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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诊金 ...

  •   十五年前,先帝突然驾崩,那时今上才只有八岁。今上的三叔肃王处心积虑多年,终于露出獠牙趁机谋反,想要篡夺皇位。

      最终当今圣上能够顺利登基,期间着实费了一番不小的周折。一个不小心,如今便是另一个天下了。

      当年肃王明暗手段使尽,孤注一掷,今上险些遭了毒手。传闻生死关头,是禁卫军中一个小兵拼死护下来的。

      而最终这场谋逆,则以宣勇侯手握一把三石弓,疾风利箭正中肃王眉心而结束。

      即便最后一切尘埃落定,今上也顺利坐上龙椅。可这场谋反之乱中,免不了众多死伤。

      其中自有不少无辜遭殃的百姓。

      钟泠的爹娘便是时运不好,死在那一年里的。

      钟泠四岁的时候,流落到了丰城,饿极了偷食时被城南铺子的宁掌柜给抓住了。

      最终宁掌柜可怜她,收养她做了义女,钟泠也就待在了铺子里。

      钟泠很聪明,看帐做帐之类的一学就会。宁掌柜有心磨练她,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而钟泠从小跟在宁掌柜身边,与宁掌柜之子也算青梅竹马,两人情意相合两年前成了亲。

      那时正好明城这缺了人,他俩也就过来了。

      因为顾梦名声不好,丰城各家的姑娘们都是不愿和她来往的。所以数来算去,她的好友也就钟泠一个。

      对,就是那个霸气地杵在门前的钟泠。

      因为钟泠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场面僵持了好一会。

      就在这一片剑拔弩张的沉默里,突然间从顾梦身旁飘了句轻悠悠的感叹出来。

      “你们泰德的铺子,还真是间间都那么大啊。”

      所有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

      顾梦转头看了齐昭一眼。

      劳驾,眼下这种场合,铺子大不大很重要吗?

      “顾梦!你怎么在这里?”钟泠没想到竟会看到顾梦,惊讶地睁大了眼。

      齐昭却凑到了她耳朵边:“我只是感叹这么大的铺子都有人敢砸。”

      齐昭吐出的气撩动了她几缕鬓发,拂得她耳朵有些痒。

      顾梦心思不在这,她琢磨着齐昭的话拧了拧眉头。对啊,这群人敢来势汹汹地砸泰德的铺子,到底什么来头?

      那边一人盯着齐昭打量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跑到最前头那男人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朝齐昭看了过去,讶异道:“当真?”

      那人连连点头。

      有人来自家布庄挑事,顾梦没有光看着的道理。她敛敛神,径直走到这伙人面前,沉声道:“你们……”

      才刚开口,那领头的男人便道:“我们老爷的意思,我想你们也很明白了,今日就先给你们提个醒,识相的就尽快将铺子给挪了!”

      然后一挥手带着人眨眼间走了个干净。

      钟泠有点傻眼。这群人向来难缠,哪一回不是她骂出去的?

      这还是第一次走得这么干脆,手上的家伙拿着杂耍玩的?集体吃坏肚子了?

      齐昭却笑道:“看不出你竟这么有杀气?”

      顾梦:“……”

      ·

      顾梦换好干净衣物,来到前厅时,正看到钟泠在点安神香。

      “钟泠,你怎么用上这个了?”顾梦奇道。

      “还不是那伙不要脸的,整天来闹事,骂得我气虚,烦到我最近都开始头疼了。”钟泠点好香,从一副要和人干架的语气极其自然地转换到细声细语,拉着她坐下担忧道,“你没事吧?手是怎么伤到的?”

      “小伤,没什么。”

      水贼的事说起来太费口舌,这个改日再提。顾梦见只有她一人,问道:“小宁哥还没回来呢?”

      宁掌柜的儿子,大家惯常叫他小宁。好些个月前去别镇忙新开的分号一事,所以没在明城。

      钟泠摇摇头:“没个半年回不来。对了,我之前听说你要嫁去坊城。真的啊?”

      顾梦险些被抿着的茶水呛道。

      “没有的事!”

      “没有?那就好。你要真去了坊城,我以后就更见不着你了。哦对了,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位是谁?我好像以前没见过啊……”

      说着,钟泠的目光一闪。毕竟以顾梦的“恶名”,身旁跟着个男子着实少见。

      而且这个还如此貌俊,个性似乎也还不错。

      “难道?”

      钟泠的嘴皮子很利索,顾梦同她一起时,一向是她说一句,钟泠三句。这一点成了亲也没变。

      “那是我师兄的好友。”免得她再说出些什么,顾梦忙道。话音刚落,就看到齐昭走了进来。

      那身遍布“刀伤”的衣衫已经换掉了,而且头发也重新束起打理过。

      齐昭恰好听见两人提到他,便冲钟泠笑道:“在下齐昭。”

      “原来是齐公子。”钟泠也笑着点头。

      顾梦实在没心思看两个都谈不上正经的人在互相正经,她拍了拍钟泠手背:“先别扯别的,那伙什么人?你说他们天天来闹事,这又是什么情况?”

      钟泠重重哼了声,以一声骂句开场,三言两语迅速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指示这群家丁来砸他们布庄的,是个叫曹岩的人。

      这个曹岩是不久前才来明城的,自称是柳州新任知州曹灿的兄弟。为人嚣张跋扈,仗着有个做知州的兄长,谁都不放在眼里。

      明城的官吏们不少都赶着巴结,哪怕有看不惯的,也都不敢动他。

      至于他要砸铺子的理由,顾梦听完半天没找回言语。

      那曹岩竟说他们泰德布庄坏了他宅子的风水?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先有曹灿,又有曹岩,顾梦已然对他们这曹家的没了好感。

      钟泠控诉的正起劲,齐昭听着听着,忽然起身走到了前头桌案边,瞅了会后捻指把安神香拔了起来。

      钟泠戛然一顿,问道:“齐公子,怎么了?”

      齐昭摇摇头道:“我觉着此间沉闷不透,原是被这香熏得慌。这是,安神香?”

      “对啊,隔街那医馆里头买的。”

      齐昭撇撇嘴,把香灭了:“此香配比不对,想来是制香时太过粗心所致。神是安不了了,指不定能熏死几只虫子。依我看,香都能配错,谁知何时会开错药,如此不谨慎的医馆以后还是别去了。”

      顾梦给钟泠解释道:“他是大夫。”

      虽然她不知道齐昭治病的本事如何,但治伤绝对没得说。是以听他给那医馆下如此严重的定论也不觉有什么,本能地很是信赖。

      钟泠一听,冷不防猛一拍桌子,吓她一跳。

      “我就说了,铁定是那曹岩找的大夫都不靠谱,医术不济治不了人,偏赖到风水上头。牵连我们白被寻了晦气,我呸。”

      顾梦听她细讲,才知原是曹岩一家来了明城之后,他的女儿忽然间得了怪病。寻遍了明城的大夫却都治不好。甚至连什么病症都各有各家的说法,没个定论。

      而曹岩的家宅,虽说从铺子这过去,需得绕上一条街,可实际从位置上来看,是背对背相靠的。也就是说从铺子后院砸墙,用些劲就能直接通到曹岩那去。

      曹岩女儿得病之前的日子,据说时不时就在后院发着呆,仰起头往铺子的方向看,一看就是大半天。

      明城那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病,曹岩的夫人就觉着莫不是着了邪祟。于是硬说是泰德的铺子不干净,碍到了他家的风水,所以他们女儿才会得病的。

      “就因为这荒唐的理由,曹岩数番带人找事?”

      “可不是!说是只要我们铺子在,他女儿就好不了。我们泰德此间分号在明城也有十来年了,岂是他说挪就挪的?若真应他的搬了,那不就承认了我们铺子沾了邪祟吗?我们还怎么在明城做生意!”钟泠哼道。

      顾梦算知道为什么临阳镇的货两次没到,却没收到明城的消息了。原是被无赖缠了身。

      她正在思索此事当如何处理,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二小姐,掌柜的,他们的人又来了。”

      他们,又,这指的不是曹岩的人又是谁?

      钟泠眉头一蹙:“曹岩的那群腿子,闹铺子还不够,怎么竟还敢上人家里来了?也太得寸进尺!”

      小厮神色有些古怪,支吾了两声,说道:“掌柜的,好像这回和以往不太一样。他们说是,是来找大夫的。”

      钟泠起身,抱臂边往外走边嗤笑道:“笑话,我这又不是医馆,哪来的大夫?”

      顾梦一顿,下意识就朝齐昭看去。

      大夫?好像是有一个……

      顾梦之前看到堵在铺子门口的那群人时,曾心生过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此时审视了门口这几人好一会,才突然意识到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这几个家丁,衣着都是一样的款式和布料。这一身,和丰城外同她过招的那几人的穿着,可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吗?

      原来是他们?

      “原来就是你们?”齐昭抚了抚脖子。

      这几人确实是冲齐昭来的。这么说,那群追了齐昭一路的家丁,原来竟是曹岩派出来的?

      其中一个自称长顺的管事,十分客气地说道:“我们家小姐得病久治不愈,老爷心急,得知大夫医术高超,所以想请您为我们小姐诊治。”

      齐昭眼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哦?我怎不知我医术高超。你们不由分说追了我一路,到底是听谁说的?”

      长顺的笑容十分老实:“我们都是听老爷的吩咐。老爷只说了要请大夫您,其他的我们也不知啊。”

      齐昭道:“你们这样的请法,还当真特别。”

      长顺显然是知道,派出去的人一路追赶齐昭究竟是哪番情景的,他叹了口长气道:“老爷发了话,若请不到您回来,就将我们统统发卖出去。他们也都是不得已的,大夫莫怪。”

      顾梦都看出来了,他们话虽说的好听,态度却十分强硬,更无半分歉意。看样子是势必要将齐昭给带回去。

      下人都如此,这曹岩为人果然很嚣张。

      齐昭看起来丝毫不恼,只是有些为难的捏了捏下巴:“可我其实不太会治病啊。”

      所以这还是不同意了?

      长顺笑意依旧,站直了身子:“大夫尽可诊过再说。”

      身后的家丁们立刻摆出了一副你若不走,就要抢人的架势来。

      还敢抢人?钟泠见状,手一挥,宅子里的护院就全围了上来。

      齐昭好似觉察不到场上的剑拔弩张,只慢悠悠地道:“你们连追了我好几个城,着实挺烦人的。若我心绪不佳,谁知道诊治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失了手。”

      长顺笑容僵了一瞬,道:“那依大夫看?”

      齐昭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仿佛他脸上雕着花。

      顾梦看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齐昭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招,她也就没吱声。

      过了会,齐昭才道:“你说的也是,是可先诊过再说。我可以出诊,只不过……”

      齐昭正了正色,那点不拘随意都从脸上隐匿了。一本正经起来,顾梦就像头一回认识他一样。

      “若要我正式出诊,是需要先付诊金的。”

      长顺忙道:“这不是问题。”

      齐昭点点头,忽然回头冲钟泠问了句:“钟掌柜,这段时日他们屡次闹事,铺子里可有什么损坏?”

      钟泠不知道齐昭突然问这做什么,但仍道:“大门被砸坏过一次。”

      齐昭了然,对长顺道:“泰德布庄的门面可不便宜。就且算他一万五千两,这数便是我的诊金。赔偿加诊金一共三万两,明日一早只要送来,我立刻上门诊视。”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下一刻一片寂静。

      不仅是对方,就连顾梦和钟泠都差点没站稳。顾梦险些怀疑自己耳朵不灵了,如此高价的诊金当真闻所未闻。

      可看齐昭的样子,却半点不似开玩笑。

      长顺嘴角有些僵:“大夫您说诊金要多少?”

      齐昭伸出三根手指:“赔偿,诊金,一共三万两。”

      继而拢回袖子,微微一笑:“这是我的行情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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