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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苏夕永远会记得那天晚上黍与她说话的内容。
      那个与平常无异的夜晚,黍应酬回来已经很晚了,浑身酒气。每次黍有饭局,童童总会拉着她的手,在小区的游乐场耐心的等着爸爸回家,只是这一次,爸爸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童童等不到爸爸的怀抱便趴在妈妈的怀里沉沉睡去,苏夕只好将童童抱回家,轻手轻脚地将童童放在小床上,让她安睡。
      苏夕当然知道黍因为饭局脱不开身,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黍那天晚上十二点才醉醺醺的打开家门,浓重的酒气混合着胃里发酵的菜肴的浑浊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苏夕不禁皱起眉头,搀扶着走路跌跌跄跄的黍,让他靠着沙发上,她看着眼前的丈夫满面红光,惦着已经发福的肚子,摇着头疲惫的半躺着沙发上胡言乱语,苏夕不知道他在嘟囔着些什么,可她心里没有缘由的升起一股火气。她不喜欢黍应酬回来时的样子,特别是当黍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不省人事的时候,这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越来越定格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一位整日游离在侍夫育子琐事中的家庭怨妇,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甚至在苏夕还年轻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婚嫁,或者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岁月无情,转眼间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她,世俗,压力,生活的蹉跎,她还是嫁人了,嫁给了当年与她称兄道弟的蓝颜知己。
      苏夕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眼前的黍,但她知道黍爱她胜过自己许多许多,这就够了。很多时候,苏夕总会告诉自己,或者是时间的巧合,地点的巧合,命运的巧合,让他们在嫁娶的年纪里,邂逅,交心,互助,在这座寂寞冰冷的城市里相互安慰取暖,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了。人生在很多时候不久就一场预谋已久的巧合吗,即使曾经那个自己不顾一切为之付出真心的人并不是现在这个陪你走完一生的男人,但这并不妨碍生活的继续,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如此惊人,但生活依旧是生活。
      可是,青春时期的疯狂与激情,还有那些隐晦与露骨的感情就这样逐渐淡出苏夕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归于平淡,可她不喜欢这样的无力苍白,如水的平淡不如洋酒的浓烈。最欢快辉煌的青春岁月已经不再,但这并不妨碍苏夕追忆往昔,那些遇到的人,喝过的酒,抽过的烟,去过的地方,还有曾经的感情,那些刻骨铭心的,还有那些模糊不清的。
      苏夕喜欢如今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其实很多人都是求之不得的,但她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就好比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凌晨,曾经那个旧人的面容总会悄然潜入苏夕的梦境之中,梦好,她便深陷其中,不肯梦醒。梦坏,她便惊吓而醒,之后辗转难眠。
      苏夕以为,这样的琐碎,淡然,时而无趣的生活依旧会延续下去,不起波澜,直到那一天的深夜。
      洗完澡的周黍摇摇晃晃的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吸着,空气里仍能嗅到淡淡的酒气,苏夕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些排斥感,原先平躺着的她翻身侧卧,身后依旧沉默,除了那一起一伏的沉重气息,苏夕以为黍已经睡去,稍稍直起半边的身子,关上了床头灯。
      “夕,你知道吗……”
      黑暗中身后突然出声,似乎有些激动。
      “怎么了?”苏夕没有转身。
      “今天,我遇见西枣了。”
      周黍不知道身旁的人为什么忽然就没声了,明明这件事是如此惊喜。
      “她,过的好吗?”
      苏夕沉默许久终于转过身来,不过她问得异常平静。
      “不错,现在和她在日本认识的朋友在石库门附近开了家工作室,风生水起的,是个设计师。”
      “她,结婚了吧?”
      “还是单身。”
      周黍的回答让苏夕本是狂乱的心不断加速,甚至于她害怕胸口剧烈的跳动声会被身旁的人听到,她不敢在说话,她怕自己一旦开口,因激动而的颤抖的声线会将她此时此刻的心事出卖。
      “这个周六不是童童生日吗,我想让西枣也过来?”周黍转过身试探的询问道。
      “嗯。”
      苏夕想都没想就即刻答应了,待她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那一声答应根本没用经过思考,竟是迫不及待的,苏夕显然被自己的反应下了一跳。
      “好,明天我就告诉她。”
      好在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也幸好苏夕提前关上灯,在漆黑之中,黍看不到自己早已通红的脸颊。
      临近凌晨一点,黍起身去了客厅,苏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现在她已经无心过问了,西枣的模样在那番话语之后,又变得清晰无比,好像从模糊梦境里的影子变成了可以触碰到的现实。让苏夕又开始陷入往昔回忆,那些曾经,那些美好的与挫败的,统统化作一江繁花春水,纷繁缭乱,天旋地转,又一次把苏夕从曾经青葱岁月带入朦胧的梦境里去。
      生日宴会如期而至,可苏夕却觉得她已经等上了半个世纪,那个晚上,她画上了最精致的妆容,拉上了刚百货买来的漂亮衣裳的裙链,穿上了她许久未曾再穿过的高跟鞋,她满心期待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仿佛那就是一抹五彩斑斓的光亮,将会点亮她平乏的生活。
      终于那个人出现了,就站在花园的铁栏门口,低着头,局促不安,踟蹰不前,像极了一个因离家出走又无处可归,但又不敢回家的孩子。眼前的那个人曾经及耳的纤柔短发如今已经没过瘦弱肩膀,脸色依旧是曾经的苍白色,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深邃的杏眼里闪烁的永远都是冷清的迷离,鼻梁还是塌塌的,不高,半抿的嘴唇红润而小巧,单薄的宽松T恤与阔腿裤套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流露出的仍是曾经熟悉的锐气而韧性,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只是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漂亮了。那一刻,苏夕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变得欢悦,她甚至伸出手握紧那双湿哒哒的手,将那个人硬生生拉进室内。
      她到底还是来了,苏夕心里小小的灰色算盘也终能如愿了。
      苏夕请西枣来这,她想见西枣,可在宴会上,她却只是将西枣撂在一旁,少有举动,更别提说话了。苏夕总是游离在亲朋好友之间,聊天,举杯,欢笑,奔前忙后,看似在为宴会的体面操劳,尽极了地主之谊。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多繁忙,苏夕只不过是见事找事罢了。即使她知道西枣在这里除了她和黍谁都不认识,即使她知道黍忙着周旋在公司的高层之间,无暇顾及到西枣,即使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西枣尴尬,不知所措,可她仍是面带笑意的将心机进行下去。
      当初的西枣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冷淡的微笑,少有交谈,少有接触,不再走动,表面亲切和蔼,实则熟络与亲近已经坦荡无存,一切都是那么的别扭,刻意,不自然,让人心生畏惧,甚至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就连苏夕到现在仍不知道西枣为什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渐渐从自己的生活中抽离开来,不知从哪天起,那上扬的嘴角不再如前那般傻缺,懵懵懂懂,一切的举动,笑容显得是如此的礼貌,陌生,疏离。直到某一天里大家形同路人,直到那时,苏夕才知道自已已经失去了有关的西枣所有联系,就比如西枣的微信,因为当她试图去联系那个失踪的人的时候,苏夕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西枣的好友了,再比如西枣的电话号码,当她鼓起勇气去拨打那个遗弃在通讯录一角近半年的十一位数字的时候,她才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沦为空号,当然她更不知道西枣早在那时的六个月前就把苏夕所有的痕迹都抹清,一干二净。甚至于直到西枣出国一年之后,她才从西枣以前的大学室友那得到有关于西枣的那么一丁点的消息。
      “她在日本呢,好像是京都,没人能联系到她,她也没联系过任何人,也不知道现在她过得怎样。”
      “她什么时候走的?”
      “毕业前就走了。”
      “已经一年了,她怎么走的时候一点消息都不留。”
      “是啊,走了就消失了,就好像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
      与西枣大学室友的那番对话让苏夕恍惚失落了近乎一月,她从惆怅,怀念,再到恼火,愤怒,又回到感伤,失落,恍惚。苏夕从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怪圈里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当然她依旧没有释怀,因为她从来就未曾清楚过西枣为什么要这样绝情绝义,不仅是对她,还有对以前的所有人,可这又能怎样呢,曾经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这样如此伤神悲情,这也不是她的性情,所以她选择念旧,更多的去怀念那些曾经的美好,以弥补缺憾,直到今日再次遇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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