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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曾以笔名“齐薇燕”发表在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74283这里,原名为《暮夏》,内容有微小变动,人名有微小变动
    08.03.24修改一个小小的bug
  •   永和元年,夏,烈日炎炎。
      南角楼中,静静的。从宫殿东南角的南凉殿中,隐隐约约传来戏伶的吟唱伴着锣鼓的乐声,清亮悠远得像随时会断落的丝线。
      文帝抬了头:“南凉殿那边是谁?”
      “回皇上,是姚贵妃和诸位娘娘们在听戏。”身边的小太监忙回答。
      听戏?文帝轻笑一声,低头继续看折子。
      过了许久,门口有人通报:“皇上,陈王来了。”
      文帝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茶几上的更漏,嘴边逸出几分冷笑:“让他进来。”放下手中的笔,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密密的汗,正好看到陈王进到内厅。
      只见陈王老练地笑着,行过了礼,垂手在一边站下了。
      “听说,霓卿的女儿今年满了15岁了。”文帝拿起桌上的茶盏,却没喝一口茶。
      陈王低头,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是。”
      “霓卿也去了15年了。”文帝又放下了茶盏,看着陈王,“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朕忘了。”
      “回陛下,叫粟姬。”陈王眉头轻轻皱了皱,偷偷看了眼文帝,没有多说一句话。
      “粟姬……”文帝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一笑,“让她进宫来吧。”
      陈王抬了头,对上了文帝阴沉的眸子,不禁瑟缩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粟姬断断不可远嫁南国。”
      文帝眉头一皱,反而笑起来:“陈王何出此言?”
      “粟姬自幼丧母,如今远嫁,是对她不公。”陈王进了一步,“当初,臣答应了霓卿,要好好待粟姬……”
      “妇人之仁!”文帝淡淡然打断了他的话,“身为皇家的女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时时刻刻准备着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一切。”
      “臣愿意领兵!”陈王跪在了地上。
      文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南凉殿的乐声隐隐约约,角楼里安静地骇人。
      “臣愿意领兵攻打南国。”陈王坚持。
      “现在,不能打。”文帝冷笑,“如果有出兵的那一天,朕定当拜你为主帅。”
      陈王沉默了,还是点了头。
      “认姚妃作母妃,赐姓紫。”文帝道,“封为三公主。嫁到南国,一过去就是王妃,一定不会亏待了她。”
      “谢……谢皇上。”陈王艰难道。
      “姚妃在南凉殿听戏,你也去吧。”文帝低头继续看折子,声音淡淡的。
      陈王感到意外,抬了头,文帝却已经不再看他一眼了。退出南角楼,背上一片汗涔涔,冷汗。
      南凉殿中,姚妃带着一行妃子听昆曲,牡丹亭: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陈王缓步来到殿外,却又踟蹰了片刻,没有进去。
      殿内姚妃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起了身:“陈王殿下来了。”
      陈王敛眸,微微笑着:“见过姚妃娘娘。”
      姚妃一笑,道:“王爷是来听戏?”
      陈王恭敬地低头:“前来讨扰,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陈王请。”姚妃扬了声,笑脸盈盈。
      殿内一行妃嫔,见了陈王,也只略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陈王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正好看得见戏台,台上戏伶一个回眸,倒真是迷倒众生的艳丽。
      “陈王喜欢听昆曲么?”姚妃突然问道。
      陈王略一迟疑,道:“平日里听得少。”
      “今儿,是本宫寿辰。”姚妃道。
      陈王一惊,又觉得背上一阵冷汗,起了身,道:“什么也没准备,望娘娘见谅。”
      “本宫会好好对待粟姬。”姚妃若有所思跟着戏曲的节奏敲击着手边的小茶几,微微笑着,“陈王不用太担心。”
      “是。”陈王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听说那国王是个美男,粟姬嫁给她,并不委屈。”姚妃又道,“只要粟姬生下儿子,将来,整个南国都是她的。怎么说,都比呆在帝都,将来嫁一个风流公子好。”
      陈王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抬头看向姚妃,姚妃正聚精会神看着戏台上的戏伶。只见那戏伶张口唱道: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陈王收回目光,道:“娘娘说得是。”
      姚妃一笑,看向他:“陈王要是不喜欢听曲,也不必在这里陪着本宫了。”
      “是。”陈王毫不迟疑地起身,快步离开南凉殿。走得远了,才常常舒了一口气,背后,还是凉凉的,隐隐约约依旧可以听到从南凉殿传来的戏伶唱戏的声音: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陈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灿烂的阳光下,南凉殿也是亮得刺眼。
      傍晚时分,粟姬被送进宫,陈王托病没有出现。
      15岁的粟姬,脸孔尚稚,却也不难看出她今后将会有的艳丽。
      姚妃命人带粟姬下去梳洗,一边叫人去告诉文帝。
      打过了二更,文帝才来到朱鸾宫,脸色不是太好。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顺手丢到一边的几案上,文帝踱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把粟姬送来了?”
      姚妃忙道:“是。”
      “怎么没见?”文帝皱了皱眉头。
      姚妃心一惊,忙叫人把粟姬带出来,口中笑道:“妾见她身上汗湿了,便让人带去洗漱一下。”
      文帝没有说什么,接过宫女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放回到茶几上。
      粟姬从内室出来,见了文帝,倒也没有太多害怕,从容行了礼,却跪在地上,没敢起身。
      文帝又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烦躁:“起身吧!”
      粟姬这时才是一愣,怯怯地起了身。
      文帝打量了她片刻,却是一笑:“你喜欢帝都么?”
      粟姬悄悄看了文帝一眼,点点头:“喜欢。”
      “那,明儿叫老二带你再帝都好好转转。”文帝口中的老二,是淑妃刘纭的儿子蕈。文帝看向身侧的内监奉祥,道:“你去和老二说一声。”
      奉祥忙答应了,出了朱鸾宫。
      “你喜欢雅这个字吗?”文帝又问。
      “喜欢。”粟姬怯怯地看着他。
      文帝满意地点头:“那以后,你就叫雅,紫芙雅。”
      粟姬皱了皱鼻子,还是点点头:“好。”
      “那好,你可以下去休息了。”文帝再次端起茶盏,不再看她。
      姚妃忙让人领着紫芙雅下去,自己倒是又犹豫了一下,站在一边,小心地看了文帝一眼:“皇上今儿在妾这里就寝么?”
      文帝看了姚妃一眼:“今儿你寿辰,朕也忙,一会儿叫奉祥送首饰过来,你挑你喜欢的留下。”
      “谢皇上!”喜形于色,姚妃笑道。
      “今天听戏听得开心么?”文帝放下茶盏,微微笑着。
      姚妃忙笑道:“开心。今儿的那伶人唱得真是不错呢!”
      文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又道:“今儿都唱了些什么?”
      “牡丹亭。”姚妃笑得分外开心。
      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姚妃:“给朕学两句来听听?”
      姚妃一笑,道:“皇上又要取笑妾,才不要。”
      “真不要?”文帝轻轻拉过姚妃,天太热,闻得到她身上汗濡湿混合着熏香的味道,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推开她,起了身,“你早些安置。”不再多说一句话,离开了朱鸾宫。
      姚妃一怔,看着文帝离开,恨恨地一跺脚,回身进了内室。

      文帝去了刘纭宫里。
      刘纭是前太子太傅刘青的女儿,算不上绝色,在美女如云的后宫,顶多算是中等。和姚妃不一样,刘纭已经没有强有力的外戚,自从刘青去世之后,刘氏再没有出现过显赫的大官了。
      站在宫门口,文帝停下了脚步:“奉祥,上次来刘纭这里是什么时候?”
      奉祥上前,恭敬道:“这个月初八。”
      “进去通报。”文帝挑眉,看了眼头顶上圆圆的月亮。
      奉祥进去没有一会儿,刘纭便带着宫人迎了出来。“恭迎皇上。”刘纭盈盈施礼,一身浅紫色的纱衣,显老。
      文帝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宫殿。
      “蕈最近还好么?”坐在窗边,文帝顺手拿了茶几上的巾子擦了擦汗。
      刘纭奉上一盏茶,道:“他一向都是那样,孩子大了,有心事也不会和娘说了。”
      “蕈的侧妃,是不是姚氏?”文帝看向刘纭。
      刘纭一愣,道:“是,是姚贵妃的内侄女,姚叶。”
      “蕈喜欢她么?”文帝喝了一口茶。
      刘纭暗自奇怪,还是笑道:“这哪里说得明白,照妾看来,应该是不讨厌的。”
      文帝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眼室内的布置,诧异地看向刘纭:“怎么,都准备休息了么?还这么早!”
      刘纭顺着文帝的目光看去,忙笑道:“本来是准备休息了,后来……”
      话没有说下去,文帝也是心知肚明,拉过刘纭,文帝轻轻笑着:“今儿朕就在你这儿休息了。”
      刘纭心中一喜,脸上却还是如常:“妾惶恐。”
      文帝嘴边挑出一抹玩味,正要说话,奉祥从外面进来了:“皇上,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文帝“唔”了一声,起了身,什么也没有说就出了宫殿。刘纭心中暗自奇怪:宫中一向盛传帝后不和,在平常日子里连皇后的见不着,可见文帝的举动,似乎也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
      皇后许湄,在太多时候都太少在后宫中露面。太子彦不是她的儿子,她也从来都没有过孩子,或者说,曾经有过,但都是尚未出生就已经死去。一开始还会伤心,还会难过,可日子久了,这样的事情多了,就算太医怎么说是意外也都像是有预谋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懒怠起来,不再在后宫中频繁露面了。后来,姚妃的儿子彦当了太子,姚妃也开始把自己当作是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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