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生 ...
-
沈逍死了，他十分确定的知道这一点。
死的时候众叛亲离、身败名裂，身边只有从三岁起一同相伴长大的发小黎宽，死前的两分钟，他刚刚对自己表白了一段深藏十几年的情感。
狗血的一塌糊涂。
沈逍是个gay，非常纯粹的那种。今年二十整，帝都名牌大学法律系大三生。出事的那天，他正带领校篮球队参加全国大学生联赛，当晚是角逐半决赛的关键时刻。
作为组织后卫，他是队里当仁不让的灵魂人物、得分王。比赛那晚，偌大的场馆里座无虚席，看台上光是来给他个人呐喊助威的迷妹就占了一半席位。
因为沈逍有一幅好皮囊。
一八七的身高，光是腿长就将近一米一，六块腹肌齐齐整整，豆腐块似的排列在宽肩之下，窄胯之上，双臂修长，肌肉线条流畅。看身材可以让人喷血，看脸更是满足时下审美，漂亮精致的仿佛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一亮相，就能惊艳全场。
可惜姑娘们不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也无意嚷嚷的人尽皆知。毕竟这个社会还没宽容到人人都能接受同性恋，最关键是他的爱人吴鑫不想惹麻烦。
所以那天在看台上，在他们俩心有灵犀约定好的位置上，当他看着吴鑫亲昵的搂住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趁着满场欢呼雀跃，借着所有人都在庆祝的空档，笑着在那少年面颊上落下一吻时，他整个人瞬间懵了。
他不是一点都想不到，吴鑫这么做是故意的！
但情绪不受控制，他那一贯平静沉稳温和的情绪，在目睹那记带着炫耀的亲吻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彻底崩塌。
之后的比赛他脚步虚浮、力不从心，每一次组织拼抢再到篮下都无一例外大失水准，甚至连连犯下低级错误，导致最终输掉对手三十三分。
赛后从教练到队友都有不解，沈逍醒过神，也愧疚难言，只能一再和所有人道歉，甚至向看台上那些疯狂又失落的球迷鞠躬致歉。
一支球队、一个学校的荣誉输光了，他难辞其咎。然而离场时，吴鑫的堂妹，新闻系著名的小美女学妹突然裹挟着一股愤怒冲了上来，指着他一通声色俱厉地谴责，大意是他毫无节操，昨天晚上拐了她的室友某某去家里，结果某某一夜未归，今天回来却成了泪人，哭着控诉原来他是那样的斯文败类……
有时候造谣不必说的太清楚，越是含糊其辞越能达到效果。
所有人侧目了，原来沈逍昨晚是在把妹，过得香艳销魂，导致体力严重透支！
众人开始脑补，面露鄙视、愤慨，其后是接连责问，沈逍却给不出合理解释，因为昨夜他的确外出未归。不是回家，自然也没见过子虚乌有的某某，而是去了他和吴鑫租的住处，陪了吴鑫整晚。
什么都没做，因为吴鑫说自己不舒服，只用一个微信就把沈逍从床上叫起来，义无反顾奔去照顾，给他下一碗面，陪着他聊天。
沈逍自认为算是个合格的爱人，吴鑫最看重隐私，他就不能让对方陷入舆论压力，所以迄今为止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
没想到有一天，吴鑫却把矛头指向了他。沈逍在唾弃的目光里艰难后退，篮球狠狠砸落在他身上，至于是谁在发泄，已经不重要了。
人都走光，他还在空地上垂头站立。黎宽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化身大哥似的给了他一记摸头杀，搂上肩膀，把他半抱半拥的弄出了体育馆。
其后的半个小时里，黎宽看着他喝光半打啤酒，抽完十支烟，第一次没嘲笑他抽烟只过嘴不过肺是对烟草最大的浪费。然后带他上车回家，在路上，微笑这告诉他，他其实一直都喜欢他……
一直，那是多久？如影相随的一个人，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和不堪，曾戏称对方是自己将来要杀人灭口的对象，这样一个人，突然说他喜欢他。
声音沉稳有力，却又平静的如同在说一件普通的事。
分不清真假，更说不清感受，心口忽然狠狠纠结，再之后他和他血肉模糊，真的汇拢于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
现在沈逍的灵魂在某个黑洞洞、空悠悠的地方飘来飘去，那地方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没有光，他完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前行。
上天或是入地，死了不是只有这两种选择？眼下算怎么回事，难道他不光惹人厌，连鬼都不屑与他为伍了？
他哂笑，自己是要当只阿飘了，可不对啊，环顾四下怎么只有他一个，明明和他一起共赴黄泉的，还应该有黎宽才对！
——叮，一声长鸣音，“Hello，宿主沈先生，我是系统浮士德的选择，很高兴和你见面，同时也对你为我系统选中，成为体验用户而表示祝贺。”
随着干冷的机器语言结束，沈逍平静的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也没有光，更没有一只机器人！
耳朵里倒是有嗡嗡回音。
“不用找了，我在你的脑子里，对你没听错，就是这颗自诩缜密冷静，学霸级的大脑中心部位，所以你是看不见我的。”
什么鬼？沈逍的第一反应，系统？植入芯片？还浮士德的选择！作为文理兼修的学霸，他当然读过名著浮士德，一个关于人性经不经得起诱惑的悲催故事。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魔鬼准备和他来一发交易？！
“不是交易，而是选择！”系统似乎有读心术，声音仿佛在笑，“想不想重活一回？虐渣男、报仇雪耻、挽回名誉，最重要见到同样也还活着的黎宽，听听他是如何隐藏感情，默默守护在你身边的？如果你有兴趣，那么就请接受任务，穿越到异界时空，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成功之后你就可以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
重生，代价是先穿越。沈逍高度提炼总结。
“bingo，不愧是学霸，脑子果然好使。看来你心动了，那么准备好进入第一个异界时空了么？”
沈逍笑了，开口说，“我只想知道，黎宽现在是死是活？”
没有回答，其实他自己也能想象，载着一顿货物的卡车以时速八十迈撞翻护栏，迎面撞向他们，黎宽是正驾驶，那一霎那他试图猛打方向，然而注定来不及……
沈逍闭上眼，很想抹去噩梦般的记忆，黎宽死了，却不知去向，明明说好会一直陪着他的。
他确实还有疑问，不解决连投胎做人都不甘心，那么不如答应，这样也许还能换回黎宽一条命。
“什么任务？什么时空？平行、未来还是历史上存在过的年代？”
“严格上说，是虚拟世界，也就是穿书，不过放心，那些书，我保证你都是读过的。金手指就是你知道剧情走向，可以趋利避害。”
听上去还不赖，沈逍在脑海里起了同意的念头，下一秒，漆黑的永夜翻腾出一阵疾风，他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进漩涡里，离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在丧失神智前最后一秒，他愤懑的想，那个什么狗屁系统还没告诉他，要穿去哪部书，要知道他翻过的古今中外小说至少有上百部！
还有最关键的，是要穿成谁。
******
沈逍是被头疼疼醒的，睁开眼立刻一激灵。先闻到一股幽幽甜香，再四下里一望，自己正置身一个宽大的床上，帷幔半遮半掩，还有两颗银球垂在床角，显然香气就是从那里弥散出来的。
沈逍翻看过介绍明清家具的书，知道这叫拔步床，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
看来穿的地方不错，有钱，意味着不用吃糠咽菜。
可脑袋一跳一跳的，他试着和脑海里那个不讨喜的家伙沟通，“明？清？哪部书，不会是金/瓶/梅吧？”
仿佛有咳嗽声，“小沈，你还真是重口味哈，早知道……”
从沈先生忽然变成小沈，还挺热络，“那什么，”他按着太阳穴思考，顺带摸了一把自己脑袋顶，顺滑的手感。
长吁一口气，好啊头发还在，那就不是大清。
问题来了，说好是穿书，他开始检索记忆里的明清小说，然后脸色越来越紧张，不会是…穿进红楼梦里了吧？
“嘿嘿嘿……”一个系统竟然会发出如此高调暧昧又恶俗的声音，“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记住，你在这里的任务是，保住贾府，实现木石姻缘。”
“等等。”沈逍垂死病中惊坐起，“实现？木石……不能吧，我是个gay！我……林妹妹再美，再是女神，我也不能，不能爱上她啊。”
“小沈啊，想多了哈。”这系统自带戏谑功能，“我没说你是贾宝玉，也没说你需要在这个世界里娶妻。我们是尊重被挑选者的个人意愿的，尤其是性向。至于你是谁，怎么完成任务，那就是你自己要了解思考的。学霸，打开你的脑容量，开启探索模式，加油吧。”
得，无论沈逍再怎么问，它都不肯说话了，大概是已淹死在他翻涌沸腾的脑细胞里。
无聊地坐起来，看看周遭摆设，真是漂亮雅致，那墙上挂的画，妥妥的文人山水，隐者坐于松下论道。看来这屋子的主人是贾家少爷，贾琏、贾蓉、贾环，或者是还没死的贾珠？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鹅黄袄的少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只碗。见他坐在那儿，倒是一怔，开口道，“大爷醒了，这会子觉着好些么？才备了醒酒汤，我服侍你喝点罢。”
少女身材风流婀娜，眉眼美得很婉约，沈逍欣赏完毕，开始琢磨那句大爷，从称谓里一下子排除了贾琏贾环，只剩下贾珠贾珍贾蓉三个人。
“大爷昨儿喝到后半夜，太太早起问了好几回，我因不敢找照实说，只好往东府珍大爷身上推，太太才不好说什么。”
少女一面汇报，一面喂他醒酒汤，那股又涩又酸的滋味，倒是让他暂时忘了头疼。
“才刚姑娘过姨太太那边请安去了，临走前叫莺儿把那金项圈留下，嘱咐我交给大爷，提醒大爷别忘了，今儿务必送到铺子里去，找人炸一炸，过后她可还有用呢。大爷是哥哥，姑娘既托付下，千万得记得才是。”
说完这话，少女察觉闷声喝汤的人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堪称一脸愕然，那表情，活脱脱像是……像是生无可恋。
沈逍的内心遭到一万点暴击，他的确是崩溃的，金项圈，莺儿，哥哥，铺子……
一切的指向都说明了，他穿越的人是薛宝钗的哥哥，那个原著里，如泥猪赖狗般存在的，呆霸王薛蟠。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死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