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惹尘埃》聂小倩

56、盛夜渊囿的纵儿

　　第二日，冥轮带着华华也行至此处。冥轮看着之前被华华携自己路过时洒下了重重红雾的市井桥头，居然同之前路过的地方尤为不同。

　　没有死伤、亦没有聚集的疯人。

　　冥轮正在思量，颈边被柔软的唇亲吻，不觉又置身在一片红气之中。

　　原来是那一身华裳满是戾气而骨子里却清澈无比的琉璃之子醒了。

　　此时，那既呆滞又直接的双眼里，带有侵略、掠夺意味的眼神，如之前无数个日子里那般，只是自顾自地，看见一物，便将一物染成红色。

　　只有在看到自己后，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拥着自己，那红气才消了一些。

　　“华华，你这一气，迷糊了好些时日。你知道么？“

　　身旁那人哪容她说话，只是习惯性追逐着冥轮的唇，未等她说完，轻轻却是力劲十足地一拉，便将身轻若骨的冥轮拉着陷进了自己怀中，低头，便是海枯石烂地一吻。

　　哎，这榆木脑袋。冥轮一边被吻得七荤八素，一面忍不住心累。

　　市井人流不少，桥头又占尽地利风光。他这般拥吻着自己，倒是不觉得时光流逝，但是二人这般与周遭打杀景象格格不入，久了难免被仙家道人怀疑。

　　冥轮扬手便要将二人隐身，一道紫光刚起未起，纤纤白藕般的玉臂却被华华一个反手扣在身后。

　　“那个魔头的人，在跟踪。华华，要他知道，小冥冥，是华华的。”

　　这个痴儿，居然气还未消？冥轮哭笑不得。

　　终于，当冥轮觉得山川都在移动，眼前一切都幻为一片白光之时，华华才勉强放开了她已经被亲得更显诱人的红唇。

　　“华华，首先，我和那魔头并未有更深牵扯，比如像你这样的拉手、呃......亲亲、抱抱，还有......衣服差点脱完。都没有。

　　而且，我对他只有一点点老友间的怀念，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用这世间的话来说，他连前任都算不得，你，明白？”

　　华华摇头。不是这样的，小冥冥知道的，并不是全部。

　　“华华不理这些，只知道，他的魔宫，是为小冥冥保留，冥轮宫，也是他为小冥冥造的。

　　华华感觉到里面都是他对小冥冥的回忆。

　　更重要的，他企图用你们以前的回忆，挑衅华华，离间小冥冥和华华。”

　　冥轮忍不住勾起嘴唇，她真的笑了。

　　漫长的时间里，能让她这样笑出来的，似乎只有这呆子。

　　永生是孤独的嚒？盛夜曾和自己探讨过这个问题。

　　而遇到华华之前，冥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只是按部就班地毁灭、毁灭......。

　　至于同伴，她也没有想过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除了导致妖巫大战的那场四神同居。

　　直到感觉到华华的不满，差点又被他一个倾身堵住嘴，冥轮笑笑自己，果然，念头又走远了。

　　刚才华华说的跟踪他们的那个黄衣小魔嚒，她早就发现了。

　　只是，她认识她时，她也活了有几万岁了，和自己一样，都大过华华不只一两万岁。

　　当年盛夜渊囿活着的时候，她刚因为修仙失败入了魔，迁怒于仙道，凭着童颜骗杀了不少魔头人物、仙家道人和人界所谓的一些追杀她的正派人士。

　　名声一时间在魔界广为流传，不久就被惊爆居然被性子一向清冷的盛夜收归门下了。

　　那时候，听盛夜说，她戾气不轻，又随意任性，喜欢了不少俊美男子。包括盛夜，她也大胆追求过。

　　只是盛夜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见喜欢他是件白费心神的事，便收了女儿心事，用盛夜的名声在魔界为他统领四大魔域，维持秩序，为自己打下一片不小得名声，倒也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那小魔也曾借自己为盛夜打江山的威望偶尔替自己搜罗搜罗些好看的男魔，谈个小情说场小爱。

　　只是听说她喜新厌旧，处过的男魔们对她欲罢不能，而她那颗心却从来都做不到为谁长留，从而那些花边佚事流传也只有一时，段段感情都是开花即败，未曾长久。

　　冥轮吃着盛夜时不常给她准备的从仙家人界那些地方打胜仗得来的鲜果灵丹这些小零食，偶尔听着盛夜当作沟通交流说出来的她的这些情史，听得蛮是下饭。

　　甚至有时候盛夜也会头疼她这样下去会声名狼藉，孤独终老，劝她差不多就别挑了，她却也只是嘴上答应，继续毫不含糊地花心着。

　　冥轮每每看一向寡言的盛夜被那小魔弄得像个碎碎念的老头，也免不了忍俊不禁，不觉也认她是个人才。

　　而自己在盛夜的魔宫里住着的时候，那被盛夜唤作纵儿的小魔与自己也是互相谁都不搭理谁，也算是没有碍着对方的事，喜清净的冥轮也不由得对她偶有注意。

　　毕竟在幽冥魔宫和四处魔域之中，没有人对她冥轮的名讳是像她这般无动于衷的。

　　后来她婆娑咒灭了盛夜那夜，殄焚殿内黒红的火光中，她最后毫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只对着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原来神真的不如魔懂爱。”便带着盛夜最后一丝残魂入了那魔王诡镜之中。

　　冥轮守了些时日，当确认那镜面再无一丝生气，便也就此离去了，只是走的时候感觉到心中凉了一凉，以为是盛夜往自己身上下了什么咒，检查一下却又什么问题都没有检查出来。

　　也是因了这层泛泛之交的原因吧，当这小魔随着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冥轮倒也不甚在意。

　　就是偶尔华华半梦半醒间要跟冥轮亲亲我我的时候，她瞥眼过去，倒是希望那纵儿捂着眼的手真的一点也没有松开过。

　　不过经华华提起，有件事她确实也想问问那小魔，就是，盛夜当时是愿赌服输自愿被自己灭掉，如今这魔魂回归，到底是何原因？

　　怕不是在那魔王诡镜中待到无聊抑郁，要出来赖账了吧？

　　冥轮哪里知道，华华意识不到的、藏在眼中的彩羽潜意识竟然醋意大到逆了天，将死人激活的程度。

　　而这一点也是纵儿颇为感兴趣的，所以收到盛夜的命令后，她是真的兴致盎然地一路跟着，而且偶尔在指缝间也会透过那绝美二人的风情演绎，找找灵感琢磨一番写下一两卷准备存放在魔宫藏书中的风流文章，一路跟来倒也是各有所乐、莫不欢快。

　　毕竟在镜中憋闷了几万年，出来真是觉得活着是件无比酣畅淋漓之事呵。

　　一路看着华华对西边魔界、中部人间设下的瘴气竟然有如此威力，不觉看得很是过瘾。

　　当年自己和主人盛夜魔力大胜的时候，也需要决战来赢得胜利地位。

　　而这物，在毫无自我意识、单靠本能的情况下，竟然可以通过如此随意的操作就操控了这么多的魔和人，真是开了她的眼界。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也使得她一路走来对这个被叫做华华的生物又多了几分打量。

　　她当年是引诱了不少俊美的男魔，来自魔界的物种，都是充满了老司机的魅惑力，倒是和华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纯粹感觉完全不同。

　　稚嫩的言语、懵懂的眼神，老司机的吻技和嗓音，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似魔似妖又似仙，这样的一只生物是打哪蹦出来的呢？

　　这次完成使命结束前她倒是要去各处再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法力不及自己的小男仙，好让自己尘封了几万年的筋骨得以畅快地舒展舒展。

　　“华华，你感觉恢复好了嚒？这些日子，我怕我神力不足，你又意识不明，着急赶路寻星花手链，万一被其他神衹发现就不好了。现在。”

　　“小冥冥，华华好了，可以带着小冥冥飞得更高了。”

　　“好。”

　　正当冥轮放下心，准备跟华华离开桥头继续赶路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这不是普荫的单弦琴嚒？”

　　冥轮蹙眉，让华华拿出追魂石，距离近了，受瘴气干扰小了，隐约看到这二神的标记位置竟真离琴声不远。

　　“不好，普荫和莫休还在一起。他们二人不是要去找念生嚒？为何又停了下来？

　　华华，你身上有宿生香的味道，又有红雾之力。上次你出现，就被墨离和皇帝感觉出来了，莫休是她主人，神力更敏锐，你在桥下那颗大树下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冥轮转身要走，华华用力拉住她，摇头。

　　“小冥冥，华华不要跟你分开。”

　　“华华，偶尔的分开，是为了更长久地在一起。相信我，你听得到，执妄根的信念，对嚒？”冥轮拉起华华的手，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华华终于不情愿地松了手。

　　“反正，小冥冥离开不了华华的手掌心。”

　　“是的。”冥轮回头，倾城一笑后消失了。

　　纵儿在不远处，看着在树下痴痴等着冥轮的一动不动的华华，眼中竟是嘲讽。

　　这不是个未断奶的孩童心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