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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⑩章 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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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来找夕时的人很多。
之前的视频曝光到网络,不乏一些小报的记者想要深挖内容做成专题炒作。
听到房东略带口音的说话声,夕时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甚至在分辨不清房东说的是“吕先生”还是“鲁先生”的时候,都没有下意识提高警觉。
可是吕程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至少在夕时这里,即便隔了几十年没见,一声轻微的咳嗽,她也能听出他来。
所以她慌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又或者走了又回来,总之他对这个地方没有死心。
夕时怎么能见他呢,前功尽弃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她承担不起。
未婚妻……多美好又伤感的词。
夕时环顾四周,这个她日日蜷缩的小房间,逼仄,潮湿,家徒四壁。除了临街的小窗户,楼梯是唯一的出入口。
房间在二楼,窗子外面就是临街店铺加盖出来的顶棚。
她能跳窗,但跳窗的骚动或许会让她更加躲不开吕程。
夕时满含深意地看了徐立辰一眼,迅速攥着手机躲进了床底下。
脚收进去的同时,楼下传来呼喊声,“阿花?阿花啊……”
这人是房东,夕时叫他辉哥,就住在楼下,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经营着一家将货品堆得满满当当,却永远也找不到客人要买的东西的五金土产店。
辉哥没有得到应答,声调降小了一点,“刚瞥见她回来的,你瞧木梯子都放下来了。”
说话间,木梯子承受着两个男人的重量,嘎吱嘎吱响起来。
待人都擅自做主走上来,徐立辰先声夺人,“已经租出去的房子可以随便带人进来吗?”
辉哥一愣,不以为然,“人家是来找阿花的,我只是领路。”说完愈发觉得理直气壮,猛然回神,忙呛声反问,“你是谁啊?”
徐立辰说:“我是阿花的朋友,她去忙面馆的事,让我在这里等她。”
夕时缩在床底下,嘴唇绷紧,看着床板下破败的木头和遍布的蜘蛛网,不由暗悔自己随意瞎取的名字——阿花。
从夕时变成阿花,多讽刺的一个人生转变。
“既然是这样,他也是阿花的朋友,你们一起等她吧。”
夕时不难想象屋子里,徐立辰和吕程四目相对的场景。
这个真实的,随着时间正常流逝的年月里,夕时是恍如隔世,可他们却认认真真过着每一分每一秒。他们的相遇和相识,夕时从没问过,也没有去认真想过其中的蹊跷和可能性。
她只知道,他们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保持着一种与她千丝万缕联系的默契。
“她还回来吗?”吕程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徐立辰回答:“不知道。”
之后是一片沉默,率先打破平静的是楼下辉哥老婆的一声叫喊。
似乎又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辉哥搓着那双沙沙作响的干裂的手,说了句“你们先聊”就急匆匆下楼去了。
夕时屏息,真正的剑拔弩张现在才要开始。
人过于紧张,身体的一些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一丝光线,一音声响,黑暗中莫名的压迫感,手指在灰尘中捻过的细小拂拂……所有的巧合或者天意,伴着床外的沉寂,将床底下一个老旧的木头盒子推到了夕时视线里。
它就在夕时的肘边,安安静静,不骄不躁。
反将夕时逼成了侵入者。
——“我以为你已经放弃找她了。”
夕时黯然的转过眼睛,视线恰好落在木盒子上。
——“我不会放弃还没得着结果的事。”
夕时心里发堵,重心无知无觉间开始慢慢向外偏移,靠近盒子的那一侧手肘已经不再受力。
——“什么结果?自作主张的未婚妻吗?”
夕时的指尖神经反射性一跳,指甲刮蹭在木盒边缘。
——“我和她说过,我会……”
弹指一挥间,不过二十瞬,一瞬即过,仅仅二十念,一念一刹那,黑暗侵至。
夕时仍旧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但是已经身处黑暗回廊。
***
夕时一直称这里叫做回廊,其实很主观,因为并没有一个边框将黑暗划分出来,让它有棱有角有头有尾,成为意义上的走廊或者过道。
这只是一片黑暗的虚无,她身处的就是起点,黑暗将哪里点亮,她就顺着那丝丝光亮前行。
走出去便是过去或者未来。
但这次,夕时觉得自己更像是进入了地下一截冗长的水泥管子。
没有压迫感,没有迷失的错觉,仿佛从自己脚下衍生出一条笔直的路,看不到尽头,却知道一定是这个方向。
夕时犹豫着要不要前行。
这次不是她主动回溯时间,如果“夕时”活着并且主导了这一切,她的身体一定会有所排斥,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和在现实里没什么区别。
那是什么原因让她进入黑暗回廊的呢?
那个木盒子?
在进入黑暗回廊,夕时唯一触碰过的只有那个木盒子。
可如果是因为那个木盒子承载了一些东西,她由于一些失控的情绪不经意间将自己置于了黑暗回廊,那么从现在开始,不管是向前推进还是向后拉扯,她每走一步都会将自己带离真实的时间。
磕磕绊绊熬了一年的时间,最后竟然这样无声无息无所无求地回到了黑暗回廊。
所以说,她和吕程之间永远都有“命”这个大BOSS。
她想躲着他,躲无可躲的时候,黑暗回廊就将她拽回来。
那就走走看吧,回廊成为了真正的回廊,那个方向,她终究也躲不掉。
***
夕时一路向前没有停顿。
尽头有光,光在地面上形成细细的一条。走近了才发现,那光亮是从门缝底下透过来的。
夕时推开门,没有电影里那样的强光刺眼。
还是她租住的这个房间,屋里的摆设都没变,唯一区别的大概只有木板床上的铺盖和她二千块床垫的差别。
一个很长头发的女孩子,蜷缩身体贴着床边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女孩哭得很难过,但因为死咬着嘴唇,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偶尔张大嘴喘气,面部都近乎狰狞,也仍是没让哭声渗出来一星半点。
夕时觉得她很可怜,因为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哭。
无声无息的,平白让自己的痛苦增加了几倍几十倍。
可真正让夕时感到悲伤的,是女孩右手攥着的美工刀,亮铮铮凉飕飕地横在左手手腕上。
下不去手吧,因为一定很疼。
可如果不狠心划下这一刀,这现实里又没有任何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夕时和女孩的区别在于夕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精确到分秒年月,但也不远了。她不自杀,因为觉得对不起“夕时”。所以就算耗,也会耗到自己寿终正寝,和“夕时”同归。
但女孩不一样。
夕时静静走过去,蹲下身握住了女孩的右手。
“就为了自己活,不行吗?”
女孩迷蒙蒙地抬眼,似乎并不确定夕时是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
但很快女孩就妥协了临死前出现的任何可能。
女孩说:“我很努力了,可是不行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夕时盘腿坐在了女孩对面,“以前我也觉得坚持不下去,死了以后才发现就是自己太傻,把别人看的太重,把自己看得太轻。死神带我走的时候,我很是不甘心,讨价还价的结果就是死神让我来接引像你我一样的人。你如果真的一点不后悔,我就带你走,但凡有一点后悔,我也有本事跟死神继续死缠烂打,让他放你一马,你继续好好活着。”
女孩怔怔看着夕时,眼泪无声地流,流到心坎里。
过了会儿,女孩说:“不后悔。”
“那好吧。”夕时握紧女孩右手的手腕,朝着那根瘦得皮包骨的左手手腕使劲移了过去。
刀锋凌厉,闪着白光。
划出一串血珠的时候,女孩的手挣扎地弹了一下。
夕时觉得有两种可能。
一是女孩害怕了,真正见了血,恐惧才来得更彻底。
二是自杀和他杀,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至少甘心和不甘心的程度肯定不一样。
两种可能揉杂在一起,无论哪一种占了上风,总归在最后时刻激发了女孩所剩不多的求生欲。
夕时及时收手。
美工刀就掉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鲁迅先生说过,死不可怕,敢死不代表勇敢,不害怕活着才是坚强。”
“他没说过这个话。”
“那就是张爱玲说的。”
“张爱玲也没说过。”
夕时笑了笑,“那你就当是我说的。”
女孩苦苦地附和着夕时的笑容,良久,她看了看美工刀,低声问:“你因为什么想要自杀的?”
因为什么?
夕时想了想,那些过往从没有封尘过,历历在目地筛选一遍,答案很简单。
“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女孩抬头,“哪个伤你更重?”
夕时舔了舔嘴唇,故作镇定地回答:“我伤自己最重。”
“我也是啊。”
女孩的故事很长,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说起。故事里出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对女孩的伤害是无形和间接的,却导致女孩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夕时一开始以为这个男人和女人,大约就是女孩的父母。
可猜测往往都和事实大相径庭。
女孩说,那个男人她从很小就认识,就从很小就开始喜欢他。
后来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总是没有理由就离开他,然后再毫无征兆地回来。男人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直到有一次女孩看见男人同一个女人在马路边争吵,女孩想这个女人一定就是那个女人,忙跑过去劝架,随后可怕的事就接踵而来。
除了越来越混乱的记忆,女孩发现,她根本记不起女人的脸。
女孩说,那个男人叫吕程,而那个女人,似乎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一个人物。
夕时说:“不是人物,是散文集的名字吧。”
女孩一片茫然。
***
——“我叫吕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夕时。”
——“朝花夕拾的夕拾?”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一直没有更新,理由很多,想想觉得都是借口,不足道于你们。有天使留言说解V的事,不是说在乎订阅的钱,而是真的解V了,我可能也就真的不写了。不想弃文,所以就得逼自己一把。但我所表现出来的不负责,我很抱歉,非常非常对不起。
第三卷要重写,开头几章是要替换的,你们先看着,我抓紧一切时间将进度赶回来,字数肯定是会多出来的,到时候会有标识。
本想第三卷的故事主线不变,但内容上和最近正准备开庭的事件颇有相似。想了想,也别改东改西牵强附会,还是整体换掉。有天使衔接不上的,第三卷从41章开始,前面的都会替换掉。
我是想一次性替换完,然后持续更下去的,我这回下了大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本写完。
继续支持的我鞠躬万分感谢,离开的我也会借此反省自己。
最后,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