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金引玉》江风渔火

23、赵姨娘的顾虑

　　二人回到香藕园，刚进院门便见赵姨娘正站在院中吩咐翠芸去寻她们回来吃饭。赵姨娘正说着便见她二人回来去，扬声道：“好歹看看用饭的时辰，教人好等。”

　　宝璐回道：“在绿芜院说话一时忘了时辰。”

　　赵姨娘哼笑了声道：“绿芜院的那位可有留你们吃饭？”

　　宝璐知她说的是许姨娘，便回：“许姨娘要留来着，我们道姨娘等着要回院的。”

　　赵姨娘这才无话可说道：“她今日倒兴致好，要说为人处世也就我这样脾气的好些了，你们到别的院，那有我这般热心的。”

　　宝璐和宝玲连道“是是是”，准备进房吃饭。

　　经过赵姨娘，她细瞧一眼她俩，只觉得妆容与往日不同，便问了一句：“这鹅黄挺好看的，谁给你们画的。”

　　宝璐道：“是六姐姐画的，改日叫她给姨娘画个。”

　　赵姨娘甚是欢喜：“我以前也会画，如今长久没画竟生疏了，六姑娘何时能画的这般精细了。”

　　宝璐边往里头走边道：“她也是跟小月轩的柳妈妈学的。”

　　“小月轩。”赵姨娘脸色一变，见宝璐她们已坐下吃饭也忙跟着坐下，关心的问道：“可是扬州教坊来的住在小月轩的那些人。”

　　宝璐点头：“是的。”

　　赵姨娘脸色稍沉，见宝璐她们懵懂无知还在夹菜吃饭，根本没意识到什么，当即问：“你们经常往小月轩去？”

　　宝璐奇怪今日姨娘怎对小月轩这般感兴趣，随口道：“有时吧。”

　　赵姨娘细眉一皱：“以后不要去了。”

　　宝璐和宝玲抬头互相对视了眼，姨娘似乎生气了。

　　赵姨娘本是教坊出身，后被一京官所喜爱买回府，后又赠与沈宗荣。她深知教坊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原在柳金月她们进府之初，她便觉得安排在小月轩太近，姑娘们本就是好玩的性子难免接触到。然宿迁沈府虽比京中的大，但占地的都是些景致，可用的院子着实少，一时也没有多的可安排，况那些丫头们是沈宗荣宴客所用，她如何敢发表意见，再说她亦是日夜盼望着能回京，在宿迁莫说别的，只衣料胭脂这一项就比京中差了不少，全靠宝玟、宝珊她们懂事时常想着往这里捎点来堪堪能过。所以她对小月轩虽不爽，但也忍了。谁知，宝璐她们竟还往小月轩跑去，她就怕那些人在姑娘跟前污言碎语教坏了姑娘们，自降了官家小姐的格调。

　　赵姨娘思及此不免沉了脸色，“小月轩是何种地方，是你们这样的小姐去的？六姑娘不自重，你们也跟着瞎起哄！”又对着宝璐道：“你平日爱往厨房跑，我见厨房的都是家生子不是那等肮脏婆子，且方妈妈为人我看着忠厚，也就随你去了。随知你还往小月轩去，六姑娘惯来不束管教，她姨娘又是个缺心眼的，如今没了太太的拘束竟散漫至此，你们两个不帮忙劝着也就罢了，竟也跟着去，再这般胡来，以后都不许出这院子了。”

　　宝璐自打来这边头一次被如此训斥，且此事平日里她们多少都有提及，她不懂许多规矩说不到点上去被宝琪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宝玲、宝珍开始也有说过只是宝琪不曾听，她们二人怕她胡来所以时时跟着，再加一个后来太太不曾说什么还赞宝琪，她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如今因此事被赵姨娘责骂不禁又急又委屈和宝玲双双坠下泪来。

　　“哎哟哟，赵姨娘好大得火气。”跨门进来的是王大家的，她是来送菜，巧在屋外听了几句小月轩之事，本不想进来管闲事，但听二人被说的抽抽泣泣的忍不住插了嘴。

　　“我也不是好管闲事，只是中午烧了几个江南菜，太太吃着这糖醋排骨好吃却又吃不了这么多，想着宝璐爱吃便让我顺道送来。”王大家的见宝璐二人坠着泪，忙让绿萝、文杏二人打水来给她们净脸。

　　王大家的伺候了番两位姑娘，又瞥见了赵姨娘神色不免添了些不满之意：“姨娘中午好大的脾气呢，这发作起来，姑娘竟连饭也不能吃。”

　　赵姨娘见是王大家的自然不好说什么，缓了缓口气道：“不过唠叨几句去，她们脸皮子薄，便有些受不住了。”

　　王大家的甚是不认同，让二人赶紧吃饭又亲站在旁边给二人布菜，道：“什么事不能吃完再说？不是我老人家多嘴，她虽是你生的，却是府里的小姐，你也别说什么自我肚皮出来的，教训几句还不行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太尚且疼惜着，你这做亲娘的倒没个上心的，别人家这样养在跟前的疼爱还来不及，你倒好...可别叫人嚼了舌根！”

　　“再一个，姑娘们原在太太跟前犯了再大的错，也没这样不许吃饭听着训的，任凭什么事都是好生教导着的。太太是最注养身，道犹是吃饭之时，不可使人心情郁结，一郁结便影响了食欲，也影响了消食，就怕积了食对身子不好，所以姑娘吃饭之时从不说事。如今来姨娘身边，道是亲娘，太太虽再不舍的却也放心，若今日她见了这般被怠慢不知怎么心疼才好！”

　　赵姨娘自知理亏，忙笑着上前挽了王大家的手，让梨儿先伺候宝璐二人吃饭，又让翠茗搬了一张圆墩来，奉茶让王大家的坐下，笑道：“太太自是疼她们的，你看有好吃好看都想着她们，只是她们年幼难免有想不周到的地方，你说我在旁边若瞧见了不提醒，倒是辜负了太太对我的信任。不过王妈妈也说的对，今日之事是我急切了，该是同她们好好说的，不应这般着急忙慌的。”

　　王大家知姨娘这种身份说主子不是主子，说丫头又是伺候老爷身边的，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点到即止，便道：“姨娘是个明白人，也都是为了姑娘们好，我也不过胡乱唠叨两句，你随意听听便罢。”说着便起身道：“你也还没吃饭，我便不打搅了，你先用餐，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回话。”

　　赵姨娘忙跟着送了她出去，进屋一抬眼便见二人张着两双大眼望着她，不免心烦意乱，摆摆手道：“先吃饭，先吃饭，以后再说。”说罢饭也懒得吃，回屋躺着了。

　　宝玲收回眼神，看向宝璐，她怕宝璐人小受不得委屈，安慰她道：“别难受了，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待会就好了。”

　　宝璐道：“我没有怨姨娘，只是为着姨娘生气心里有些难受。”宝璐心想正好借此机会，断了大家去小月轩的念想，她之前思虑良多却一时也找不到好的突破口，又怕有些话说出来有瞧不起人之嫌，虽说古代等级森严，但她做不来那种冷脸主子的款，如今正好借赵姨娘说事，便道：“姨娘不喜我们去小月轩，便不去了吧。女儿家的妆容、服饰本也是为自娱自乐，若因这事惹得院中各人不快岂不本末倒置。”

　　宝玲听了很是欣慰：“我原还道要来安慰你，不想被你说教了一通，我原本也道不妥，只是不放心六妹妹，原以为你会和她一起闹，如今看来你却比她懂事些。”说着又是一番感慨：“原以为你还是个半大的小孩，落了水后又有些不言不语，心中着实担心，但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竟比原先更周到了。”

　　宝璐听了一阵心虚，不免打些掩护：“家中遭此巨变，我们自己也该是懂事些，不叫父亲、太太烦心才是。”

　　宝玲听着她的话笑了：“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原来不错的，我们家比起布衣百姓自然还是个官老爷，但到底比不得从前，如今能听你此番想法，五姐姐心中也是安慰。”

　　宝璐知此次遮掩过去了便不再多想，另暗暗思忖着晚些之时，跟宝琪她们也说说，劝着她们也不要去了。宝璐如此想来，觉得再没有不妥的了，此件事了心中大宽，胃口也开些。

　　午后，宝璐去厨房央方妈妈一起做了些银耳莲子汤，借着送汤去了绿芜院。许姨娘不在院说是去正房了，宝璐心道奇了，赵姨娘生的是开朗的性子，时常往正房串门陪着太太唠嗑打发时间不足为奇。而许姨娘，除了绿芜院及家庭聚餐外她就没在别处看见过她，怎今日也这般好兴致！

　　不过宝璐今日不是为了许姨娘来的，便也不去多想这些，她让翠芸将食盘放在宝琪房中的花纹小圆桌上，道：“天气炎热，做了些银耳莲子汤给你们消消暑。”

　　宝琪瞅了一眼，“七妹妹愈发贤惠了，连这些都会做了。”

　　宝璐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腔调不予理会，道：“不过消磨时间。”

　　宝珍打着圆场道：“别理她，你若是端着驴打滚来，她又该‘阿弥陀佛’我的好妹妹了。”

　　宝璐‘噗嗤’笑出声来，道：“这不是看着银耳莲子解暑又美容，想着三姐姐、六姐姐喜欢便送了点来。”

　　宝琪闻言，这才起身舀了一碗尝，难得赞道：“味道还不错。”

　　宝璐笑道：“知道你们不喜太甜，特地少放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