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记事》都广建木

5、第五章季好

　　“什么样的人会在背叛一个人后，又冒死救下被背叛的人呢？”

　　烛吟看着说话的亡者，这是一名刚下来的亡者，神情间并无寻常死者对死亡的不甘，对生的渴望，只有满满的疑惑。

　　更令人侧目的是亡者的容貌，亡者的容貌完美诠释了啥叫半边修罗半边神女。

　　被毁容的半边脸伤疤狰狞，丑陋得惊天动地，没毁容的半边脸美得不似凡人。

　　但这不是最离奇的，每个来到黄泉幽冥的亡者，不论死的时候什么模样，来到这里的模样都会一生中感觉最幸福快乐时的模样。

　　正常来说，生得如此美貌的人，来到这里后呈现的模样都该是毁容前的模样，但这人与众不同，人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居然是发生毁容之后。

　　烛吟好奇的问：“背叛你的人是谁？”

　　亡者沉默须臾，回答：“我姐。”

　　烛吟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你？”

　　亡者困惑摇头。“我不知道。”

　　烛吟换了个方向问：“那你做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

　　亡者叹息一声。“我们是奴隶，我们的祖上也是奴隶。”

　　老古道：“羽人王朝。”

　　奴隶制的利润很高，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起来。

　　首先，奴隶生产的利益在满足以最低成本养活奴隶后还能有剩，不然满足奴隶最低成本的生存后啥都不剩，奴隶主图啥？

　　啥，可以不给奴隶最基本的生存物资，那自然是可以的，唯一的问题是，这么干了，奴隶很快就会死去，然后没奴隶了。

　　其次，生产力不能太发达，生产力越发达，要维持体系需要的人才含金量越高，要让奴隶参与生产就得给奴隶提供高级教育，但接受了教育，还是高级教育的奴隶，凭什么不造反？

　　再次，人口密度不能稀疏得太离谱，让奴隶生小奴隶，再将小奴隶养到可以干活的年纪需要耗费的粮食远不如购买新奴隶划算，因此除非奴隶受到奴隶主的赏赐，否则无法很难留下后代——生产的粮食都是奴隶主的，奴隶未经奴隶主批准生养小奴隶是在损害奴隶主的利益——但奴隶干最重的活，吃最少最差的食物，死得很快，需要时时补充。若太过地广人稀，跑过去抓奴隶的成本比奴隶生产的资源还多，不划算。

　　大荒如今还很落后，地广人稀到离谱，个体生产的资源养活自己都艰难，自然没多少剩余资源。

　　算喜来，目前只有羽人王朝存在少量奴隶，但不是生产用奴隶，没翅膀的人参与不仅羽人的生产模式，因此羽人王朝的奴隶是玩乐用奴隶——羽人的畜牧模式让他们拥有剩余资源养一些宠物。他们冠绝元洲的强盛武力让他们可以将其它种族的人当宠物养。

　　但是——

　　烛吟看着亡者的模样。“她好像有羽人血统。”

　　老古道：“不稀奇，任何搞奴隶制的族群，最终都会反噬到本族群身上。”

　　“古妖没有。”烛吟道。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造反？”老古莞尔。“但凡你们当时没造反，古妖的奴隶制下一阶段就是以同族为奴隶，但你们造反了，又赶上奴隶趁乱而起，打断了这个过程。而羽人王朝，没有被打断进程。”

　　这么说古妖王朝的崩溃对古妖族群还是件好事？

　　不对，应该说，它崩不崩溃，古妖族群都难逃一劫。

　　王朝崩溃，被奴隶报复性屠杀到百不存一。

　　王朝不崩溃，以同族为奴隶，但奴隶的死亡率....折腾下去，结果与前一种有什么区别？

　　烛吟沉默。

　　亡者继续道：“我听不太懂你俩说的话，但我不是羽人。”

　　烛吟奇道：“你没有羽人血统？”

　　“大概有吧。”亡者不太确定的回答。“我的血统挺杂的，羽人王朝能收集到的族群的血统，我都有。”

　　烛吟与老古反应了过来。

　　在大荒当下地广人稀的情况下，串串血统真不多见，而串出境界的，她俩只知道一例。

　　“你是季好？”

　　季好挑眉。“你们认识我？”

　　烛吟道：“比你先下来的羽皇昌夜提过你与你的姐姐。”

　　第五代羽皇是一个有能力的君王，没能力也不能在羽人王族的大逃杀中脱颖而出，但他有能力的同时也是真好享乐好色。

　　看腻各种美人后，羽皇的审美愈发挑剔，一拍脑袋决定自己培育绝世美人。

　　咋个培育？
　　答曰，让元洲百族给自己进献美貌的少年男女，再令这些美人交/配，从生下的下一代中筛选美貌者继续交/配，一代代筛选，将美貌基因不断集中，以求培育最美的美人。

　　培育进行到后期时，母子、父女、兄弟姐妹啥的，基操。

　　丧心病狂又很奴隶主的操作，奴隶不是人，是牲畜。

　　智慧生物为了培育良种牲畜，都是这么干的，对牲畜不需要遵守对人的道德伦理。

　　培育的最终产物令羽皇惊喜万分。

　　那是一对容貌美得不似凡人的双胞胎。

　　美人本来就很稀罕了，还是双胞胎美人，更稀罕了，别提多满足权贵的虚荣心理。

　　当然，现实也证明了另一件事：智慧生物与牲畜还是有区别的，你用对待牲畜的方式对待智慧生物，也要做好智慧生物反抗的准备。

　　羽皇就是这么来到黄泉幽冥的。

　　季好恍然。“对哦，这里是亡者归宿，我能来这里，他也能。”

　　季好露出惊喜的笑容。“能请教一下，羽皇昌夜在何处？”

　　烛吟同老古二话不说给人带路。

　　羽皇昌夜干的事再符合奴隶主的道德，但她俩不是奴隶主，无法忍受，非常乐见昌夜倒霉。

　　烛吟更是半道上找来一柄石钺借给季好。

　　石钺并不锋利，锋利的好石钺不会用来给死者陪葬，陪葬的石钺都是死者生前用了很久，磨损严重，无法再使用的石钺，但没关系，石钺的重量在那摆着，不能当锐器也能当钝器用。

　　身手敏捷武力强大的季好拿着石钺将羽皇昌夜一钺又一钺的打成了羽皇酱，打完后还抓起一把肉酱尝了两口。

　　“怪了，怎么感觉什么都没吃到？”

　　老古道：“我们是亡者，并无生者的血肉，也不会死亡。”

　　季好遗憾的放弃以后靠羽皇肉酱加餐的打算，但没放过羽皇昌夜。

　　在昌夜恢复得差不多后，季好熟练的将昌夜再次加工成肉酱。

　　亡者不会再死一次，但会疼。

　　在被季好第三次加工成肉酱后，昌夜痛苦的求饶声与哀嚎响彻百里，令不少羽人看不下去。

　　再怎么说也是羽皇，被一个奴隶这么对待也太过分了。

　　但没有羽人救下昌夜。

　　收到消息及时赶来的龙伯人同羽人打了起来，羽人即便有心救昌夜也腾不出手，只能看着昌夜一次次被加工成肉酱。

　　加工到第十次后，一直沉默加工肉酱的季好终于开口：“她们说你死得比我更早，和我被处死是前后脚的事，我被处死在后，你死在前，发生了什么？谁杀了你？我姐扮演了什么角色？”

　　“伯妧那个贱人背叛了我，我早该听劝，一个连至亲都能背叛的人怎么可能忠于我？”

　　季好随手在昌夜脑袋上来了一下。“这里头还有她的事？她与明庶合作了？难怪能救下我。”

　　明庶，昌夜的重孙，也是第六代羽皇。

　　羽皇并非纯粹父死子继，只要是羽皇的直系子孙就有资格，只要能干掉继承顺序在前面的王位继承人就行。

　　结合这两点不难看出明庶干了啥。

　　“不对，明庶可没什么慈悲心肠，虽然他也喜欢我们的美色，但不会因此放过我。”季好皱眉。

　　昌夜晚年的王族大乱斗是她一手催化，但要催化这些王族之间的矛盾也需要敲门砖，身为奴隶，除了美貌她什么都没有，自然只能以美貌为敲门砖。

　　一言以蔽之，一半的王族成员（不分男女）都睡过她。

　　对这些睡过自己的王族，季好还是很了解的，不了解也没法催化矛盾，让王族大乱斗那么激烈，羽人王朝九成的王族成员在大乱斗中下了黄泉。

　　季好与明庶的接触不够多。

　　明庶年轻，地位在中流，这地位在同龄人中无疑很出色，但他是王重孙，前面还有王嗣、王孙两辈人，登上王位的希望很低，没人想到他能笑到最后。季好也没有，与明庶接触纯粹是为了催化矛盾，但少数几次的接触也足够她了解明庶其人。

　　昌夜冷冷道：“那小子对你无情，不代表对伯妧无情，他登上王位后对伯妧宠爱非常，让伯妧生下的幼崽，对伯妧的幼崽宠爱有加。若伯妧不愿你死，他未必不会答应。”

　　“瞎编也编得像样.....”

　　季好举起石钺就要给胡说八道的昌夜再来一下，石钺举到一半，倏然皱眉。

　　“难道是....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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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好和伯妧，大概是作者笔下最复杂的姐妹情了，没有雌竞，她俩也不爱任何男人，只爱彼此——至少伯妧只爱季好，除此之外谁都不爱，连亲生骨肉都不爱，可以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杀死亲生子女。
但这俩对彼此的恨也是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