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19、第十九章 葛家

　　葛大夫人已经四十多岁了，无论怎么保养都掩不住一丝老态，与风华正茂的谢氏一比更是如此。她打扮庄重严肃，眼角眉梢斜飞上翘，眉间积着一道纹路，显得凌厉威严，她习惯性地抿着嘴，嘴角下垂，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谢氏挺直了脊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一时间，两人气场势均，空气透着一丝紧张地气氛。

　　“时夫人，”令在场贵妇没想到的是，葛大夫人竟然露出一丝笑容，首先向谢氏示好，“早就听说时夫人温婉贤淑，大家气质，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谢氏惊讶于她的态度，面上丝毫不露，落落大方地笑道：“夫人过奖。”

　　葛大夫人竟出奇的热情，邀谢氏小坐闲聊。

　　时锦浓腻在她娘怀里不肯离开，无趣地扭来扭去。

　　“这是三姑娘吧？”葛大夫人看着时锦浓，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谢氏一凛，不动声色地说道：“是，这孩子年纪小不知事，平时最是黏人。”

　　葛大夫人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呀，最爱跟亲娘在一块儿，半点离不得。从前怡儿小时也是这样，我一离开就哭闹不休，连奶娘都没办法。”

　　葛三姑娘闺名葛文怡。

　　谢氏应和着，心里却越来越疑惑。

　　“……说来，怡儿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许多姑娘都不爱跟她一块……”葛大夫人说道，面上闪过一丝苦恼，眸中却掩藏着高傲。

　　“今天，她不注意摔倒了，却听说吓到了三姑娘，改天定让怡儿给三姑娘赔礼！”

　　谢氏不禁诧异，道“夫人严重了，浓浓小小人儿哪里要葛姑娘赔礼。”

　　葛大夫人神情不变：“我们怡儿性子腼腆，家里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听侯府时二姑娘说起妹妹们，心里很是羡慕，方才见了你家三姑娘，喜欢极了，奈何身体不争气，不能好好亲近。方才还跟我说了，要常去看三姑娘。若是冒昧登门，还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谢氏笑道：“夫人客气了，浓浓还小，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两人你来我往又说了许多客套话，才回到自己席上。

　　谢氏刚坐下，几个贵妇人就围过来了。

　　“刚才葛大夫人怎么找你说话？”说话的是谢氏表嫂徐氏。

　　“还不是这个小家伙。”谢氏无奈地动了动手臂，时锦浓虽然瘦小，但抱了许久，她也有些无力了。

　　“浓浓吗？！我来抱！我来抱！”一个年轻夫人兴奋地说道，把昏昏欲睡的时锦浓抱在自己怀里，稀奇地看着。

　　被陌生女子接手，时锦浓不适地扭了两下，转头看了看她娘，咬着手指闭上了眼睛。

　　“她要睡着了吗？”年轻女子说道。她是谢氏的闺中好友，纪兰，她比谢氏小了十岁，两人却十分投缘。五年前，她随丈夫去了山东，今年才回京。她成婚五载至今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一看到白白嫩嫩的孩子就眼馋。

　　“昨日睡得晚，今天起得又早，到现在还没有精神呢。”谢氏把她细细的手指抽出来，用手帕仔细擦了，摸摸她的脸。时锦浓哼了一声，又把不自觉把手指含在嘴里。

　　“真好。”纪兰看着漂亮可爱的时锦浓，羡慕得不得了。一旁的赵夫人也想抱抱，纪兰傲娇地撇开身子，抱得紧紧的。赵夫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刚才葛三姑娘摔倒了，浓浓也在。”谢氏说道。

　　徐氏点点头，“原来如此。”又诧异地问：“她不会是找你麻烦吧。但是刚才你们好似聊得很愉快啊？”

　　“确实……她很客气，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唉，有什么奇怪的！葛三姑娘都十二岁了，浓浓才三岁！她摔倒了还能怪浓浓，她名声还要不要了？”纪兰闺中时候就是天真烂漫的，嫁作人妻之后又有丈夫宠着，单纯的性子一点儿没变。

　　“对呀，谢姐姐你可别乱想了。”赵夫人也是简单直白的人，对这些官司不感兴趣，她学着纪兰对谢氏的称呼，嘴里念了好多遍才顺口地说出来，仍觉得怪异。

　　这两人志趣相投地凑到一边去逗弄将睡未睡的时锦浓。

　　徐氏摇摇头，又对谢氏道：“如今她是皇后胞姐，娘家夫家俱是尊贵，虽说表弟深受陛下信重，她也不必如此。”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更不可能是喜欢浓浓啊？”

　　“我记得当初拂尧从明珠郡主马下救下的那个姑娘好像就是葛三姑娘。当时大长公主势大，葛家只能忍气吞声，莫不是记着拂尧的恩？”

　　谢氏一笑，“那倒有可能。”

　　时锦浓本来睡意甚浓，纪兰和赵夫人时不时碰碰她的小脸，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发，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把时锦浓闹醒了。

　　她一睁眼，纪兰和赵夫人吓了一跳，心虚地往谢氏那边看了看。纪兰看着时锦浓湿润清澈的黑眼睛，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她不自觉软了声音：“浓浓，醒了？”

　　时锦浓一动不动。

　　“我是你兰姨。浓浓乖啊。”纪兰小声说道。

　　时锦浓张开嘴，纪兰以为会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顿时充满期待。

　　然而，时锦浓把小手拿开，又闭上嘴巴，举着小手不舒服地扭了两下。

　　“怎么了，浓浓？是不是不舒服？”纪兰着急地问。

　　时锦浓举了半天，终于不耐烦了，嘴里哼哼着，很有大哭的趋势。

　　纪兰一慌，忙把她还给谢氏。谢氏看着她手指上一块亮晶晶的，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时锦浓才撅撅嘴，打了个哈欠。

　　这时，赵缨和时锦珑跑过来，冲在场的夫人问了礼，又合伙把歪歪扭扭的时锦浓给拉走了。

　　纪兰看着这三只小伙伴，羡慕地说道：“孩子真可爱！”又落寞地摸了摸小腹。

　　谢氏知道她的心结，劝道：“你别着急，这种事急不来的。妹夫对你也体贴，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我知道，但是都五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静安虽然不着急，可族里的老人已经开始不满了，前几天，还有族老带着不知道哪门子的表妹来问安，被我轰出去了！”纪兰说道，握了握拳，两眼放光。

　　纪兰的丈夫名叫纪徐静安，是徐氏的堂弟。徐静安出身西京大族，父母早亡，年少成名。

　　徐氏问：“那静安是怎么想的？”

　　纪兰突然低下头，红着脸说道：“还能怎么想，当然是只有我一个……”

　　这幅少女怀春的甜蜜样子让谢氏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纪兰又垂头丧气起来，她咬着唇担忧地问道：“盈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不能生啊？”

　　谢氏还未说话，徐氏先开口了：“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你要实在担心，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就是了。”

　　“这些年在西京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没问题……”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问题，好好养着就是，孩子的事，缘分来了，自然水到渠成。”谢氏道。

　　纪兰握着谢氏的手，问：“盈姐姐，你看你和姐夫这些年，得了三儿三女，有什么秘方吗？”

　　“哪有什么秘方？有我不早告诉你了？你只要记着，别乱吃药别听什么道士啊和尚的话，都是蒙人的！只要平和些，顺其自然就好了。”

　　赵夫人看了看身材纤细的纪兰，说道：“我看你呀没什么毛病，就是太瘦了！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不康健！”

　　赵夫人的话一针见血，前朝以来，世人爱细腰，举国以瘦为美，贵女们也都是弱不禁风。

　　见三人都看她，赵夫人撇撇嘴：“你们这些娇小姐啊，吃饭就吃那么一点，成天待在房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养孩子？像我们乡下地方，身子不好的人都不好生养。”

　　徐氏也说道：“是啊，你就是太单薄了点，没事多动一动，养得康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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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贵妇人们谈首饰，谈孩子，言笑晏晏，心口不一，行动款款，暗流涌动。而另一边，小贵女们却直白得多。

　　时锦浓正和小伙伴们蹲在一弯浅浅的水塘边看乌龟。这乌龟足足有水缸那么大，像一座小山似的伏在水塘里，龟背上有深深的纹路。

　　“这是只神龟。”时锦珑说道。

　　赵缨：“那就是龟大仙。”

　　“真哒？”惊异的时锦浓。

　　时锦珑：“当然，你看它壳上还有字呢？”

　　时锦浓好奇地问：“什么字？”

　　时锦珑：“呃……”见时锦浓和赵缨齐齐看来，时锦珑强装镇定，哈哈干笑了两声，高傲道：“我才不告诉你们呢？不识字的小笨蛋。”时锦珑六岁，正是启蒙的年纪，却是个不好学的，至今不识几个大字。

　　时锦浓转头问赵缨：“四姐姐是不是也不认识？”

　　赵缨道：“应该是。”两人相视点头。

　　“谁说我不认识的？”时锦珑昂头：“它背上是‘万’字！”

　　“真哒？”时锦浓睁大了眼睛。

　　“呵呵，那不是‘万’字，是一种纹路。”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三只小伙伴齐齐扭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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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锦浓：我有洁癖<(￣ˇ￣)/
葛文怡：专业碰瓷，百试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