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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龙之局 ...

  •   微风吹皱一池湖水,满池荷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莲香。

      荷花池畔,一人锦衣华服,独坐于石凳上。手中夹一黑子,对着石桌上的残棋沉思半晌,却久久没有落下。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那个人身上,越发显得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英气逼人。

      此人便是吴国太子夫差,此时,他正对着一盘残棋,凝眉苦思。

      眼下,黑子已被白子重重包围,退无可退,攻亦无从攻起,这分明就是招无解的死棋。

      “冲啊……”

      夫差剑眉微蹙,漆黑如墨的眸中似乎顿时出现了千军万马,擂着战鼓,大摇旌旗,嘶鸣呐喊着朝自己奔腾而来,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等着战马的铁蹄踩过自己的身体。

      敌强我弱,想要反败为胜,似乎已是不可能的事。指尖微颤,细密的汗珠从夫差额头渗出。

      不远处,走来一少年,黑发及腰,用一根墨绿的绳子松松垮垮的系着。身材颀长,虽是一身粗衣麻布,却掩盖不了一身婀娜风流。只可惜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那少年虽有一副俊俏挺拔的身姿,却长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密密麻麻的黑点布满整张脸,恶心得令人几欲作呕吐。

      少年瞥一眼桌上残局,心中蓦地一动,冷冷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暖意。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黑子,轻轻置于棋盘上。

      “你……”

      夫差神经猛地绷紧,抬头,对着貌丑少年嗔怒而视。

      原本就是山穷水尽之局,被这少年一搅和,现在不用等敌方攻到,黑子就已经自杀了一大片。

      貌丑少年却一脸不以为然,微微上挑的眼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夫差。

      夫差无奈,低头,正想摆回原来的残局,没想到漆黑的眸子却蓦地一亮。

      棋盘中虽只剩一个黑子,可是方才其余黑子全部自杀,倒是给这个黑子腾出了出路。只见黑子一路所向披靡,直捣黄龙,轻而易举将白子打得落花流水,反败为胜。

      夫差抬头,双眼微眯,犀利地目光紧紧盯着貌丑少年,一脸探究地表情。

      “此残局名曰‘独龙’,表面上看是山穷水尽,必死无疑,实则暗藏生机。要得天下,决不能心慈手软。阁下乃性情中人,不忍牺牲一子,才会走不出此局困境。”

      貌丑少年说着,神情却有些恍惚,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小木偶人。

      “没想到这少年仅凭一招棋就将自己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夫差神色一凛,望着少年的表情却又多了几分赞叹,指了指身旁的石桌,示意少年坐下道,

      “此言差矣,在下倒是觉得虽然你虽然胜了此局,倒不如不胜……”

      听了夫差的话,少年的眸中出现了一丝困惑。

      夫差淡淡一笑,指了指棋盘道,

      “此黑子虽反败为胜,一统江山,可是从此孤家寡人,寂寥一生,‘独龙’,孤独之龙,虽有天下,却无人与之分享,争这天下又有何用?”

      “人?哼……”

      貌丑少年眼神悠悠,直望前方,忽扬唇,勾起一抹轻蔑笑意,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

      忽然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了目光,伸手拾起棋盘上一颗白子,漫不经心把玩起来,

      “吴国太子殿下叫我过来不是就为了跟我下棋参禅吧?”

      夫差不置可否,望着少年,意味深长地笑道,

      “今天公子可是唱得一出好戏啊……”

      闻言,莲花般地妙目淡淡扫了夫差一眼,随即垂下眼去道,

      “素问吴国太子机谋远虑,奸诈狡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干净清朗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慵懒,嘲讽的话语用这样的声音说着,听在耳边也是极其舒服。

      “哦?有人竟是这样看我的,我却不知?”

      夫差佯装诧异,扬唇道,

      “公子谋略过人,能屈能伸,比之夫差有过之而不及啊……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

      夫差突然倾身上前,只手托起少年尖削的下巴,眼神幽幽道,

      “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为什么要画得如此丑陋。莫非巫贤的爱好有异常人?”

      原来这个人……竟然什么都知道。却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此人日后必是自己的心头大患。不过此次蓬莱寻剑,此人并不在计划之中,还是少惹为妙。

      少年心里一沉,甩开夫差的手,拂袖起身,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道,

      “有些事情,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引火烧身。太子殿下若无他事,在下恕不奉陪了。”

      少年微微做了个揖,转身便走。

      “你方才设计陷害越国太子,你觉得那骄横跋扈的越国太子会放过你吗?”

      “哦?难不成太子想要英雄救美不成?”

      少年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了夫差一眼道。

      没想到少年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夫差愣了半刻,反应过来,噗嗤一笑道,

      “那得让本太子瞧瞧你有多美才成啊。”

      想戏弄下夫差,却反过来被夫差调戏,少年不觉有些愠怒,转身而去。没走几步,却觉得脖颈微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然抵在少年项上。

      “你对付越国我不管,但是天问神剑,我们吴国志在必得。如果你也是冲着天问剑而来,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

      看来他暂时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少年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兀地拉开衣袖,只见手臂上面道道淤青,新伤旧患,触目惊心。

      “这就是巫贤在我身上留下的杰作,四年了,夜以继日,永无止尽的折磨,这种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夫差似乎也没想到少年身上竟会出现这么伤痕,震撼之余,不觉剑眉微蹙。

      “这样的伤痕,全身上下比比皆是,太子殿下如若不信,我大可以脱光衣服,让你看看我的身体。即便是来蓬莱寻剑,巫贤还是不肯放过我。太子殿下,您知道身为男子,却被另一个人压在身下恣意玩弄摧残蹂躏的滋味吗?”

      爽净慵懒的声音带着些许凄凉,灿若莲花的双眸闪出难以抑制的痛楚。这样的表情,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想要活命的话,这几日你就呆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

      夫差放下匕首,对着少年道。

      “你为何救我?”

      “巫贤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有难,夫差自当鼎力相助。”

      夫差唇角轻扬,笑道。

      呵,朋友,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罢了。不过既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便呆在你身边几日,看看你到底有何通天彻地之能。

      少年心里暗自腹诽着,表现上却恭敬作揖笑道,

      “如此,便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剑冢,那是剑冢……”

      突然听得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原本沉寂的蓬莱仙岛顿时沸腾了起来。

      蓬莱岛上许久不久不见雨露,方才倒是下了一场大雨。

      雨霁云收,只见莲花池上空,雾气涌来,缠绕山腰,仙阁楼台,隔着云端,若隐若现。

      散落在各地躲雨的人纷纷跑了出来,望着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观一阵议论纷纷。

      夫差闻言,忙从营中夺步而出,少年亦尾随其后,脸上的黑点因为汗滞,有些淡淡化开,看起来更加可怖。

      这两日,夫差都与少年共住一个营帐,除了每日辰时去阖闾营中共商大事,其他时间,夫差倒也闲得紧,大部分时间都与少年在下棋中度过。不过少年死都不肯洗掉脸上黑点,着实让夫差有些无奈。

      这样美丽的眼睛,这样好听的声音,应该要有一副怎样的容色与之相配。明明对着一个美人,却偏偏要看着那张其丑无比的假脸,想想就不是滋味。

      夫差抬头,极目远眺,只见莲花池的上空,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琼楼玉宇,雕栏画栋,朦胧中,刻有“蓬莱剑冢”这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坊若隐若现。

      转瞬间,云消雾散,天地豁然,方才的玉宇天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皆一阵唏嘘。

      “难怪我们把蓬莱岛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传说中的剑冢,原来剑冢竟然是在天上啊……”

      “这可怎么办,我们又不能飞天遁地,怎么才能到达剑冢呢?”

      “说什么,得天问者得天下,我要得到天问,我就直接上天当神仙去了……”

      “看来此行注定白走一趟了……”

      ……

      众人议论纷纷,欣喜过后,脸上便带上了一丝绝望。

      他们都是一方诸侯,国务繁忙,为了神剑“天问”,不惜抛国弃家,千里迢迢来到这蓬莱岛上,寻访剑冢下落,为的就是得到“天问”。

      这几个月来,他们将蓬莱岛掘地三尺,就是为了找到剑冢。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也费了很大精力,但是只要一天没人找到剑冢下落,他们就还存着希望。

      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剑冢,可是却比没有看到更加绝望。

      剑冢不在凡间,不在地下,却在九天之上。

      这个答案,几乎让所有人一阵发狂,他们声势浩大,离开中原之地,来到这蓬莱岛上寻剑,坚持了数月,没想到寻得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有些诸侯,已经彻底死心,带了部下,扬帆起航,返回中原。

      “殿下……主上有急事找您……”

      一个侍卫突然出现在夫差面前,对着他作揖道,一块红漆木质腰牌在侍卫腰间晃动。

      夫差回头转身走到貌丑少年身边,道,

      “我现在有事,我先让赤影侍卫送你回营地休息。晚上回来,再与你秉烛对弈……”

      “好……”

      少年声音清冷,垂下眼皮,淡声道。

      红日没入雪山之下,黑暗笼罩了整个蓬莱仙岛。

      原本喧嚣沸腾的蓬莱仙岛似乎又归于沉寂。

      营帐中,烛影摇曳,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手执黑子,对着桌上残局,柳眉微蹙,若有所思。

      “晚上回来,再与你秉烛对弈……”

      不知为什么,少年突然想起夫差白日所说,心中竟有些烦躁。

      呵,回来,不过是骗三岁小孩罢了。少年讶于自己的反应,短短两天的相处,自己竟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独处了么。

      人呐,果然是贪心的动物。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勾起自嘲的笑意。

      正所谓棋如其人,这两日与夫差对弈,见他屡出奇兵,深谋远虑,绝非等闲之辈。不过似乎不够狠辣,反倒有些妇人之仁。

      “夫差,也许这便是你为数不多的弱点吧。呵……”

      少年将手执黑子放入白方阵营,勾勾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突然一阵风过,烛火湮灭,营帐内顿时漆黑一片。

      “范卿,你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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