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拾光篇》连城雪

8、明月不常圆08

　　还算整齐的作业摆在桌面上，终于让回到学校的林亦霖心情稍有好转。
　　他垂眸翻了翻，然后看向周彬轻声道：“希望你下次不用这么迂回，一开始就能把作业做好，重复的话我是不想再说的。”
　　周彬常跟老师们胡搅蛮缠，但瞧瞧小林子苍白的脸，又没把恶劣的话说出口，只是故作叛逆的哼了声，扭头就往外办公室外面走。
　　林亦霖叫住他关心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学建筑？如果有其他感兴趣的学科，我可以帮你申请转系。”
　　“你以为学校是你开的啊？”周彬张口便没好气，然后说：“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啊，就想赶紧毕业，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当书呆子。”
　　他说完，转瞬晃悠着消失在老师们的视野范围内。
　　辅导员不好意思的劝道：“这孩子就这样，你还是别跟他认真了。”
　　林亦霖并没有往心里去，淡淡地笑了下，就准备教案等着开始上课。

　　教室里照旧人满为患，而且骚动比以往更深。
　　准时走到讲台上的林亦霖抬起头，意外的发现陈路正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年轻人中间。
　　时不时就有学生扯的脖子偷看他本人，低声兴奋议论。
　　陈路却一脸淡定自若的样子，面前还摆了本新买的教材。
　　看来大少爷的说到做到实在不分任何状况和场合。
　　林亦霖没有多讲什么，打开电脑上的课件，照常淡定地讲起课，他早已习惯陈路的霸道了，不管不顾地对一个人好，在年少的时会觉得灼热烫手，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却成了份难得的温柔。
　　毕竟自我保护是每个成年人必修的课题，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个同龄人，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了。

　　课程顺利结束，林亦霖照旧处理完学生们堵在讲台上问的问题，才拿着教材走到后面，朝着正在微笑的陈路说：“这位同学，你都听懂了吗？”
　　陈路回答：“懂虽然懂了，但还是有个问题想问老师。”
　　林亦霖挑眉。
　　陈路说：“现在下课了，可以跟老师约会了吗？”
　　林亦霖早就预料到他不会讲什么正经话，不禁用教案轻轻地拍过他的肩，然后回答：“约会免了吧，为我们家冰箱补充点石材，我倒是不反对。”
　　陈路收拾好书本陪他离开，感慨道：“其实偶尔来大学校园晃一圈也不错，我最近感觉自己年轻多了。”
　　林亦霖无语：“你几时老过？”
　　陈路叹息：“你想象不到，我曾想过多少次身后事。”

　　在回国后的平静日子中，超市变成了林路夫夫最喜欢来的地方。
　　明明都是跟柴米油盐酱醋茶脱不开干系的平凡商品，却总能占用掉他们很多很多时间，认真仔细地挑选个不停。
　　这天陈路又在鲜奶柜前纠结了起来，皱眉道：“我看新闻了，这几个牌子都有不合格的产品线，到底还能不能喝？本来是想让你补补身体，别反倒喝坏了。”
　　正在拿养乐多的林亦霖抬头：“你知道吗？你这些台词随便让一个大妈说出来也不违和。”
　　陈路不理他：“随便你怎么攻击我，别想逃脱喝牛奶这件事。”
　　林亦霖郁闷：“中国人不是喝牛奶长大的，谁习惯得了？再说你自己不是也不喜欢吗？”
　　陈路不解：“那喝什么？别告诉我是白开水。”
　　小林子想了想，说道：“奶粉？豆浆？”
　　陈路还真用心思索了片刻，而后提议道：“那买个豆浆机吧。”
　　林亦霖把养乐多丢进推车，严厉拒绝：“真是想什么是什么，不要往家里弄这些用不到的东西了，谁有时间做豆浆？”
　　陈路推起购物车：“我有啊，我现在主业是照顾你，副业是上班当当吉祥物。”
　　林亦霖苦笑：“我还没问你呢，大白天的不好好在公司工作，去学校里乱什么？”
　　陈路回答说：“我要观察一下，到底是谁在惹你生气？”
　　林亦霖：“那有结果吗？”
　　陈路郁闷：“结果发现学生们好像都挺喜欢你的，惹得我自己倒有点生气，我可不愿意共享老婆。”
　　闻言小林子一拳怼在他的腰上，瞪眼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先回家了。”
　　陈路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开个玩笑还不行？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好像做什么事都没有失败过。当设计师也好，当老师也好，让我早就准备好的关心鼓励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林亦霖淡淡道：“都只是些努力就有好结果的事而已，我这辈子的挑战不在这里。”
　　陈路疑惑：“那在哪儿？”
　　林亦霖忘向他的眼睛：“在你呀。”

　　下定决心要帮小林子折腾出营养饮品的陈路，还真的选购了台豆浆机，回家和破壁机、料理机等东西摆成一排，在厨房折腾整晚，磨出好几杯试验品，挨个尝了口感和味道，最后才调配满意的睡前饮料。
　　他特意把豆浆加热成温的，给林亦霖端去书房。
　　已经写完教案的林亦霖正在翻看杂志，见状不由摇头：“再这样下去，你都快变成家庭主夫了。”
　　陈路说：“我还能变成医生，变成营养师，变成教练，只要能让你身体好起来，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林亦霖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认真道：“我没有觉得自己不好啊，经历那些事情，还能从Leo手里捡回条命，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人生本就是短短的一瞬，没有必要强求太多。”
　　陈路摸入他的脸：“收起你那些伟大的哲学，我不觉得短，我觉得人生很长，而且越长越好。活六十年和五十九年都不一样，能让你多一秒陪我，对我的意义简直天差地别，抱歉，我就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
　　林亦霖温柔回视，并没有再劝说。
　　他自己想的明白，想必陈路也对很多过往都有了答案。
　　太多的灾难和坎坷，形成了让人不断下坠的黑洞，或许，的的确确需要有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的大少爷，才能在人生的边缘拉住小林子，让他不至于远离幸福的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