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星弄

4、4.IAA

　　晚上，当夏蓝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家门口，她沉沉地深呼吸，把可能看到的画面在脑海里全部过一遍。她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和夏梦柔好好地谈一谈。

　　她有那样一张漂亮的脸，所以不是非要做这样的工作。她可以去商场做化妆品导购员，也可以去做中年品牌的服装代购员。或许这些和那个工作相比起来收入甚微，可是起码她们不用被邻里间瞧不起，也不用再时刻提醒自己骨子里要活的卑微。

　　想好后，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一片黑暗。

　　“妈……”

　　夏蓝轻轻叫了一声，摸着在墙角找到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按亮了灯，她却在亮起的一瞬间怔住。

　　屋里没有人。

　　整个屋子都被收拾的干干静静的，连窗上的窗帘都是新换过的。夏梦柔的房门敞开着，房间同样被打理得整齐，她平时挂在衣架上，经常穿的那几件衣服已经不见了。

　　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蓝快步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在门口那个破旧的木桌上，果然看到了夏梦柔留给她的纸条。

　　——蓝蓝，妈妈要出门一段时间，大概要两个月左右。生活费已经打到了你的卡上，要记得按时吃饭。

　　妈妈。

　　深呼吸。

　　方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迅速下沉。她将纸条死死地掐在手心里，脑中由一片空白慢慢转化为失望的愤怒。

　　又是这样……

　　她真的这么热爱这份“工作”，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堕落地生活下去吗？！

　　心中一阵澎湃的气愤。夏蓝重新把书包甩在肩上，迅速跑出了家门。穿过华丽奢靡的住宅区，她跑向对面的马路，只是还没等穿过马路，她就忽然站住了。

　　马路对面，没有那辆平时一直等在那里的跑车。

　　心里一空。

　　夏蓝怔了怔，几秒后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默默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缓缓地蹲下身，她抱住自己，这一刻才任由自己放肆开这种难过。

　　小的时候，夏梦柔也像现在这样，隔段时间就不回家。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只知道她每一次回来，都会带来很多很多钱，那些钱足够她们花一段时间，等钱花得差不多了，她又会再消失一段时间。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早晨，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她们家里来。她还记得那女人抓着夏梦柔的头发，大骂她是“小三”。她的叫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这对孤女寡母的卑微在那些人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也是在那时起，她才知道，自己漂亮的母亲，是那些有钱男人的情妇。隔段时间，就会去供他们赏玩。

　　夏蓝在明白这些后就明确地对夏梦柔提出了她不喜欢她的工作。夏梦柔也同意了，她也做得很好，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找上门来。其实她知道，私下里她们的生活太过窘迫的时候，她还是会接一些零碎的活。可是没关系，只要她不带那些男人回来，她就当做不知道。她相信她会一点一点地改好。

　　但是现在……

　　这一切，似乎还是回到原点了……

　　……

　　夜晚的温度微微有点凉。

　　夏蓝蹲在路边，住宅区的高楼在她身后灯火闪烁。整个城市仿佛一个巨大黑洞，将她连同她的悲伤一起席卷进去，看不见踪影。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

　　夏蓝愕然抬头。

　　顷刻撞入眼底的，是一个正用问询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清秀男生。男生也在她抬头的瞬间有些愣愕，因为他看清了她眼睛里充盈着的破碎的水光。

　　她一惊，几乎忘了擦泪，站起身就走。

　　“诶，你怎么哭了？”

　　男生急忙追了几步，夏蓝头也不回地呵斥，“滚开！”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直到夏蓝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他才忽然想到什么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喂，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夏蓝没有理会。

　　她没有回头，越走越快，身影很快隐在了灯火辉煌的住宅区后，消失在男生的视线中。

　　·

　　第二天，夏蓝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

　　昨晚用冰块敷了眼睛。今早画了些眼妆，散下长发，又将有些长了的刘海放下来，半遮半掩，才勉强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才刚刚踏进教室，她就看到班上的女生正聚集在一起激动地讨论些什么。

　　“你要参加吗？”

　　“我不去，参加了也取不上，浪费钱！”

　　“听说第一名有机会成为玛莎夫人的学生呢……”

　　“那又怎么样，第一名又不会是我们！”

　　……

　　“在看什么？”

　　夏蓝轻声轻气地走到她们的身边，女生们在看清来人后，习惯性地立刻将她围成一团。

　　“夏蓝！”

　　方才圈子最中央的女生蒋沫，迅速将手上的东西传到她面前。是一张宣传单。夏蓝的目光从单子醒目的标题上轻轻扫过——

　　“第九届‘IAA’国际美术大赛”。

　　呼吸微窒。

　　她知道她们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作为专业的美术院校，美院校方极其鼓励学生们参加各式各样的美术比赛，其中最为重视的，便是“IAA”大赛。

　　由国际美术协会主办，三年一届，参赛者需在十七岁以上，通向全球征集画稿。仅从阵势上，就已经首先奠定了“IAA”的比赛高度。

　　严谨的赛制，也保证了全方面筛选专业的美术人才。首先是市级海选，海选后是国家级初赛、复赛。层层考验过后，便是全球决赛。初赛和复赛的第一名，有资格获得国家级美协颁布的个人向日葵徽章。而决赛中名列前茅的选手，更有机会被国际知名画家赏识。

　　据说，清辉往年最好的比赛成绩，也只是将将打进决赛二十甲。至于个人向日葵徽章，至今
　　美校的校园里还没有人得过。

　　“夏蓝，你要参加吗？”

　　蒋沫用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她。虽然是美术学院，但其实真正有实力的并没有几个。而这一届能有资格够争头魁的，想来也就只有那几个人。

　　周围的女生们屏着呼吸，同样眼含期待。

　　“都有谁参加？”夏蓝纤细的手指划过纸页的边缘，头也不抬地问。

　　“现在人还不多，我们这届比较厉害的就只有我们班的李彤，三班的温琳琳和四班的凌悦……夏蓝，他们都没有你厉害，你参加吧！”

　　指尖轻轻从光滑的纸页上划过。

　　“你参加吗？”她收了视线，脸上没有露出丁点的兴趣，望向身旁的蒋沫，“小沫。”

　　蒋沫忽然就涨红了脸，“我……我报名了，不过……我知道我的实力……”

　　“那我不参加。”夏蓝微笑，手中的宣传单，毫不犹豫地推到蒋沫的面前，“我会帮助你。”

　　四周的女孩子们，低低地发出一阵惊讶的抽气声。

　　蒋沫难以置信地一愣，“什……什么？”

　　“或许不能保证让你进入决赛，但是，顺利参加复赛绝对没问题。”她伸手，手指在宣传页上轻点，似认真又似漫不经心地笑说：“现在距离复赛还有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你足以接受很多方面的训练。”

　　蒋沫呆呆地瞅着她。

　　“可……可是……”

　　铃——

　　上课铃响。

　　没有说完的话被打断。女生们纷纷散开。

　　晨课开始之前，辅导员却首先带着一个男生走进了教室。

　　“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来自清远学院，希望以后大家可以和他好好相处。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讲台上的男生面容清澈，修剪得利落的头发完全露出了眉眼，他穿着清辉美校的校服衬衫，宽大的书包规矩地背在肩上，看上去几乎要压倒他细瘦的身体。

　　是个很干净，也很清秀的男孩子。

　　“我叫靳楚锐。”

　　他微笑，澄澈的目光轻轻从教室上方扫过，然后落在一处地方。

　　讲台下。

　　夏蓝面无表情地抬头注视着他。

　　及睫的刘海微微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她的神情。只是她周身的气息，忽然间变得有些冷。

　　……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叫靳楚锐。

　　……

　　你相信吗？

　　如果青春是一场禁忌游戏，那么游戏的背后，总要有一个旁观者，站在局外审视所有人的命运。
　　你的美丽，你的秘密；他的孤傲；她的张扬；他的魅惑……

　　以及黑暗深处，一切你所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