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一树梨花压海棠》若水未央

1、第一章

　　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萧景琰听到要迎娶的太子妃是柳悦时满脸不高兴，静妃跟他商议婚期，他还漫不经心说出随便二字。

　　彼时柳悦正歪在廊下看夏末桂花落，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不吃惊。

　　作为一个高门贵女，作为滑族隐藏在柳府中一颗钉子。族人给她的目标是嫁给萧景宣，毕竟这个前太子当时还没有正妃。

　　萧景宣和皇帝萧选的爱好一模一样，都喜欢活泼开朗、美貌明艳的女子。为了能策应誉王，潜入萧景宣身边，奶娘教导柳悦：要学会投其所好。柳羡的儿媳妇早逝，奶娘一手教导柳悦，擅穿衣弄妆，会骑马射箭，哄得皇帝喜欢的不得了，并在十几岁就登上了琅琊美人榜的前三甲。

　　和奶娘等人不同，柳悦并没有经历过灭国之痛。她出生之时，萧选平定了四方；她成长之时，赤焰案早就过去。她曾劝告奶娘：滑族的国家不复存在，滑族早就和梁人无异，大家安居乐业，何必还要执着于复仇。可奶娘警告柳悦：国不在了，人尚在，当初如果不是她将柳悦和柳澄的孙女对调，柳悦早就死在荒郊野外，哪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柳悦无力反驳，也不想反驳，她现在唾手可得的一切，的确是窃取别人而来。好在多年来都相安无事，正当她这个柳澄孙女，在众多金陵贵族女子中混得有些“古灵精怪”的名头的时候，局势却转了风向。萧景宣被幽禁，誉王谋反自缢，滑族的地下网络被萧景琰以雷霆手段打得七零八落，柳悦还没来得及反应，奶娘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了。幸运的是，族人保住了柳悦。不幸的是，她竟然就被指婚给了萧景琰，这个她打小就不对付的人。

　　好吧，柳悦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去讨好萧选和萧景宣的形象。恐怕在萧景琰看来，就是张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吧。

　　自己为何和萧景琰不对付，具体来讲，柳悦已经想不起根本原因是什么。就是打有记忆起便不喜欢这个冷面将军。印象最深的一次，那是在几前的初秋时分，皇帝召集了金陵城中公子小姐到场中打马球。

　　大梁以文治国，男人都姿态绵软更别说女人们了，柳悦一身红装飞身上马自然是众人焦点。自己队伍中有萧景睿和言豫津，两人都不是争强好胜的人，愿意让柳悦这个小丫头出出风头。可偏偏不凑巧，对阵的队伍里有萧景琰，这个刚从西南剿匪回来的皇七子板着脸开了第一球。

　　马球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柳悦也算是个中老手，可上场片刻，就被萧景琰进了五个球，柳悦彻底蒙了。

　　她拉住萧景睿：“你这七表哥怎么回事？这么多皇子世子在场，独独他一人进球？脸真大啊。”

　　萧景睿握拳一笑，萧景琰确实耿直的很，不懂这达官贵族中的潜规则，直来直往惯了，谁的面子也不买。他道：“你啊，被我们让惯了。该让你见识什么是厉害了。”说完扬鞭继续往前冲。

　　柳悦举起球杆啧了一声，“谁让你们让了！我今天还非得赢他不可。”

　　萧景琰坐骑是与他常年征战的马，他在场中奔驰如风没谁能追的上，带着球就往球门突围。柳悦紧随其后，见距离越落越远，心一横拔下头发上的簪子往马屁股上一扎，马儿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发疯一般往前撞。

　　萧景睿先发现柳悦的马不对劲，他大喊一声不好。萧景琰听到声音回头，见柳悦披头散发冲过来，许是真的被这情景吓到了，他临时勒马。柳悦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直直撞上球门，人从马背上栽下来。

　　场上观赛的贵女和世子包括皇帝，不知道柳悦唱的是哪出，先是蒙圈了，然后看到柳悦在地上蠕动。哈哈哈哈的笑声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啊，让我死了吧。柳悦心想，她应该是琅琊美人榜上第一个摔个狗吃屎的人吧。

　　果然，从此以后柳悦再也没上过琅琊美人榜。

　　纵然这都是虚名吧，纵然柳悦本来也不在乎吧。可说出去总归没面子，柳悦被其他女伴指指点点时，总想着：这仇不算不共戴天，也能记半辈子了。

　　可能是回想起往事柳悦面上的鄙夷之情太明显，身旁的丫鬟也凑了一句，道：“我就想不通了，太子对小姐有何不满？”

　　柳悦坐直身子，手指捻了一块榛子酥抛入口中，含糊道：“他不满意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小姐生的这么好看。”

　　柳悦懒洋洋地摇着蒲扇，打了个哈欠，问：“这金陵城中哪个世家女不好看？”

　　丫鬟想了想，也是。金陵城中世家女及笄之后就不再上内学堂，都是请老师过府上教课，教的多数也是女则之类的。平日本没什么事，就喜好梳妆打扮。前段时间流行了贴额妆，是模仿古代花蕊夫人的眉间装束，每个姑娘都在额间点了红，聚会时一眼望过去是花团锦簇，好看的不得了。

　　“那究竟是为何啊？”丫鬟又问。

　　柳悦又躺下，将蒲扇盖在脸上，道：“有喜欢的人了呗。”

　　丫鬟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扑到柳悦身边，小声问“小姐知道？”

　　柳悦冷哼一声，她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她也不是挺旁人说的，是自己亲眼所见的。

　　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吧。她闲来无聊时总会去东郊城外的清凉寺玩耍。倒不是她信佛，而是清凉寺如其名，三面环矮山，寺内外又种了满庭青竹，不论城中多暑热，这里总是透心凉。

　　柳悦不胖，但就怕热，盛夏之时总会到清凉寺里住一段时间。寺里和尚多，本来是要避嫌的。可她打第一次来就扮了男装，住了好几次别院，方丈楞没看出来她是女子。

　　不说破，柳悦也没带奶妈和丫鬟，自己一个人看看书逗逗鸟自由得很。

　　除了看书，清凉寺后面缓坡之下还有一条上山小路。柳悦曾在缓坡竹林里捉到不少野味。

　　那天一只兔子从她手里挣脱，连滚带爬冲到小路上，柳悦脾气急，火大之时搬了一块石头扔下去。

　　真是巧，平常这条小路连个鬼都没有，今天偏偏有人了，还偏偏在柳悦扔石头的时候。

　　那几个女眷被坡上飞来的横祸吓得花容失色，柳悦纵身一跃想要截住石块，可这哪赶得上。

　　柳悦赶不上没关系，石块正对着那个女眷被人拦腰一抱，拽到另一边去了，她摔扑在地上就瞅着这救人的咋这么眼熟。

　　呵，不是萧景琰还是谁。

　　那被救的也不是生人，就是言候养在苏州老家近日回金陵的大女儿——言豫洁，言豫津是同胞姐姐。

　　说是大小身体就不好，在老家养到了二十多岁也没嫁人。底下传言言豫洁不嫁人不是因为身子差，而是因为有心上人。

　　柳悦还想着言豫洁的心上人是谁。眼前一男一女拥抱着，衣诀飞舞深情对视的样子出来，不言而喻了吧。言豫洁的脸跟喝醉了无异，就差软在萧景琰怀里了。

　　言豫洁红着脸低头道还好靖王与她前后脚上山，才能及时搭救。

　　萧景琰道不碍事，举手之劳。

　　说这话时，两人还抱着。

　　柳悦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道：“两位，看我一眼成不。我崴脚了。”

　　萧景琰松开言豫洁，抬眼打量柳悦，吐出两个字：活该。

　　嘿！我让你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人，你就这态度？

　　萧景琰对柳悦的印象能比这些更早些，静妃问他是不是不满意现在的太子妃人选。他眼前浮现出的是实打实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柳悦更小，约莫十一二岁，跟着皇帝到御林苑打猎。因为言豫津抢了她到手的猎物，拿着弓箭追言豫津，抬手作射箭之势，萧景琰瞅见了一把揪住柳悦的后领，将她拎起来道：“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不过是一只鹿。”

　　哪知柳悦不气不恼，而是摇头晃脑地说：“哟哟哟!将军王爷好厉害啊，欺负小孩子。”

　　就当萧景琰不知该作何答时，柳悦翻身蹿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高声道：“那你带我去打，我倒看你能不能打到更好的。”

　　萧景琰甩了甩背上的人，柳悦却跟狗皮膏药一样，越搂越紧。打马路过的萧景桓道：“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七弟这么招人喜欢啊。”惹得萧景琰的老脸红了又红

　　回想至此，萧景琰对静妃道：“......柳氏调皮了些。”

　　静妃道：“还小嘛，你父皇很喜欢她的。”

　　萧景琰没接话，静妃又问：“真不喜欢？”

　　他还没回答，殿外有人传话说皇帝紧急召见萧景琰。

　　“母妃，许是北燕战事吃紧，我去看看。”萧景琰说。

　　静妃点点头，萧景琰附身退下。

　　最近，北燕频频来犯边境，年事已高的萧选无力招架，虎符都在萧景琰手里，战事部署自然全权交给了萧景琰。

　　也正是因为边关告急，太子成亲的事便往后推了。柳悦抓住这个空档，打起了逃跑的主意。

　　本来她就不是正经的柳氏子孙，滑族的身份让她每日如坐针毡，到不如趁婚事还未确定，先走一步吧。

　　择日不如撞日，柳悦当天晚上就卷了平日经常带的几样首饰当盘缠。临走时路过柳澄的书房见里面灯还亮着，柳悦又犹豫了。

　　她记事起没见过父母，唯有柳澄对她甚好，难得是柳澄虽老但并不古板，思想开明的很。不然，凭柳府百年书香门第也养不出柳悦这么个鸡贼不着调的女子。

　　柳悦在书房外的小院中站了许久，末了伏在地上冲房里无声磕了一个头，一甩包袱溜出侧门。

　　正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柳悦告诫自己，莫要牵挂太多，走便是！

　　她不知几日后太子亲征，一路向北。亦不知柳澄找人时，发现孙女走的路径和太子行军的方向一模一样，人多嘴杂流言四起。瓜田李下都说柳悦思慕太子甚深，寻他到前线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