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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心迷宫(三) ...

  •   沈、万、均……

      顾朝惜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飘香院的神秘目光,沈万均的身份财力,还有那次……

      “抱歉,我只是不习惯……”

      不过只是碰了一下他的手,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大,还有……

      顾朝惜打了个激灵,这个“沈万里”手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松香味,还有指腹上的茧,仔细推敲,分明是长期摩挲把玩红玛瑙珠串造成的,最喜欢拨弄这玩意的除了沈万均还有谁!

      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是兄弟俩,而是同一个人。

      震惊之余,从钟文钟武兄弟俩的话中,顾朝惜大致了解了一件惊天的丑闻,那就是沈万均的继母竟然对他做过那样不伦的事情。

      难怪,难怪,凶手如此地憎恶女人,难怪沈万均会如此抗拒异性的触碰……一下子,从前的推断在此时仿佛都连成了一条线,无形的箭头纷纷指向他。

      顾朝惜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害死那么多闺秀的杀人婬魔,竟然会是沈万均。

      钟文和钟武你一句我一句地不停刺激着沈万均,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早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在原地疯狂地嘶吼着,挣扎着,脸上神情不断变换,看上去痛苦极了。

      “啊——啊——”

      沈万均双目赤红,猛地蹿了起来,抱着头东奔西撞。

      发起疯来的人自有一股蛮力,况且他们武功本来就在他之下,只敢离他几丈远,于是,他们手执兵器,凝神以待,就这样看着他发泄。

      沈万均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有千军万马,人声鼎沸,头痛得好像针扎一样,意识如同人潮汹涌的大街,冲撞着,不断地重组又溃散。过往的一切,那些血.腥的,耻辱萎靡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在他眼前乱晃。

      终于,精疲力尽,沈万均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身子一挺,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一直关注这边的梅轩心神大乱,登时被寂惊云寻了个破绽,使了一招追云式一剑破了他的防守,冰冷的剑尖当胸穿过,梅轩脸色一白,血气上涌,连忙伸手抓住剑尖,不让它再进分寸。

      然而寂惊云急中生智,翻手为掌狠狠地向前拍出,并在对方经脉震碎,气血逆行的时候迅疾地在空中一转,轻飘飘地就落在了地上。

      梅轩还未平复胸中的起伏,只觉眼前一花,一柄光华内蕴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肺腑间不断翻腾,脸色因为严重的内伤而灰敗不堪,看上去他就像是行将就木的极衰弱的普通老人一般,一双眸子逐渐失去了光彩。

      梅轩还有一口气在,但是事到如今,说不得是要折在这洞里了。他倒是不怕死,就怕自己有负恩人重托,没办法保全少爷。

      直直地盯着沈万均的方向,梅轩禁不住老泪纵横。

      寂惊云将他身侧的武器踢开,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确保没有别的暗器之后,从背后拿出专门用来控制武功精湛的犯人的玄铁铐子,利落地将梅轩的双手拷在一起。

      眼角余光瞥到,钟文钟武两人伸手去扶顾朝惜,在她身侧嘘寒问暖,百般安慰。

      如玉的脸上颗颗汗珠沿着斧砍刀削般的侧面滑落,寂惊云侧过身来,抿了抿唇,脸色有些苍白。

      顾朝惜却婉拒了钟文搭过来的手,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寂惊云身前,眼光定定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顾朝惜看着他胸前被鲜血染红的衣襟,眼圈儿微红。

      三个可怖的伤口,附近的血早已凝固成黑色,然而还是有鲜红的血一缕一缕从伤口处流淌出来。顾朝惜立刻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来,给他包扎。泪珠儿滚烫滚烫,像晶莹的珠子滴溜溜地往下落。

      寂惊云低头看着她,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朝惜这几天经历了太多,情绪上有些崩溃,缠个纱布,手抖得不像样,还是钟武在一边接过了纱布,再给寂惊云仔仔细细地裹紧了,鲜血流动速度才减慢了许多。

      整个过程中,顾朝惜只站在一边看着,默默地垂泪。

      对不起,是我任性妄为。

      对不起,是我不该那样误会你。

      对不起,连累你受伤了。

      从刚才起,寂惊云就发现,顾朝惜一直用着一种感恩又略带歉意的热情目光不断地注视着自己,看得他心里似乎有块什么地方软软的,塌陷了。

      这一刻,寂惊云觉得心情分外地好,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一丝笑意,竟一下子让顾朝惜看呆了。

      后者连忙收回视线,心里暗暗打鼓。

      顾朝惜微微咬唇,急急忙忙背过身去擦眼泪,压下心里的异样。

      “我……嘶,我怎么在这儿?”猛不丁地一声嘶哑虚弱的男声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沈万均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醒了过来,有些呆滞地看着头顶上微微散发着光的洞顶明珠。

      梦境中的一切就像退潮一样,逐渐在他的脑子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头还有些疼,他费力地去回忆适才发生的事情,却只能想起一片空白。

      自己的旧疾又犯了么……

      嗓子很哑,他呼唤着管家的名字。

      梅轩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他爬去。

      “少爷……”他从背后扶起他来,让后者靠在他身上。双手被缚,做完这一切很是有些吃力。

      “这里是哪儿?”沈万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脸色奇怪。

      他看见了蜷缩在寂惊云怀里,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好模样的顾朝惜。

      他猛地一下坐起身。

      “顾姑娘……”

      缓慢地起身,沈万均想要走到她面前来,却见她瞳孔一缩,随即躲到寂惊云背后,双手紧紧捏着身前之人的衣角。

      多日的囚禁在她心里留下了些许的阴影,哪怕她意识到,这不过是温柔无害的主人格,那种害怕的想要趋避的情绪也是克服不了的。

      是的,从与沈万均在溶洞中相处的这几天来看,顾朝惜基本可以确定,“沈万里”应该就是沈万均很小的时候受了大刺激所分裂出的邪恶的副人格。

      内心积压的痛苦和郁闷太多了,从而分离出来发泄欲望和罪恶的副人格,是人在经历重大事故之后,精神自我保护机制开启而做出的无奈的选择。

      顾朝惜垂下眸子,谁能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呢。

      沈万均当然不知道顾朝惜心里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自己一醒来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面前的一堆人,自己都认识,可是这个时候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是极其防备且厌恶的,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后的梅轩,却发现后者受了伤,双手还被玄铁拷锁住了。

      这……

      “咔!”钟武往前跨了一步,把沈万均也拷上了。

      “慢着……”看着手腕上冰凉的铁铐子,沈万均脸色变了一变,“钟公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万均……”

      他想说,自己只不过在家中小憩一会儿,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胸襟前一片鲜红刺目的血迹之后,就开始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有嗜睡症,他是知道的。有的时候莫名其妙不分场合地会陷入沉睡,所以梅轩经常跟随在他身边,除十分重要之事一般都寸步不离。

      为了这病,他便寻天下名医,但都没能治好,所幸对日常生活基本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便作罢了,谁能想到,每次人格切换的时候都有梅轩在身边代为照看遮掩,因此,他自己有“离魂症”的事情他一直不知道。

      目前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目光迷茫,又有一点无措。

      还是最沉不住气的钟武先开的口。

      “沈万均,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你以为,你随随便便演一场戏,你女干银并且虐杀妇女的罪名就能摘除了么?”

      “你看看这些刑具,你看看!”钟武拽着他胸襟的衣服把他整个人都拉了起来,强迫他去看眼前鲜血淋漓的刑具还有旁边的山洞。

      道道铁索从空中垂下,上面捆缚着早已风干的尸体,静悄悄的,像森林一样。

      “你还能抵赖到哪里去!”洞中的景象让初出茅庐的小子心中燃起的愤怒的火焰,无他,这副画面实在是太骇人,太令人难受了。她们在生前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啊。

      沈万均心内如遭雷劈,眼神涣散,神色惊惶,唇色以可见得速度苍白起来,头又隐隐有疼痛的趋势了。

      钟武见状冷笑一声,把人往地9上一推,拔出剑来就要将他就地斩杀。

      “等等!”

      顾朝惜终于克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从寂惊云身后探出身来,在钟武惊讶的目光中,走到沈万均身边,缓缓蹲下来。

      沈万均从自己混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费力地仰着头,坚毅忧伤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就像一个迷路的人对可能帮助自己摆脱困境的人最柔软的信任一样。

      顾朝惜知道他想要从那里得到什么,无非就是不肯相信,也不愿意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他可能还会觉得,自己是被诬陷的吧。

      顾朝惜心里感觉有点儿堵堵的,她惯常不会说谎,即使有意想要掩藏什么,脸上的神态也很难做伪。

      “不是你……”她尽力地放缓声音。

      顾朝惜回想起印象中那个待人宽厚善良的温润公子,暗暗叹了口气,她想保他一命但是根本无能为力。

      作恶不是他本意,但是人毕竟是他杀的,他该偿还的。

      顾朝惜话一出,寂惊云立刻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可是人,确实是你杀的。”

      顾朝惜躲开沈万均的视线。

      “你有离魂症。”顾朝惜说道,“我想你也有感觉吧。你有时候是不是会突然感觉很累或者昏睡过去,然后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那就是离魂的症状。就好比,一个人的躯体里有两个灵魂,坏的那个灵魂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跑出来做恶,然后轮到好的那个灵魂掌管身体时又会不记得坏的灵魂做过的事。”

      顾朝惜叹了一口气,眼光停留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上。

      “那次在沈府里,应该是你迷晕了我,我想,当时是管家梅轩阻止了你吧。后来我夜探沈府的时候发现了你们沈府的秘密,梅轩只得把我交给你。”

      “你不记得了吗?就在湖中心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你的脸了,可是后来你却对我说你叫沈万里。你说,我是贱人,你还说……”

      “不是的!这都不是我做的!”被顾朝惜无情地摧毁了希望的沈万均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你不相信,你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一看指甲缝里的血迹!”

      沈万均如梦初醒般,迅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十指,眼睛里的光一寸一寸地灰暗溃散开来。

      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沈万均时笑时哭,眼神怔怔然。

      沈万均瘫软在地上不发一言,众人便将矛头又指向了梅轩,毕竟这些案子,应该也有他的参与。

      “这么多起杀人案,你为了维护你的小主人,心里当真不会感觉到一丝不忍么?”

      梅轩双目紧闭,闻言从嗓子里憋出一声轻哼:“自然……”他停顿了半晌突然道:“你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寂惊云暗自沉吟,梅轩摆明了是非不分,忠心护主,是打算跟沈万均一起伏诛的了,可是他并不想随便冤枉任何人。

      “三年前,那个欺骗少爷的苏小贱人,瞒着少爷跟别的男人有染,我便把那小贱人捆在高高的柱子上,牵了一头老虎过来,”梅轩眼神冰冷,目光悠长地盯着洞里的石钟乳,正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下命令让老虎过去吃了她的下半身,就这样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被吃掉,她叫得可真惨啊,不过一切都是她活该。”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寂惊云的眉头快皱成一团了。

      “谁让她背叛了少爷……少爷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唉,为了让她不立刻死掉,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用了多少名贵的药品,硬生生把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她又救了回来。”

      梅轩虚伪地叹了叹气,随即笑道:“让她就这么死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呢……我把她锁在旧祠堂的地下室里,每天变着法儿地折磨。”

      “仇虽然报了,但是少爷的离魂症却越来越严重了。另一个小少爷性格很刚强,眼神凌厉且阴毒,最开始只是脾气坏了一些,爱惩罚下人。到后来就越来越极端。而我也不得不为他的事情遮遮掩掩。就这么又过了一两年。”

      梅轩仰着脖子,眼光定定地看着一块突出的山石。

      “他请工人在这个山洞里面开凿石壁,铺设机关,机关完成以后又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把他们的尸体推进地下河……河底应该是有一个漩涡,推下去的尸体再也没浮起来过。”

      “半年前,我亲眼看见少爷在这儿杀了第一个人,是个小姑娘,大约13岁左右,她被少爷剥了皮。再然后……唉,太多了,我都回忆不起来了。”

      听着梅轩用像讨论天气一样无所谓的语气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众人心里俱都感觉心里发寒。

      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在他们眼里就像卑贱的砂石尘土一样,没有丝毫的羞耻和罪恶感。

      寂惊云神情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梅轩,看上去也远非无辜。

      “行了,”寂惊云一手扯着铁链将梅轩拉起来,“更多的细节,到公堂上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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