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血色幽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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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暗香
以普通人的脚程计算，村民口中的后山一上一下只需两刻钟时间，只是个不高的坡，历代地图根本不曾标记出来过。这里已然成了清河村的坟墓群，坟包一个接着一个，因了清明刚过，山上到处都能看见着纸钱燃烧的痕迹，还有几个新丧的，招魂幡插在坟头，未来得及随风飘远。
后山山洞不少，晏珣和上宫攸找了好几个才来到“痛痛草”生长的地方。此地道路曲折，狭窄幽深，走到底时豁然开朗，且有细微光线从顶上透来，照得洞穴内蒙蒙亮。
凭着这点光线不足以将靠着洞壁生长的花辨认分明，但空气中甜香浮动，让人觉得有点腻。晏珣掌中燃起一簇火苗，跟个猴子似的把手伸得老长，脸往上宫攸身后蹭，屏息发问：“快看快看，是不是千年香？”
上宫攸提灯般把晏珣爪子往下按了一尺，花瓣细小但繁复重叠、短茎尖叶的植物因此显露面容。他看了半晌，道：“外形与千年香无二，但花蕊偏紫，我之前见的那株是红蕊。”
晏珣把脸往旁挪了挪，又熄灭掌中火，灵力汇于指尖，凝成一个白色光团。“真的是紫色，那株红蕊的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问。
“约莫两百年前。”上宫攸道。
晏珣即将脱口的话生生一哽，此时他不再介意这弄得发臭的香气了，斜里跨出一步，重新打量了上宫攸一番：“上宫叔叔，敢问今年贵庚？”
上宫攸神色极淡：“没算过。”
“……两百年时间能发生不少变化，许是这清河村水质、土质有了改变，让千年香变异了。”晏珣表情复杂地把话题转回去。
“我不那么认为。”上宫攸反驳，“《山河志》成书迄今已有千年，当初那株千年香与《山河志》上记载无所出入，又岂会因这短短两百年而发生改变？且两百年来雷州未发生大变故，这水质、土质一说，着实不可取。”
被反驳之人脸上写满“你活得久见识多你有理”，上宫攸竟然一笑，“不过除了红蕊变为紫蕊这一点奇怪外，你不觉得它们生长得密密麻麻、且都处于花期这点更不可思议吗？”
他们脚下的千年香跟织毯一般，以叶为底，以花为饰，与传言大相径庭。上宫攸说完后，晏珣拽着他蹲到千年香跟前，附着光团的手指在花丛里翻找。光线闪动，残影犹存，两者相合，像是画出了一个线条张扬又美丽的图腾。
上宫攸双目缓缓一眨，听得晏珣在他耳边道：“按照医馆的说法，‘痛痛草’的需求量不小，但这里没有被割过或者砍过的痕迹，土壤也很实，所以采药如若在此，证明他们没有直接连根拔下。”
“你的意思是医馆的人是在别处采的药，那我们分头找找，找完在此处汇合。”
说完上宫攸起身，却忘了晏珣的手还黏在他手腕上，是以一迈步，后者几乎摔倒，幸而晏珣手快一撑，在与地面亲吻前稳住身形。
光芒熄灭，黑暗重临，上宫攸愣了几息，赶紧把晏珣扶起来。
“你……没事吧？”上宫攸心虚道。
晏珣反手把手心的泥土、断草与血丝擦到衣摆上，这一瞬的疼痛仿若刺骨，但片刻后便消散了，他左手握拳又张开，吊儿郎当一笑：“老年人记性不好，我不怪你。”
上宫攸道了句对不起。
“哎，不就摔了一跤吗。”晏珣耸肩，光芒重新在指尖聚起，再一弹，化作数个小光球悬浮于空，照亮整个山洞，“刚才千年香被我压断了一些……”
晏珣话未说完，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那弯了腰的花渐渐直起身，被手掌折断的茎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绿毯恢复原状，花朵归于原位，方才的一切就好似没发生一样。
“不用再另外找了……”晏珣呢喃，“不过现在这味儿闻着有点不对？”
他又凑过身去，一连摘下三根放到鼻下细闻，接着抬头，漆黑的眼直视上宫攸：“我知道原因了，是浊气催使它们生长，也是浊气让花蕊变了颜色。”
晏家人天生对浊气敏感，上宫攸对此没有怀疑，只是皱起眉头：“清河村的村民把它用作止疼药，想必定然会受影响。”
“浊气会侵害神志，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晏珣丢掉手中的千年香，左手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图案，莹绿光芒顺着纹路流淌，图案逐渐扩至能覆盖整片千年香丛的大小，然后以手指按压下去，再覆上五指。
上宫攸看过几次晏家人净化浊气，但从没见过以这般状态的，别人清除盘踞于地面的浊气时，要么半跪，要么用掌风打下去，而晏珣直接就着方才蹲在千年香丛前摘花的姿势，掌心按到花叶上，像是半大小孩游戏时的轻松随意，但又比游戏多了几分认真。
就在图案光芒亮到极致的刹那，晏珣背后亦亮起某种纹路，他浑然不知收回手掌，起身时眼前竟骤然一黑。
“你没事吧？”上宫攸伸手拉住他，然后心底加了句“也从未见过如此娇弱的晏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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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有点儿——”
晏珣声音戛然而止，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他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无数光点，就好似夜幕里缀着颗颗星子。星子们散落各处，其中本该生长着千年香的地方最为繁多。
他向那片星子的聚集地探出手去，手心朝上托住其中一团花朵，再向上用力，属于它的星星光芒更盛。
“我好像看到了浊气。”晏珣声音很轻，“浊气越浓，越近，就看得越分明。”
晏珣将千年香的花盘抛至空中，视野里星子划过，留下淡淡光痕，接着他睁开了眼：“这里的浊气没有净化干净，它们源源不断地某个地方冒出。”
“我们需要找到源头。”上宫攸道，“你能看见吗？”
“只能看见大致方向，浊气是从西北方过来的。”晏珣闭眼后又睁开，“有地图吗？”
上宫攸掏出一个卷轴给他。
“哟，浮绘之卷。”晏珣眸中亮起光芒，“我依稀记得，这玩意儿流传下来的仅有三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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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绘之卷被晏珣抖开，三江七州十二山尽数显示在眼前，地图是立体的，是将整块大陆直接缩影而成。晏珣点出他们此时所在位置，又依照方才所见，大致画出个范围。
“泺江支流、瑞河中游附近。”晏珣说出地名。
上宫攸“嗯”了一声，又道：“离开之前我们得回一趟清河村，让他们别再使用被‘痛痛草’止疼。”
晏珣挑眉：“我估计他们不会答应的，毕竟这玩意儿止疼效果太好了。”
“你……”上宫攸视线移到晏珣垂在身侧的左手上，语气肯定，“刚才你受伤了。”
“只是破了个皮而已，算什么伤？”晏珣毫不在意地摆手，他四处看着，尔后询问道：“村民们不会放弃这种效果良好、又采不完用不尽的止疼药，所以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把浊气流动的道路给切断。”
上宫攸听后沉默许久，对付浊气一向是晏家人的强项，而七百年来，向来是哪里出现浊气，再将晏家人请到哪里。一开始曾有人提议过寻找浊气的根源，一并净化一劳永逸，但没人查探出根源何处，后来不了了之。
而现在……晏珣这个想法，倒是有几分大胆。
“用结界？”上宫攸看向晏珣。
“一般的结界恐怕不行，浊气这玩意儿奇怪得很，少有东西能够拦住。”晏珣摇头。
他陷入思考，因了手黏在上宫攸手腕上，只能小范围地踱步，约莫两刻钟过后，晏珣兀然把手递到上宫攸面前：“劳驾帮我划一条口子。”
晏珣手上沾着泥土、草屑，还有之前被擦破、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宫攸扫了一眼，问：“你要做什么？”
“有个初步想法，打算实验实验。”晏珣道。
上宫攸：“具体怎么做？”
“血牢笼的改版。”晏珣笑道。
顿了几息，上宫攸吐出两个字：“邪术！”
晏珣语气轻描淡写：“一个术法而已，何以打上正或邪的标签？若施术者用心险恶，连治疗术都能用来为非作歹；若施术者是为了大义，用血来铸造牢笼又何妨？况且我用的是自己的血。”
说完晏珣收回与上宫攸对视的目光，走到靠墙位置，伸手往洞壁凸起的石头上一划。
鲜血入注，为了不浪费，晏珣赶紧将灵力凝成杯状，一滴不落地接住，然后蹲到千年香丛旁，捣鼓他的改版血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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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含灵力的鲜血三杯，清水三桶，再从上宫攸的鸿蒙戒里搜刮来诸如狼骨、辉石、蛇鳞等材料，将咒语与阵法改良，待到白昼过去，血牢笼是成功了。
自千年香根系之下三尺处往上，把整片千年香丛牢牢套住，再一番净化，紫蕊褪变为红。
晏珣勾着唇摘下一株，捣烂花叶，趁着上宫攸没注意往他掌心伤口上一摁。后者眼睛猛然一眨，晏珣大笑：“上宫叔叔且忍一忍，忍过了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血色幽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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