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Z山》芸岫

2、第二章

　　四月中旬，天气刚刚开始回暖，足球场就被各色奔跑着的短袖瓜分，新一届的Z大杯足球赛预热开始。

　　Z大杯足球赛，自第一届以来从未掉出过Z大年度新闻前三名。

　　要论该比赛的火爆程度，有个大神曾经这样调侃过：“因为人家有Z-CUP啊，你有Z-CUP，你也会火出银河系！”

　　所以，能够弥漫整个Z大校园的不单是农民伯伯焚烧的秸秆产生的雾霾，随着比赛的进行，有关Z大杯的讨论声逐渐入侵教学楼、食堂、甚至厕所，无孔不入，无所不在，随便趴在墙上都能听见不知道哪间教室里有人在讲足球场上的故事而引起的墙体共振。

　　足球盛世，又碰上了高校替代吧的开放跳转，Z大的替代吧——Z山，顷刻间涌入了大量的球迷，几乎被足球赛的帖子刷屏，甚至有吧友专门开楼，招募业余评论员对足球比赛进行图文直播，为在上课或者其他原因不能亲临现场的人提供第一手消息。

　　如此，即使陈进进对此类学校内部的比赛再不感兴趣，也会有所耳闻。尤其是室友二灵身为计算机学院球队的守门员，顶着“Z大门长”这个无比风骚的ID在贴吧里大杀四方；再尤其是电话那头的徐庭兴致勃勃地讲解着“卦哥”如何开贴对各场比赛的比分预测，准确率竟高达90%；甚至，前几天自家师兄说要在Z大官方论坛开设足球赛专用板块，邀他一起讨论置顶、置底和视频插入的模块。

　　二灵是个足球粉，阿旭对足球虽不是很感兴趣，但事关学院荣誉，也甚是关注比赛。两个人分析各个学院的队伍组成和踢球风格和MVP，探讨比赛战术，预测比分，你一句我一言争了一路。终于，陈进进不堪重负，不得不借口老师找他有事而先走一步。

　　足球赛开始已经好几周了，球队一个个被淘汰，但比赛热度不减，围观人数依然众多。陈进进在路过操场的时候，被足球场的议论声吸引了注意力，怀着批判、嫌弃又隐隐好奇的心态，陈进进观摩了这场比赛。

　　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

　　也可以说，他的运气太好了。

　　第一场的双方都是一个球都没进，0比0结束，第二场两队又各进了十几个球，最终以16比17的比分携手谢幕。

　　想不通啊想不通，好几个小时一伙人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围着个球在有限的地盘上追来跑去，要么和谐友好一球不进，要么更为和谐友好地轮流进球，既无意义，又无观赏价值，这比被一方压着打还没意思。

　　陈进进吐槽着，印证着自己当时任凭他们如何诱惑都坚决不看比赛是多么明智，当然，刚才看了比赛这种事情也绝对不能让二灵他们知道。

　　可是，陈进进并不知道的是，这天是Z-CUP的最后一天，即使他想看也只能再等下一年。

　　小组赛淘汰赛，越到后来越是高手过招，最经典的比赛也往往在这两天发生。这几天Z山贴吧男吧友们热血，女吧友们花痴，Z山漫山遍野都是足球的盛状让不懂足球的人无法下脚。于是，也不难想象会有一些化装成“足球”的“是球”混入其中，展开病毒战间谍战。

　　所以，除了正常向的预测和点评贴，更多的是口水仗。

　　此时的口水仗大致有两种。

　　一种是不满被足球刷屏，建议其单独开贴讨论，只要有吧友进来路过搭腔，就逮着念人家：“这里是学校贴吧，你们喜欢足球，自己开个网站专门讲你家足球啊！”，不过这种被无视得厉害。

　　另一种则是刚看完比赛，激动地发表感言，或看到类似的标题贴就激动地点进去，吧友们或惺惺相惜、各抒己见，或一言不合、大打出口。当然，这种多数具有时效性，说说叨叨，激情退却帖子就沉底了。

　　对于吧务人员徐庭来说，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东西。

　　两个月前，徐庭他们还在各学院班级的群里、学校的报刊亭、甚至教室、食堂投放小广告，拉拢人气，盼望着“Z山”能够热闹起来。如今的热闹景象，本该是徐庭之前特别愿意看到的。但是，吧友一下子挤太多总觉得没有刚开始那段时间那么温馨友爱了，隐隐地有种不安的感觉。

　　下午的那场球赛，是三四名决赛，其中一队是徐庭所在学院的队伍。相比要拿总冠军的另外两队，他们的比赛就温馨得多了。几乎所有的老队员和替补都上场过把瘾，进几个球，散场之后把酒言欢，场内一片和谐。

　　徐庭跟着场外的拉拉队抱在一起，抹一把感动的泪水，感慨球场上的真性情，可是，回来之后却发现Z山乱了，彻底乱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也很欢乐。

　　一个ip尾号显示“59”的匿名马甲发了一个标题，叫做“那个谁，见你一次踢你PP一次。”

　　这种无意义的帖子当然很快沉掉了。

　　然而，几分钟后，一个蹭经验的好事者把它顶了起来，也许这是少有的几个看起来与足球无关，可以安全灌水刷经验的楼，于是，不好足球这口的Z山吧友们也跟着纷纷冒泡，花式卖萌，抚摸楼上楼下狗头，顺便召唤楼主，半真半假地问问LZ大大您是怎么了。

　　一楼喂熊。
　　——1楼*.*.*.59

　　你们有见过这么整齐的十五个字吗
　　——2楼哦哦哒

　　我猜LZ大大是脚痒了，谁有球，借给他。
　　——13楼萌萌哒

　　我有我有，LZ出来拿球啊，咱们私下聊。
　　——14楼喵喵哒

　　我的球全Z大卖的最便宜质量最好。联系方式XXXXXXXX
　　——18楼轻轻哒

　　18楼卖东西的请去跳蚤市场专贴，吧务组快来人抽楼啊。
　　——21楼嗡嗡哒

　　这贴连广告党都吸引进来了，不如LZ我们切磋下球技？
　　——23楼歪歪哒

　　楼上，炫球技去隔壁楼，小心LZ的大脚，见你一次踢你PP一次。
　　——24楼呃呃哒

　　回复24楼：我只会拍皮球，隔壁楼大神太多根本不敢回复，我就来卖个萌。
　　——26楼歪歪哒

　　还是这个楼温馨有爱，马上就要翻页了，LZ还不现身？
　　——28楼么么哒

　　狗X怂货踢你XX有X出来滚13X你全家上下XX……（循环3次）
　　——29楼 AQ

　　楼上吃火药了吧，怎么回事啊，谁惹你找谁！楼下的亲，请翻页。
　　——30楼嚷嚷哒

　　翻~~还是这个楼和谐，自动忽略29楼那个谁，晚饭吃了烤翅，好开心。
　　——31楼拍拍哒

　　借楼蹭经验，不过，29楼不会真是那个谁吧？
　　——37楼咳咳哒

　　狗X出来X你狗头……（省略和谐三百字）
　　——41楼 AQ

　　哟！那个谁又来了啊，目测这里将会成为战场。
　　——53楼嘎嘎哒

　　（继续和谐）——61楼 AQ

　　那个谁真讨厌，居然还翻了页，挂在最上面，真是破坏气氛，吧务组快来抽楼封号！
　　——67楼吧克克哒

　　淡定淡定，我们是有素质的大学僧。报告楼主，有人在捣乱！
　　——68楼歪歪哒

　　没素质的人滚!
　　——70楼*.*.*.59

　　70楼不会是楼主大大真身吧？靠这么近好开心，不过，骂的好！
　　——71楼乐乐哒

　　（不和谐段子请自行脑补）
　　——83楼 AQ

　　AQ同学，你不要再侮辱AQ这个词了!
　　——90楼*.*.*.59

　　（不写了怕被和谐）
　　——93楼 AQ

　　话说AQ到底是什么？
　　——95楼明明哒

　　AQ是面对逆境时的处理能力，明确地描绘出一个人的挫折忍受力，度娘说的。
　　——99楼丝丝哒

　　（好吧我承认是我不知道怎么骂人）
　　——102楼 AQ

　　AQ是疯子，大家别理他，楼主也别理他。
　　——104楼唧唧哒

　　行了知道了，回窝里吠吧，没听过忙成狗么，哪有你这么闲的品种，有没有打疫苗啊。——121楼*.*.*.59
　　（本段放置贴吧神兽河蟹君）——127楼 AQ
　　（本段再放贴吧神兽河蟹君，59君也怒了……）——131楼*.*.*.59

　　……

　　徐庭下课回来的时候看到贴吧首页已然乱成一团，到处是大标题点名的人身攻击。

　　她迅速点开一个看起来点击率最高，回帖速度最快的楼，匆匆看了三页完全弄不明白，因为看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回复的速度。

　　太火了太火了，徐庭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手指乱戳触控板。

　　她从来没想到，吧友们这么油菜花，Z山人急智激起，巧舌如簧。古时能只身上战场，不血兵刃，骂退三万儒生，当代则化身职业高手，大爆手速，秒翻三页。

　　然而，半个小时后，异军突起，画风突变，首页标题群起激愤，直指吧务占坑不拉屎。一时间足球贴、骂人贴、批评吧务不作为贴，三足鼎立，然而，秩序大乱。

　　徐庭脑袋昏昏方寸大乱，往吧务群里发了消息，简单三个字“怎么办”。

　　然而，今天赶得太巧，列表头像不是离开就是黑的，平时闹哄哄的群里，只有第三号大吧“Z姐”在线，回了一声，说已经在处理了。

　　Z姐的动作倒是挺快，几分钟后，Z山换了置顶帖，发了公告，又贴上后台记录，申明整顿理由。

　　可是。

　　这时候吧友们不对掐了，反而团结起来，矛头对准右上角。

　　“凭什么删我的贴？”
　　“凭什么封我的号？”
　　“权限狗仗势欺人！”
　　“吧务下台！”
　　……

　　类似的标题又把首页轮了一次。

　　吧友对掐的乱法是令人慌张的乱法，团结一心对抗吧务是另一种乱。徐庭想到一个句话，“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真是压力无限大，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大有爆吧之势。

　　删还是不删？吧规不完善，没有明确的抽楼封号规范，徐庭窝在马甲后面瑟瑟发抖当鸵鸟。

　　不多时，群里的人被Z姐一一叫上了线。但是，局势俨然已经控制不住了。

　　大家在群里讨论半天，最后归于一片沉静。

　　格子：去请神兽吧！
　　格子：超级验证马和超级静止蛙，禁止ip党发言，会员限等级。
　　格子：再不行，就暂时封吧吧。
　　Z姐：我们这种小贴吧，能不能申请下来不说，管理中心审核批准也至少得24小时。
　　Z姐：还得乱上一天。

　　其他人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也只能等着了。

　　徐庭叹气，前两天还跟人家说Z山很温馨很有爱，让人家来玩的，怎么就突然会变成这样了呢。

　　众人在吧务群里无奈地发着点点点，比谁的句号更长，比谁更无奈更无语。

　　今天可是有轰动全校的重大事件发生的啊，争论很久的Z-CUP的总冠军终于出来了啊，结果吧里却变成这样，都没心思激动了。

　　众人沉默反思，谁都没有注意，一股清流突然注入Z山，破败的土地上又开始枝繁叶茂、欣欣向荣，仅有零星的痕迹揭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滥砍滥伐。

　　九点左右，图片小编黑皮鼠在吧务群里叫嚷着：快来！首页风向又变了！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