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当自强[红楼]》闲敲灯花

3、第三章

　　“老爷留下的铺面，两间在东市，一间在德兴街，还有两间挨着，在布袋胡同口，另外还有三个庄子，大点的在赵家村，两个小的都在京郊的善河山脚下。”

　　老赵当年是尤老爷老爹的长随，老太爷死后，便做了尤家的管家，是尤老爷最得利的帮手，这会儿正半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跟李锦讲解家里的情况，“老爷在时，叫顺哥儿打理过德兴街的铺面，后来顺哥儿捐了官，老爷也使了力，叫他巡的东市的街。只是……”

　　老赵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布袋胡同那边鱼龙混杂，住的大多是贫苦人家，年底的时候，管事的还跟老爷诉苦，说是忙乎了一整年也没能得几个钱，还得防着叫贼人偷了去。”

　　说着，说着，老赵心里越发担心了，东市铺面的事闹成这样，他当然是知道的，要不是自家太太厉害，怕是早换了东家。

　　可就是这样，他这心里也没一刻踏实过，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哪里不知，连内宅的事有时也得老爷拿主意，外头的事，可不必内事啊。那些个掌柜管事的，哪个不是奸滑如油的，要是制不住他们，这往后……

　　老赵的担忧，从他那张褶皱得满是沧桑的脸上就能看得清楚，李锦也不说破，这种事，说一千句一万句，也不敌真正做出来一桩事来得有用。只不过，那些个胭脂水粉布料杂物的，她委实是不懂，若是太平时候倒也罢了，眼下，可没有太多功夫让她去细细琢磨。

　　想了许久，李锦便下定了决心：“倒不如把东市那铺面盘出去，至于德兴街的……”

　　“太太，这铺子可万万动不得！”老赵紧张得声音都打颤了，“那布袋胡同，不往里贴钱都是好的，可挣不得几个钱，要是把铺子都盘出去了，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你先别急，喝口茶缓缓，听我同你细细分说。”亲自给老赵斟了一盏茶，可老赵哪有心思喝茶，端着茶碗放也不是，杵了一会，到底是胡乱喝了一口，李锦这才继续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东市那铺面，顺哥儿本就盯上了，我瞅着他一家的德性，怕是不会轻易作罢，索性让出去，也省得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

　　李锦猛的打断了他的话，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悠远了起来：“与其闹得不可收拾，倒不如早些壮士断腕，要不然，等到了那时，这铺子说不准就得烂在我们手里了。”

　　老赵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驳，沉默了许久，疲惫地又道：“没旁的法子了？”

　　“再者，我毕竟从未经手过铺子的事，这心里也没什么底。”

　　“那德兴街……”

　　“你觉得，那里的掌柜，心里向着我这个太太的情面多，还是顺哥儿这个当官的老熟人？”

　　老赵被问得哑然无语，德兴街，顺哥儿可打理了好些年，甭说是掌柜的，便是那些个伙计小二，也都是相熟的：“可这一来，家里没了进账，怕是也不妥啊。”

　　“你是担心会坐吃山空？”老赵的未尽之言，李锦却没什么顾忌，“没了铺面，我们还有田产，最多日子清苦些，却也没什么大碍。更何况，那布袋胡同的，就果真没个盼头么？”

　　老赵的菊花脸更加愁苦了：“都是贫苦人家，连件粗布衣裳都是缝了又补，大的穿完给小的穿，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的，这生意还怎么做？”

　　那铺面，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就有的，老太爷和老爷都想过法子，可愣是没能盘活，怎么太太反盯上了？可眼下的尤家，风雨满楼，哪还经得起折腾啊？

　　“我细细思量过，若是绸缎布庄、胭脂水粉，甚至笔墨书坊，对于穷人家来说，都是可以省的，可有一桩买卖，却是万万省不得的。”

　　关于往后的生计，李锦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思来想去，最后纸上也只剩下两个字：药铺。一来她是学医出身的，又做了好些年的医药代表，对这一块也熟悉些。再者，虽然那箱子九九九坑爹了些，可她估摸着，药店系统，总不会只有感冒灵的，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一番说辞下来，老赵虽然还是将信将疑的，可好歹是应下了。瞧着他沉重的模样，李锦想，大概也是因着布袋胡同的生意委实太差了些，老赵才会由着她。

　　不得不说，老而弥坚这词还是有道理的，不过三五日光景，老赵就替三间铺子找好了下家，李锦也爽快，三下五除外便落了名过了户，等顺哥儿那头得到讯息，这边连衙门登记都弄好了，气得顺哥儿只跳脚。

　　老太太见没了指望，捂着胸口直嚷疼，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尤赵氏本就心里不痛快，还得照顾卧病的婆婆，打扫丈夫怒极砸烂的家当，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怕也得倒下了。

　　不过，尤三姐倒是很开心，每日里最欢喜的，便是听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说说顺哥儿家一二事，翻来覆去几样事，她偏偏能百听不厌。

　　二姐高兴也是高兴的，可心里仍有些惴惴，只是瞧着三姐这般得意，也不好泼什么冷水，省得吃她一通挂落。

　　李锦可没有什么闲工夫管这档子事，布袋胡同的铺子要重新收拾，药材的事要去谈，还得找个坐堂大夫，零零总总，忙得晕头转向的。好在二姐也大了，家里一应的琐事也能接手，又有三姐在旁盯着，倒也给她省了不少心。

　　而感冒灵的问题，她胡乱扯了个嫁妆里的方子翻拣出来的，倒也没谁起疑，有模有样的存了些桔梗、金银花之流，趁着库房磨药粉的空挡，把药拆了搁进小瓷瓶里密封。有着秘方的由头，这些个儿事她自个儿一力去做，倒也不觉突兀。

　　这一捣鼓，倒叫老赵着实松了口气，对药铺的事，也越发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