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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尾声】 ...


  •   *

      阴云尽散,霞光明媚。

      天气不知不觉中就变这样好,然而余春心头的乌云还未驱散。

      那几个人,还没出来。

      可是他相信,那个少年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也许还是无赖的笑着,东一句西一句地打岔,使得他火冒三丈。可他不会生气,他这次绝不会生气。因为他知道了一件事,他的话从来信不得,只能看,他到底做过什么。

      脚下的地面忽然微微的一震,裂出一道长长缝隙,然后逐渐变宽,恰能容一个人出入。

      项青河按捺不住性子,跃跃欲试地想要下去,却被余春一把拉住。

      他们说要在这里等,就不能轻举妄动。

      上官沐一直都是魂游天外的神色,此时却动了动嘴唇,道,“要出来了。”也不知他哪来的根据。

      穿紫纱裙的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上官沐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很快别过头去。封府的众人都被驱散,连仆役都不剩一个,偌大个院落,寂静得可怕。这个姑娘却坚执不走,说她有要等的人。

      他们几个都不可能跟个姑娘过不去,于是由了她在这里等。她倒也安静,只是始终忧心忡忡的,一看便知是担着心事。

      等了没有多久,还真的有人从这里上来,不过却是一些武林名宿,余春曾见过,却不能完全叫上名字。这些人之后,竟上来了那个小个头的捕快。

      小个子的捕快看了余春一眼,笑了笑,又折返身下去。

      再上来的,便是顾青江他们一行了。这几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项青河一跃而起过去关心他师兄,眼睛却总是往蝶影那边溜。橙衣少女随着她家小姐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来,神情岿然不动。

      余春在一旁看的分明,却迟迟等不着那白衣少年出来,不禁焦灼。

      顾青江称是没事,封贼已死,风少侠很快便会上来。余春只好继续等下去,想着到时候到底怎么诚恳地道歉。

      先上来的武林名宿得了消息,纷纷告辞离去。他们这次也是元气大消,望着便知在地下受了不少苦头,一个一个憔悴不已,但还勉强保持着大家风度。

      余春看了看这些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不断拿衣襟扇着风的庞万香。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罗刹看来倒比这些武林名宿更有良心,也一直坚持着没走,不过始终坐的不远不近,没和他搭过一句话。

      余春其实有点惭愧。经此一事他好像悟到点什么,不过又不能说的很分明。

      又有人头冒了出来,这次上来的是两个人,不过却仍然没有那个少年。

      小个子捕快将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背了上来,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而后轻飘飘地离去。他都没看上官沐一眼,上官沐看见他,也没说话。

      这些官府中人做事就是奇怪,连声招呼都不肯打。

      不过他丢下的那句话,却叫余春觉得有了盼头。

      他说:“马上就出来了。”

      如果余春懂得诗词歌赋,他一定会说,这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

      *

      出来的少年满身血污,一打眼看去,倒把余春吓了一跳,几乎疑心他受了重伤,扑过去打算给他把脉——虽然,他也不会。

      但有人冲的比他还快。

      恶罗刹本来坐的不远不近,那少年才露个头,他就一跃而起,扑了过来,拉着少年的手,情真意切道,“少侠,你没事吧!”

      余春不知为何,只觉自己身上寒毛倒竖。

      那红衣少女倒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冷冷的道,“你活着就好。那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俊俏的少年似乎有点蒙,可能是因为被庞万香拉着手,他又偏偏没来得及避开,苦着一张脸。蒙了半晌才对那少女道,“世妹,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那告辞了。”提剑转身,走的毫不犹豫。她一走,橙衣少女自然也跟了上去。

      少年看着她们的背影,忽地笑了一笑。余春却不难看出,他眼中一掠即逝的苦涩。

      那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呢?余春不解,但是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少年叹了口气,“多谢庞前辈关心,在下没受什么伤,身上沾的都是别人的血。”

      “那就好,那就好。”庞万香终于松开了手,笑了一声,“此次全凭少侠相救,这份情,我老庞记下了!改日有空请少侠喝酒。”

      “那倒不必。”风茵雪才说一句,看见庞万香看过来的眼神,立刻改口,“多谢庞兄破费。”

      “哎。”庞万香仅剩的一张胖脸上,两只眼笑得眯了起来,乐呵呵地离开了。

      顾青江带着项青河过来告辞,说要回去复命。又千恩万谢客气多次,才啰啰嗦嗦地走了。

      上官沐此刻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带着他心不在焉的态度,冲着风茵雪拱了拱手,“风兄。”

      风茵雪冲着他笑了笑,“大人还想抓我回去?”

      上官沐摇了摇头,“此次青州发生这样大变故,晚文责无旁贷,但料想罪不至死。只不过再见风兄,怕是遥遥难期。风兄,珍重。”他俯身行礼,面容郑重。

      风茵雪收敛了脸上嬉笑之意,郑重还礼,“大人,后会有期。”

      上官沐点了点头,转身慢慢地走去了。

      余春看一眼紫衣女子,那女子从少年出来就一直盯着他看,眼中的情意啊,饶是他都看得出来。不过余春存心要等到最后,见她一直不打算开口,不由有些着急。

      紫衣女子也看了他一眼,似乎等他先说。

      少年微微笑了笑,“在下与姑娘从未谋面,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那女子怔了一怔,“六爷不记得奴婢?”她咬着嘴唇,红晕上脸,小声道,“奴婢是流烟哪,前天在竹楼里……”

      风茵雪恍然,“想起来了,咱们今天见过面,姑娘的舞跳得很好。”他笑了笑,想起来什么,“不过之前的,却不是我,姑娘可知道易容术?”

      流烟怔了一怔,骤然无措,“那……”

      风茵雪笑了笑,指了指刚走没多远的上官沐,还可以瞧见一个背影。

      流烟立刻流露出感激之色,提着裙裾,小跑着追了过去。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余春十分熟悉的笑容,余春一眼就知道他心里转的准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现在终于就剩他们两个了,所以道歉的话也不用不好意思说。

      不过……为什么感觉更说不出口了呢?

      余春为难的当口,风茵雪在眯着眼睛打量他。

      “余大侠?”

      余春一下子回神,“怎么了?”

      “余大侠特意留到最后,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对在下说?”少年轻笑,“别是折服于我无双的英俊与才华,想以身相许?那可真是对不住余大侠了,在下早已娶得娇妻。”

      余春气得要死,又忍不住磨牙霍霍,“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又不是那等爱寻兔儿爷的货色,老子喜欢娘们儿!”

      “哦?那余大侠要说什么?”少年眨着眼睛,一副天真无邪模样。

      余春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过被他这么一弄,倒是没了先前的吞吞吐吐,“老子是想跟你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了自觉也有点不客气,不过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余春也只好干巴巴地站着,等他回话。

      风茵雪看了他一眼,“救命之恩?”

      “是啊,算起来你也救了我好几次……”余春扒着指头数,“着火那一次,破庙那一回,后来……”

      风茵雪笑吟吟地打断他,“余大侠,你不用放在心上,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救你,只是不小心捎带上了而已。”

      “啥?”余春一时转不过弯来。

      少年笑而不语。

      余春慢慢回过味来,变了脸色,“你……”他想说你真是不知好歹,但又硬生生地吞了这句话,气得狠了,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风茵雪也没留他,看着他气冲冲的走出很远,嘴角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的敛去了。他专注地瞧着地上那道缝隙,看了很久,直到那缝隙忽地轻轻一抖,消失不见。

      余春走出去老远,心里还是气的,心想这辈子最好也别要见到那个家伙了。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脚下微微一颤。

      余春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回过头去。

      还好,那少年还站在原处,没有像他感觉中那样,会突然消失。

      不过,消失了也不关他的事。余春愤愤的一摸刀柄,头也不回地走了。

      *

      风茵雪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也离开庭院。

      离开时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封府大门,也不知是谁将门弄开,像是一脚踹破,又好像是众人推开。

      那两盏白灯笼还在,幽幽地亮着,光在这样的白天里显得黯淡。

      少年忽然笑了笑,掉头离去。

      他不知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顶轿子。轿帘被微风轻轻吹动,却看不见主人的形容。

      黑衣少年此时已全然清醒,面无表情地恭肃立在一旁,看着少年离去,轻声道,“主子,真的不见六爷一面?”

      轿中人许久不答,似乎也透过哪里可以看见少年的离去,直到他的背影转过街角,再看不见,才道,“他本无意见我,我也无颜见他。罢了。”

      黑衣少年点一点头。

      两个青衣小童忽然出现,一前一后地挑起轿子,脚步轻快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

      风茵雪先去挑了件衣服,又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再去马市上挑了一匹马,牵着慢慢出城。

      虽是过了一天中最热闹时候,街上行人倒还不少。有人提起今日的砍头竟然不了了之,言谈之中大有遗憾之意。有人又道封府好像出了事,连门都给踢破了,不知惹了什么麻烦。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城中这条笔直大路,一路行去,便可看见两处客栈废墟。那属于悦来客栈的一堆里,此时围了一些人,有人在翻找着什么。

      悦来客栈的金字招牌跌在地上,皂袍的老者弯腰抚着金字,低声叹息。

      风茵雪牵着马缓步走过去。

      店小二抱出一块石头,正要和老者说话,看见风茵雪时笑容一下子凝住,指着他张口要说些什么。

      少年悄然将折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

      小二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少年轻笑道,“张掌柜的伤可大好了?”

      张悦来一起身就看见夕阳余晖里持扇而立的少年,只觉是百感交集,“多谢少侠关心,我这把老骨头,是同年轻人比不得了……不过好得多了,慢慢养着罢。”看见他牵着马,便道,“少侠这是要走了?老朽可是听说,邵二当家的要请少侠喝酒呢。”

      风茵雪轻轻点了点头,“晚辈不是那块料子,人多了,怕得慌。”他笑了笑,“掌柜的保重,先走一步。”

      张悦来看着他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觉得说不出什么。道谢二字太轻,可除却谢字,他又惭愧得无话可说,终于只是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去。

      店小二抱着石头看着风茵雪走去,忽然觉得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他躲了几日,却也听人说起了事情经过,对这少年敬佩之至。他情不自禁地抱着石头往前追了几步,“少侠?”

      “是你啊。”少年转头一笑,“以后当了掌柜,可记得给我折扣啊。”

      “啊?”

      少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去。

      店小二心情澎湃地想着他适才那一笑,风少侠真的长得好看。可他也忽然想起当日与他在一起的封公子,大家都说,封公子是个魔头,死的好。他没亲眼见过他做的恶事,但也知道大家说的必然不错。只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忽然觉得难过。

      如果彼此之间真的没有一点情义,面对彼此时,也不会有那样的笑容与动作吧?

      他抱着石头默默地想着,直到少年的背影都融入人群,再也分不出来,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当掌柜?

      店小二傻笑了一声,抱着石头往回走,打算把石头给掌柜的看看,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他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大喊,“走水了!”

      店小二吓了一跳,抱着石头看去,果然看见南边烧了起来。

      火光明艳,梆子声响个不停,官兵跑动。

      店小二无意中抬了抬头,忽然看见天上七星现而复隐,只一刹的空儿,再看已无踪影。

      大概是眼花吧,店小二心想。

      *

      酒楼里听黑衣少年讲事情经过,来来回回,桩桩件件。

      踏雾觉得没什么意思,归结说之,不过是他们败了。

      败了又有什么好说?被人囚禁总是事实,抬不起头来,还要蒙人搭救。

      他觉得气闷,对一旁的登云说要出去透透气,便站起身来。

      酒楼邻街,他推开窗子,看楼下往来的百姓。

      这些人又怎么知道,就在眼皮子底下,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绝杀。

      他们只是忙忙碌碌,却又碌碌无为。

      踏雾忽然瞧见那个少年。青衣白马,含笑而行,闹市中千万般人,都掩不去他徐徐步来的风华。踏雾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可他却直觉地认定,他是风六。

      踏雾没有下楼,只是将窗子推得更开,在少年行到楼下时淡淡出了声,“看兄台仪态不俗,某心生倾慕,不知有幸同座小酌几杯?”

      少年仰着脸冲他笑了笑。他生的果然很好看,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动人,眉眼弯弯,和煦如朝阳旭日。

      一出口是温和的婉拒,“多谢兄台相邀,只可惜在下急着赶路。”他笑得有些羞涩,“想快些回家见我娘子。”

      他说的如此坦荡,似乎毫不觉得儿女情长是件使英雄气短的耻辱事。

      踏雾竟不由得笑了笑,“那好。”他遥遥的拱一拱手,“下次若有机会再见,还望兄台且莫推拒。”

      “自然。”少年笑了笑。

      此时城中人流已稀,邻近城门,少年翻身上马,只一挥鞭,不多时便已远去。

      踏雾关了窗,想到又要回乌烟瘴气的酒宴,就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

      *

      风茵雪绝没想到,回去见着的竟是一间空屋。

      他快马加鞭地赶路,却只见夜色深深,空无一人。

      少年扔了马鞭,怒极时,反而笑出声来。

      点起烛火,室内摆设一如离去之时。

      只可惜,没了那娉娉袅袅的少女,温柔而倔强地唤他六哥。

      *

      官道上,马车徐徐而行。

      赶车的是个十分俊秀的公子哥儿,衣着华贵,眉眼灵动,此时却哭丧着脸道,“小弟妹啊,你这是要害死我。”

      车内的声音平静,是个少女清澈语音,“四公子,还要多久?”

      公子哥儿无可奈何,“还早呢,老六现在脱不开身。咱们到了安邑停一停,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他找不着。小弟妹,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许久得不到回答。

      很久后,马车内才传来一句话,“四公子,赶路罢。”

      *

      “不知道千儿到哪了?”蔡婆心神不安地看着窗外的天色。

      王齐氏叹口气,“其实不必这样的。就算走,你也该跟她一块走啊,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蔡婆也叹了口气,坐回去,道,“那孩子啊,太死心眼。发生了那种事,她是决不肯的,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知道阿六娶她不单是为了喜欢她,哪里还容得下?”她也无可奈何,“唉,这孩子,随她娘。”

      “我这一把老骨头啊,是挪不动窝了。”她叹口气,“再说了,我还想着,阿六若是回来,好歹能再嘱咐他几句。”

      王齐氏试探着问,“婆婆,您还真打算把千丫头许给他?可……”

      蔡婆摇了摇手,“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怎么想的,无关紧要哟……”

      她站起身出去了。

      王齐氏不由得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刺绣,呆呆了坐了一会儿,心道,唉,这都是些什么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终于告一段落了!我终于东拼西凑的把这个完结了!啊不,是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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