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记事》都广建木

41、第四十一章人族诸王二十八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炎洲总管洛满叛乱，虽然被平定，但炎洲的人口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有了这么个急先锋蹚雷，其它诸侯都安静了，至少当下安分了。

　　但经过这么多事，洛晞的王位算不得绝对稳固，另一方面，羽人王朝的国力越来越强盛，她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死后权力无法稳定传递下去，或是权力稳定传承了下去，但子孙无能，人族会怎样。

　　综合考虑后洛晞选择攻打羽人王朝，一方面武功可以巩固王权，另一方面先捶死外患，只要没有外患，就算以后天下大乱也只是人族内乱。

　　十二征羽国，在将人族王朝户口霍霍半数后，洛晞成功将羽人王朝打残，目测两千年内羽人王朝都不可能再与人族王朝叫板，甚至未来千年即便天下大乱也没能力掺和元洲逐鹿。

　　但现实不是话本，话本里主角击败了敌人，就可以享受生活了，现实是，干掉了主要矛盾，次要矛盾便会成为新的主要矛盾，新主要矛盾干掉了，次次要矛盾又会新新主要矛盾。

　　主打一个生命不息，矛盾不止。

　　羽人王朝被打残后人族王朝与龙伯诸国的矛盾变得尖锐起来。

　　洛晞毫不犹豫将最先冒头也是实力最强大的貊国捶了下去，然后身体也快不行了，开始晚年发癫，杀长子，虽然她长子的确是个废物，但她新立的继承人更废。

　　没办法，做为女子，洛晞想要崽得自己生，这限制了她的子嗣数量，子嗣数量少，还搞世袭，必定出现这种扒拉来扒拉去始终扒拉不出优质继承人的情况。

　　杀功臣，这个是人族诸王最不能理解的。

　　杀继承人还能理解为都是废物，就在废物里选个破坏力小点的，但杀功臣是什么脑回路？

　　葫也不能理解。

　　你的子嗣那么废，你还把能臣杀了，是生怕自己死后守护社稷的人太多吗？

　　老古道：“虽然荒诞，但其实也符合逻辑。”

　　葫不解。

　　老古解释道：“你都说了那是功臣，有大功，能立大功自然是有能力的，这样的臣子，要能力有能力，要功劳有功劳，是离王位最近的人。若她的继承人很厉害，那也就罢了，还能压得住，但她的继承人是废物，压得住吗？”

　　葫还是不明白：“压不住又如何？”

　　“压不住就意味着这位功臣会成为新王。”老古道。“杀死有能力有大功的功臣是为了铲除威胁，权出于下，对世袭的君王而言，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没有能力的废物臣子，也不是有能力但自私自利毫无氓庶的臣子，而是心中有氓庶同时有能力的臣子。其它种类的臣子纯粹依附于君王，没了君王什么都不是，这类臣子最容易被氓庶承认，被氓庶认可意味着权力，哪怕君王不认也不妨碍这份权力的牢固，他们是君王最恐惧的敌人。”

　　葫道：“可以前的人族诸王并不会因此杀人。”

　　“以前的人王可以通过将对方变成继承人来将对方纳入自己的体系，成为体系的一员，从而被体系束缚。”

　　葫明白了。

　　洛晞能让功臣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吗？

　　显然不能。

　　那该怎么办？

　　只能杀了。

　　葫皱眉。“但是，将这种真正愿意办事的臣子杀了，其它臣子不会兔死狐悲吗？”

　　臣子也是人，是人都会怕死，当发现老老实实为民办事会被君王当成杀了，会是什么心情？

　　老古思考须臾，回答：“看君王的能力吧，若君王能够压制，便会上演劣币驱逐良币，愿意办事的公卿为了活命，要么跑路，要么变成只拿好处不办事的。若君手腕不够强大，便会上演人族王朝传统的竞争上岗，但如今世袭制的门已经推开，不论谁竞争上岗都会选择世袭，频繁的竞争上岗必定变成灾难。”

　　辛筝一家子不怎么关心洛晞的身后事，从废禅让改世袭开始，人心就回不到过去了，关心这个只会将自己气出脑血栓，有时间将自己气出脑血栓不如将刀磨利点。

　　无忧的死，王去劫是默许者，但动手的是洛晞。

　　辛筝、君离、连山默皆磨刀霍霍等待洛晞下来。

　　然洛晞死了，却没下来。

　　烛吟听说这事后对老古吐槽：“千万别告诉我，那人是神子。”

　　老古摇头。“不可能，她太有人性了，神子不可能这么有人性。”

　　权力与财富必须传给子孙，不然辛苦奋斗一辈子岂不是亏了？

　　这是凡人的脑回路，不是神子的脑回路。

　　神子不论干什么都不是为了世俗的名誉，而是出于喜欢，喜欢所以去做。

　　喜欢权力所以争取权力，喜欢财富所以努力赚钱。

　　至于权力与财富要不要传给子孙，若不传给子孙，会不会很亏？

　　我争权夺利是因为喜欢，是为了享受生活，当我享受到时，我就已经赚了，哪怕权力财富随便扔给街边乞丐不给子孙，自己都没亏。

　　洛晞一生所作所为完全看不到神子的非人味。

　　谜题很快破解。

　　洛晞死了，但也没死。

　　她夺舍了亲生骨肉兼继承人的洛婼。

　　烛吟震撼不已：“人族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

　　老古将朱厌君的生物学著作赠予烛吟一份。

　　烛吟懵逼。“啊？”

　　“朱厌君的生物学理论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烛吟将书阅读了一遍，没找到答案。

　　“生命第一本能是生存，但个体无法永生，遂诞生了第二本能——繁衍。但繁衍终究是次本能。生育子女始于第二本能，无法永生的第一本能也支持它，因此生命皆有繁衍的欲/望。但夺舍子女可以再活一世，第一本能便会与第二本能产生冲突，而第二本能的土壤便是第一本能，失去了土壤的第二本能注定不是第一本能对手。”

　　烛吟思考片刻，问：“那她还会用现在的身体再生，来日再....”

　　老古答：“会，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烛吟：“突然觉得辛筝很厉害。”

　　无忧的身体可是朱厌君为辛筝量身定做的容器，绝对洛晞用的合身，但辛筝拒绝了。

　　老古点头。“狠人。”

　　不少人年轻时能在牺牲别人让自己活下去时选择拒绝，但生命垂暮时，自己还是帝王，正常人都会告诉自己。

　　王朝离不开自己，自己必须活下去。

　　然后，心安理得的牺牲别人让自己活下去，即便这个别人是亲生骨肉。

　　生命垂暮，身体衰败，被衰老与病痛折磨得要死不活时还能跟第一本能对着干，辛筝属实奇人。

　　变成洛婼的洛晞仍旧是明君，但心态与洛晞时期截然不同。

　　洛晞时期，生活简朴，一心扑在治理人族王朝上，没有任何享乐，到洛婼时期，仍旧治国，但开始享乐，为了营建高大精致的宫室，且要又快又好，活活累死数万民夫，而这还只是累死的民夫。

　　宫室处处精致，精致得人族诸王通过九幽的铜镜只看了两眼便气到心血管爆炸，可想而知盘剥了多少民脂民膏，

　　更令人人族诸王痛苦的是，他们都能想到，洛婼死了也不会下来，那个怪物会通过这种方式一代代夺舍，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葫都忍不住吐槽：“不考虑过程，她简直达成了辛筝的追求，长生不朽。”

　　如此吐槽的葫被濁山姮揍了一拳。

　　“虽然都是长生不朽，但辛筝的长生不朽与洛晞的长生不朽是两个东西，你将两个放在一起也不嫌晦气？”

　　那个晦气？

　　葫很好奇，但当时没想起来，等想起来时濁山姮已经走了。

　　对此最淡定的大概是辛筝，仍旧磨刀。

　　有人劝她别磨了，磨了也没用，辛筝答：“婧不会愿意长久的被人控制，迟早要弄死她”

　　事实证明辛筝所料不差，洛婼下来了。

　　这家伙下来当天，辛筝一家便守在三途川到枉死城的路上，在人被带来时将洛晞大卸八块，被鬼差拉开后也没忘了找人热情招惹洛晞。

　　洛晞是与摄政君洛觞同归于尽的。

　　洛觞在被夺舍前服了毒。

　　但人王与继承人都死了，人族王朝内部不出问题才怪。

　　果然，这俩死后，因着血缘世袭的关系，洛觞未成年的长子洛珏继承王位。

　　人族诸王彻底麻了。

　　人族七千年，第一次看到孩童人王。

　　方国都知道主少国疑，何况人王之位。

　　葫亦瞠目结舌。“人族王朝疯了吧？他们将人王之位当成了什么？孩童过家家的玩具吗？”

　　老古也很侧目，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世袭制的必然。

　　但是必然，不等于人心所向。

　　起码人间的人族们也觉得这事很离谱，因此洛珏第二年就下来了。

　　不论人间还是黄泉幽冥，不论生者还是亡者集体松了口气。

　　虽然稚子无辜，但稚子坐在王座上，不论他是怎么坐上去的，是自愿还是被迫，只要屁股坐在那，稚子都罪无可赦。

　　杀死洛珏的洛宜臼成为新王，继位之后励精图治，就是励精图治稳定局势后，这家伙开始享受生活了。

　　在他享受生活的后半生中，炎洲再次大乱，虽然最后被平定，但死人死得太多，来不及掩埋再加上炎洲的热带气候，大疫爆发了。

　　人族人口锐减。

　　更雪上加霜的是小冰期天灾频繁，且范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