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大战抑郁症[星际]》烈冰FA

8、Chapter08

　　不得不说，姑姑的这通电话极大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心境。对方有些话他不认可，但在一点上，他必须承认自己之前做的不对。

　　他和向导的关系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尝试着和对方沟通，不论有多困难，他也得倾听对方的想法。

　　屋内向导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床头，好像一直没动过。雷萨开了灯，在向导微微垂下眼去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时走到床另一侧的书桌旁拎了凳子坐下。

　　兰瑟有些诧异，对方之前一直躲着他，却不知道现在因为什么又来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和对方的目光对上。

　　之前像这样的对视也有过几次，然而总以尴尬的情形结束，这次却大不相同，对方眼神中头一次带上某种决然的意味，让他下意识有些不知所措。

　　雷萨丝毫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只是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尽量做到心平气和面对对方。

　　“感觉怎么样？”他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

　　兰瑟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说哪方面。

　　雷萨一直很认真地盯着他，破天荒从这眨眼的动作里读出困惑的含义，于是解释道：“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兰瑟回答。

　　很好，雷萨谨慎评估了一下他们的这次问答，对方没有不配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所以……其实对方不排斥和他对话？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又问道：“你之前睡得好吗，有没有睡饱？”

　　兰瑟心中茫然，却还是乖乖回答：“嗯。”

　　“几点醒的？”

　　“……不知道。”

　　“你之前在车上突然呼吸困难是怎么回事？”

　　兰瑟想到了在悬浮车上晕过去的事，突然有点紧张，不知道对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不想回答。可是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太认真了，浅褐色的眼瞳中只倒映着他的影子，他不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失望，也不想男人又那么快地结束对话，只能逼迫自己开口：“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应什么激？雷萨没听明白，明明绑定的时候才是身体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对方都没有反应，怎么绑定后过了那么长时间才有应激反应？

　　兰瑟却不再解释，雷萨等了好几秒他也没再开口，只能放弃。但就这几个问题，他也看出来了，对方确实不排斥和他对话，只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会保持沉默。

　　这着实算相当好的开场了。雷萨暗自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不再那么严肃。他心中组织着接下来的问话，没发现对面的向导正痴痴看着自己。

　　兰瑟看得很认真，像是在膜拜一个永不可到达的美梦，用着自己的专注和热情。

　　真好，他想着。

　　是不是雷萨愿意和他说话就代表对方已经不生气了？

　　是不是他们以后都能像现在一样经常呆在一起？

　　是不是……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雷萨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兰瑟仍沉浸在美好假设的愉悦中，十分配合道：“什么？”

　　“你……讨厌我吗？”雷萨小心翼翼地问道。

　　兰瑟愣了一下：“不讨厌。”

　　对方回答得太快了，雷萨完全没想到，而这答案让他生出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好像对方向他隐瞒了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可今天的目的不是探寻对方的秘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闪现了一下就被扔到脑后。

　　“那就好。”他生硬地回了一句，紧接着道，“毕竟我们已经绑定了……”说到这里他有些别扭，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

　　“关于以后，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去前线？”雷萨问道。他不想使什么手段诱导对方，而是直接询问。

　　兰瑟沉默了一下，一瞬之间雷萨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期待。

　　“和你去前线。”

　　“……”

　　这次轮到雷萨陷入沉默。在这次谈话之前他从没想过对方会给出这个答案。

　　兰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他会同意吗？

　　雷萨思索许久，才道：“你确定吗？战场上没有儿戏。”说这话时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样严肃的语气好像只会吓退对方，可是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他似乎就是这么想的，不希望对方去前线。

　　兰瑟极其敏锐，几乎在听到前半句问话时就已经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心中的一丝丝期盼转眼如烟消散，他开口，有些艰难，却尽力平顺道：“那就算了。”

　　“……嗯。”雷萨回道，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兰瑟垂下眼，不再说话。

　　雷萨后面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兰瑟还是会配合着回答，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雷萨其实也只是为了缓和气氛，毫不投入，两人状似融洽地你问我答，最后以“晚安”结束了对话。

　　雷萨很贴心地为对方关了灯，轻轻关上门出去。

　　兰瑟闭上眼，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倒在床上。

　　雷萨终究是排斥他的陪伴，即便对于哨兵来说，和自己的向导长久分离会十分痛苦，甚至不能接受别的向导的安抚只能依靠安抚辅助剂度日，对方依旧选择独自一人。

　　雷萨不喜欢他。

　　是啊，雷萨怎么会喜欢他呢？

　　这样的他……

　　雷萨在出了主卧回到客房时才真正彻底放松下来。之前他怕他的情绪波动会通过精神连结传递过去，现在出了感应范围就没关系了。

　　他拿起床上的终端在手里把玩，出神地思考着什么，半晌自嘲地笑了一下。

　　姑姑害怕他意气用事，特地打电话嘱咐，他倒好，反而把同意去前线的向导给劝留在家里。

　　他知道这样做会失去什么——

　　被过载的感知折磨这都不算问题，他是顶级哨兵，忍耐力和精神集中程度本来就比普通哨兵高许多，重要的问题是有向导辅助的哨兵能更好的发挥实力。

　　他分明已经有向导，却把向导留在家里，的确就是把最锋利的武器藏起来不用，姑姑说得没错。

　　可这就是他的选择。

　　他没办法和一个不爱的人朝夕相处，也没办法将自己的信任和性命拱手奉上。

　　从此以后他将拥有独身一人的自由，同时失去了和向导并肩作战的更强战力。

　　这样也不错。

　　他勾了勾唇。

　　失去爱情就失去爱情吧，反正他的爱情从很久以前就丢失在外，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着，他打开了终端，登录了聊天软件。

　　不出意外，里面的聊天记录快要爆炸了，除了之前三位还在前线的苦逼兄弟，好像临时接了任务，其他人都跟疯了一样向他询问一手消息。

　　雷萨忽略了其中的大多数，最后点开了某个人的留言。

　　英雄不问出处：哎，兄弟，喝酒去不？

　　这算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弟兄之一，成年以后没像其他人选择上战场，而是投入了金钱的洪流，跑去做生意。

　　说起来雷萨和他关系一直不错，或许是因为身处不同行业没有任何利益影响，对方嘴也比较严实的缘故，他们的友谊颇有地久天长的架势。

　　看到这条邀约雷萨第一反应是家里的向导，但想想对方那副自始至终冷静又冷漠的脸，实在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的样子，于是同意了。

　　船长：可以，哪里？

　　他本来以为对方要过一阵子才看到，没想到分分钟收到了回复。

　　英雄不问出处：……
　　英雄不问出处：你认真的？
　　船长：？
　　英雄不问出处：好吧，蔷薇夫人，今晚就去？
　　船长：可以，几点？
　　英雄不问出处：哎……我说，你真去啊？
　　船长：为什么不去？
　　英雄不问出处：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啊兄弟！
　　船长：没事，他不在乎。
　　英雄不问出处：……
　　英雄不问出处：行，我服！零点走起，不醉不归！
　　船长：OK

　　雷萨关了终端就开始准备，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找了套不那么拉风也不那么普通的衣服，时间差不多他下楼出门，走向停车场。

　　兰瑟听到他下楼的声音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看到外面亮起悬浮车的车灯，愣了一下，紧接着匆忙爬起来，连鞋也来不及穿跑到窗口，就看到雷萨开着车迅速出了门，极快消失在远方。

　　他在冰凉的地面上站了许久，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一声不吭去往不知名地方的哨兵好像狠狠挖空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继而失去温度。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丢在这里……

　　他知道对方不会在家里停留太久，可为什么连仅剩的一点时间都不愿留给他？

　　哪怕住的地方相隔了很长的走廊也没关系，他只是想和他睡在同一个房子里，只是想呆在有他的空间里，这样也不可以吗？

　　寒意从心脏的位置传遍全身，无法言喻的痛苦一如既往地从黑暗深处探出尖爪，紧紧将他捕获。

　　好难受，好难受……

　　雷萨……

　　雷萨……

　　兰瑟慢慢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