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莳芜

57、生辰

　　“阿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这样看累不累？”白萦忍不住了。
　　她在喝粥，喝了多久白朗就看了多久，而且光看不说话，弄得她都喝不下去了。
　　白朗嘿嘿笑，凑过去小声问：“你与九郎说些什么？那天该不会是他气着你了吧？”
　　“没有的事。”白萦若无其事，“是他那天问了我一些问题，之前没想好怎么回答。”
　　“哦……到底什么问题？”
　　白萦瞅着他笑，一直笑到他不好意思，自己缩了：“好了好了，你不想答就不问你。”想想不甘心，“跟阿兄都有秘密了，哼！”
　　白萦难得不和他斗嘴，而是问他：“是不是过几日就要走？这回去不比之前，危险得很。”
　　“九郎与你说了？”白朗捏了块花生糖慢慢嚼着，“估摸着后日就走了吧。”
　　“这么快啊！”白萦若有所思。
　　“战机稍纵即逝。”白朗说，“眼下冯籍和郭泰你来我往，万一错过占便宜的机会，就可惜了。”
　　白萦点点头：“这可是件难事，既要占住便宜，又不能叫人抓住把柄。”
　　白朗摩拳擦掌：“这回我可要大显身手，九郎都已经是校尉了，我便是资历比他浅些，也不能差太多吧？”
　　兄妹俩闲聊了许久，眼看天要黑了，白朗才回去。

　　白萦初愈，阿虞不放心，亲自来照看她。
　　见她散了发，靠在床头，小脸又尖又白，阿虞不免心疼：“六娘今年都病了好几回，往后可要小心。”
　　白萦微微一笑。上回在惠明寺，她是真凶险，这回只是忧思过重，想通了就不要紧了。
　　她心中一动，问：“阿虞，你想过再嫁吗？”
　　阿虞被她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六娘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你可别多想。”白萦忙道，“只是眼下还不想睡，闲着问问而已。”
　　阿虞这才放下心来。
　　她是白家的奴婢，当初嫁的也是白家的马夫，原与丈夫感情甚笃。只是运气不好，胎儿还在腹中，丈夫惊了马，踩踏死了。而孩儿生下没多久，又夭折了。
　　田夫人见她无依无靠，人又老实本分，就选了她做白萦的奶娘。如今快十三年了，阿虞从没离开过她。
　　阿虞道：“早年，我是半点也不想再嫁的。不管嫁了谁，心里总惦记着他。”
　　“那现在呢？”白萦听出她话中之意。
　　阿虞笑道：“现在么，心里没那么惦记他了，只是也没必要再嫁了。我一人无牵无挂，只要阿郎娘子还给一口饭吃，倒比再嫁自在得多。”
　　这话倒是实在。再嫁不比初嫁，有许多难处。
　　又听她道：“眼下这日子，我实是没什么不满的。当初那死鬼走了，真觉得天都塌了。现下想想，也都过去了。”
　　白萦喃喃道：“原来多深的感情，最后都会淡去吗……”
　　“是人不能跟自己较劲。”阿虞说，“便是伤心得要死要活，日子还得一天天过，是不是？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呢？再怎么也找不回来了呀！”
　　是啊，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她爱的男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白萦深吸一口气，躺进被窝里：“很晚了，阿虞，我们睡吧。”
　　灯熄了，她睁着眼睛盯着幽暗的帐子。
　　眼前一时是那个冷如霜雪的卫廉，一时是少年情真的卫廉。
　　最后，她笑了笑。
　　罢了，顺其自然吧。阿虞说的对，人不能跟自己较劲，既然这是新的一世，就该有新的开始。
　　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了。

　　两日后，卫廉带着亲兵回前线。
　　白朗自然随行。他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却被田夫人耳提面命一番。不许冲动，不可自骄，打仗是很严肃的事，没有真本事，强行去干超过自己能力的事，那是要丢命的。
　　白朗乖乖应了。
　　田夫人又将准备的行李交给白朗，吃的用的药材衣物全都完备。
　　卫廉也得了一份，和白朗一样的规格，令他受宠若惊。
　　既然双方已经有了默契，待遇当然与之前不同了。
　　田夫人看卫廉离去时的模样，小声跟丈夫说：“这孩子真是可怜，想是从来没人为他准备这些。”
　　白士寻微笑，也小声跟妻子说：“今后将他与三郎一般对待，他与那边不亲，与我们处得好了，倒似多了个儿子。”
　　这是身为家长的小心思，田夫人了然：“还用你说？”

　　北边打仗打得如火如荼，卫廉与白朗这一去，就是数月。
　　自从白萦病了一场，田夫人便拘着她，不让她随便出门了。然后请了先生，给她上课！
　　理由很充分：谁家小娘子这个年纪不上课的？
　　白萦想说这些课她都上过了，田夫人又是一句话堵过来：“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你如今正该无忧无虑，那些费脑子的事，交给你爹，要动手，还有阿娘。你什么心都操了，还要爹娘做什么？”
　　白萦无言以对，只能过起无所事事的闺秀生活。
　　上上课，与长岭的小娘子们交际玩耍，偶尔去一趟校场，看女护卫们操练。
　　自从见过血，女护卫们一日比一日精悍。田夫人时常带着她们去城外拉练，有时候还能抓回一些俘虏。
　　而白士寻那边，三个县被他治理得有声有色，陆续有流民回去原籍。
　　齐州土地肥沃，天气适宜，冬天还能种些耐寒的作物。等明年开春，应该就能缓和过来了。
　　爹娘干得热火朝天，阿兄北去建功，只有自己闲得发慌。
　　白萦初时很焦灼，后来沉静下来，逐渐明白了爹娘的苦心。
　　自她重生回来，无时无刻不在焦虑中。刚开始，怕救不回亲人，后来，怕长岭终究逃不过大难。每日每夜，殚精竭虑，拼命去想去学去做。
　　这样紧绷着，对她没有好处。既有张，就要有驰，这样才是健康的。
　　看她情绪平和下来，田夫人那边终于松了口。
　　她要看操练，就带她去校场。想知道政务，前衙随她去。还嫌没事，喏，还有安济院呢！
　　时间一日一日地往前走，转眼到了春节。
　　这个年，白朗没有回家过。
　　郭泰和冯籍交战激烈，连累得他们也没有个好年过。
　　回前线不久，卫廉带着一队精兵深入战区，白朗也跟着去了。
　　这是很危险的事，每回战报送回来，家里三个人火急火燎地凑到一起，确定他们没事，才继续干自己的事。
　　白萦每天都要看一回舆图，就见齐州跟狗啃过一样，一会儿郭泰打过去，一会儿冯籍打过来，真个叫，城头变幻大王旗。
　　这一世，冯籍坚持的时间更久，都四个来月了，还不见颓势。
　　这却是凤翎军的功劳。周烽虽然人在青州，但每三日就有信至，卫廉依据他的指令，领着齐州这几千人马，将一些不起眼的乱相拔除。
　　冯籍不需要数线作战，只要专心对付郭泰，省事不少。
　　不知道冯籍和郭泰有没有察觉，在白萦的舆图上，两边来来回回打得乱糟糟，长岭这边的地盘却在缓慢而稳健地扩大。

　　而这时，青州有消息至，却是周烽来信告知，齐州的乱相，已经漫延至青州，连永州也受到了波及。
　　永州离京城不过二三百里地，这里乱了，京城还能安枕吗？
　　因为这事，白士寻愁得都睡不着觉。
　　他先前派过使者去京城报讯，大半年过去，总算得到京城方面的回信。只有寥寥几句，就是叫他坚持。
　　兵没有，粮没有，连个象征性的抚民政策也没有。
　　白士寻大失所望，对龙座上那位彻底死了心。
　　但是，他们可以不匡扶君上，不能不匡扶社稷。
　　白士寻是个正统的读书人，上头那位不合格，他可以打定主意另觅良主，但叫他无视百姓水火，却是不能。
　　齐州、青州、永州，倘若临近的兴州和定州也起乱子，那就是大半个国土了。

　　“阿爹！”
　　白士寻回神，发现妻子女儿都瞪着他，不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胡乱找了个借口：“这鱼丸倒是好吃。”
　　说完这句话，却发现她们的表情更无奈了。
　　白萦道：“阿爹你吃的是虾丸。”
　　“哦，这鱼啊虾的，还真分不清……”白士寻尴尬地找借口。
　　田夫人看不下去了：“今日是六娘的生辰，就不能别想政务吗？”
　　白士寻只得认错：“娘子说的是。”又给白萦夹菜，“难得有鹿肉，六娘你多吃些。”
　　白萦很给阿爹面子，吃掉了那块香喷喷的烤鹿肉。
　　今日是她生辰，因为时局紧张，便没有请人，只一家子庆祝。
　　“六娘又大了一岁，一年一年可真快！”田夫人感叹。
　　“可不是，六娘已经是个大人样，都会帮阿爹做事了。”白士寻很自豪。
　　田夫人不免想起在外征战的卫廉，又想到自家儿子，揪心得很：“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白士寻想起一事：“六娘，你先前做的梦，现下还有几分准？”
　　白萦道：“阿爹别担心，现下比我梦中局势好多了。这场大乱，本就是凤翎军平定的，现下他们提前出山，不知救了多少人性命。”
　　三人正说着话，却见姚娘匆匆从外头走来。
　　“阿姚，怎么了？”田夫人心一紧，姚娘现下主要带领女护卫队，莫不是那边有事？
　　却见姚娘几步上前，说道：“阿郎，娘子，三郎回来了！”

　　对手指，很抱歉今天更晚了。
晚上被人拉出去吃宵夜，就错过了时间……
阿萦又大了一岁，要进入新的篇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