼仙。
　　只是这种好事只存于传说之中，作为正面宣扬‘只要努力修炼什么种族都能踏上仙桥求得大道’的空濛梦素材而存在，哪怕是活了几万年的幽冥大帝，或尸傀门渡劫大能的万年本命玄尸，都不可能真傻到找雷劈。
　　得到鬼族常识的科普，安瓷好奇地将前世概念拿来印证一下，“我以前听说过一种说法，人死入六道轮回，根据其善恶功德，在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里死而又生，周而复始，除非洗清业报，否则不得解脱。”
　　“此言似乎与佛门六道有些类似。”丁子一非常耐心地为常识混淆的仙二代详细讲解，“人死如灯灭，普通人死后，肉身归于尘土，魂魄消散于凡世，然执念强烈者，地魂弥留成鬼。而修士修行既是修身养性，也是锻炼神魂，若魂魄足够凝实，以人魂再入俗世、重塑肉身也非难事，这便是‘轮回’。人魂乃正途，最易入道；天魂维艰，开紫府方可谓大成；地魂最难，概因执念消散则鬼身湮灭。”
　　关于神魂方面，佛道的观念有异。
　　道祖认为天道有灵，万物化而归一，凡间诸族身魂共修，及至精臻，都能踏入仙途，殊途同归尔。因此，三魂皆可修得人身为容器，其中人魂是正常肉身自带的东西，天魂和地魂以修出人身化形为一道坎。
　　而佛门首重人之灵性，肉躯皮囊乃容器，神魂识念是本源，是以人间道离仙人所居的天外道最近。精族天魂自成，虽有福德，却善恶不定，难以证悟，归于修罗道。妖族大多心思不正，苦厄难消，举凡飞禽走兽，羽毛鳞介，或四足多足，有足无足，水陆空行，皆摄于兽生道。堕鬼道自然是爱贪悭吝的鬼族所居，执念过深，恶业缠身，不得解脱。炼狱道苦痛无间，身处其中尽是折磨，是以惩罚魔族。因此，所谓‘一人入诸道轮回’之说并不存在，人若非入天外道成仙，一旦脱离人间道，即视为堕落。其他四道四族，要想修仙，还得先回人间道。
　　“意思是，其他哪族想修炼成仙，都得先修成人身，才能得证大道？”安瓷似懂非懂地提了一大堆问题，“那其他四族里也有人啊，比如某个鬼族可能生前是人，或是妖族混血了人族，某个魔族堕魔之前也是人，不过是功法不同，为什么不能算在人间道里？为什么要把天乾域、泽兑域定为魔族和鬼族的地盘？难道那里就是炼狱道、堕鬼道？空濛大陆有妖族和精族的地方就是兽生道和修罗道？”
　　丁子一素来对外寡言，若不是看到安瓷精心养了一只鬼宠，颇有几分好感，也不会说这么多废话，现在面对一串为什么，不由失笑，“此间现状已有万年，难道澹元宗没教？”
　　“我没怎么离开过寒瑟峰。”安瓷有些不好意思，九霜完全是放养，他自己对这种类似马列毛概形而上学的内容也没兴趣，压根没参加过澹元宗给初级弟子开设的基础课程。
　　此时安瓷掌心出现一枚默默塞进来的玉简。
　　“这是从上古传说到空濛破九域的一些介绍。”谷一久低沉的嗓音里貌似有一丝无奈。
　　受到反派君一万点鄙视，不学无术的安小瓷顿觉脸上发烫，深感惭愧，发誓回去立刻发奋图强背一遍！
　　丁子一握拳遮住唇角笑意，转移话题，“蜀山陆吾、昆仑英招、蓬莱三青，算是迄今难得一见的上古神脉后裔了。”丁子一看了一眼恢复沉默的谷一久，“自当有传承记忆。”
　　安瓷好奇心不减：“他们算人族还是妖族？”
　　“神兽自成一脉，岂是妖族可及。”
　　“那有神兽血脉的妖族又算啥？”安瓷撇撇嘴，“谁立的规定？也太随心所欲了，和实际情况完全脱节。”
　　“咳咳，约定俗成，安师弟日后便知。”
　　此时杨铁牛也上来了，丁之一和他打了招呼，一起在旁打转查探。
　　安瓷粗略扫过一遍玉简，果然从古到今包罗万象，连稗闻野史都有。比如某传奇大能实乃妻管严，某剑修原是砍柴工出身等等，看得他心痒痒，恨不得详读一番。
　　作为提供友情提供八卦合集的反派君，安瓷觉得应该道一声谢，只是拉不下脸，纠结一下，还是放弃了。大不了一会有什么好处，让点给他好啦！
　　虽然被八卦小报牵扯了一点儿注意力，只是一点儿，但安瓷仍然挂心阿惟的处境，站到草坪的红绿界线边上，准备早搞早完事。正观望着，身边一直装木头的谷一久忽然又拉住他的手，塞入两枚玉简。
　　【这是精族和精魅宗的一些记录。】
　　一听这话，安瓷连故作矜持的挣扎都没了，一扫刚才的冷淡和重重阴霾，有了开玩笑的力气，【多谢久哥哥，还有么？】
　　【……其他的出去给你找。】
　　【这算，赔偿？那我真不介意你再看一回。】
　　谷一久猛地扭头，眼神灼灼地盯着安瓷，嘴角紧紧抿成直线，半晌没说话。
　　安瓷随口一撩，也不和他对视，自顾自地打量周遭，许久之后，才听到一句斩钉截铁的【好！】。害得正在伸懒腰的安小爷差点扯断了筋！靠！开玩笑懂不懂！看我家小惟宝一会怎么收拾你！
　　最后一个王小小也上来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怎么处理绳梯。搁平时一个火系法术完事，这会想拿符箓阵盘当柴烧都点不起火。
　　安瓷无语地走过去，掏出一个违和感十足的ZIPPO打火机。经典的纯铜镶青玉，富贵花造型，由防火耐高温的熔燧岩制成，里面存了一丝石蚀之火，靠扳起击针释放一小缕火苗，完全无需使用灵力，实为淘宝爆款、贝爷同款、居家旅行、野外求生之必备利器。
　　“安师弟！此为何物？”大惊小怪的林卜策跑过来，“如此精巧的火折子实在少见！”
　　“……打火机。”
　　火折子是一种纸卷，点燃后吹灭，里面包着不完全燃烧的火星子。安瓷总觉得这玩意儿太危险，也不会吹，压根不用。
　　“你怎会，我是说，为何做些没灵力的寻常物件？”
　　“以前给阿惟做的练手小玩意儿。”
　　林卜策偷偷看了丁之一的尸傀一眼，更坚定了自己对大腿的英明选择！
　　布满死气的地方居然氧气充足，暗红色的火苗顺着绳梯烧，却在触及地面时倏地熄灭了。下面那块不久前众人还站着的空地和似乎犹有生机的草木，好像突然间都被黑暗吞噬，了无痕迹，仿佛只有脚底下的这片峰顶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是人离开了所以暗影弥漫过来，还是幸好先走一步避开了危机？若是晚上来一会，会不会也陷入彻底的暗黑之中不能挣脱？
　　虽然在安瓷的带领下，一路行来非常安全顺利，但注视着下面犹如在翻滚沸腾的浓黑气息，许多人心头掠过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