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惹尘埃》聂小倩

33、身在福中

　　"银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墨星师和陛下在一起时有点心不在焉？"碧嬗本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侍女，但这日终于忍受不了冰点般的气氛，对着银荷说道，此时她们正在门口检查御膳房端过来的晚膳菜品。

　　"好像是这样啊，我也好几日没有见到陛下的笑容了。"银荷往皇帝寝殿内偷偷望了一眼，赶紧转回脸，那神情好像看一眼眼睛都会起霜。

　　"可不是，墨星师的表情藏不住，连你我都看出来了，陛下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

　　"你说，墨星师是在吃那个疯女人的醋吗？"

　　"我看不全是，还记得陛下前几日说要先将人界治理好才能去陪墨星师的话吗？"碧嬗提示银荷。

　　"喔！你是说，除去疯女人的事，陛下不小心又惹墨星师不开心了？"银荷恍然大悟。

　　"哎，咱们陛下毕竟多年没有沾过后宫妃子了，感情这事情最怕的就是两个赤子之心的人碰在一起，谁也理不清。"碧嬗比银荷进宫更早，人情世故的方面自然要更明白些。

　　"那就难办了，这僵局谁来打破啊……"银荷开始心疼起主子来。

　　"总之，有些事该我们操心，有些事我们操心也没用，夏日里陛下容易没胃口，今日菜品虽然按他说的都是准备的墨星师爱吃食的，但我还是吩咐御膳房尽量也加些陛下喜爱的口味，希望他们吃了能心情好些吧。"

　　"嗯，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银荷答，紧跟着碧嬗，招呼着端菜的侍从一起进了寝殿。

　　此时，皇帝和墨离正在金丝楠木桌前对坐无言，屋里被灯纸包着的火烛忽然噼啪响了一声，倒显得这寝殿更安静了。

　　皇帝努力往对面看去，只看得见墨离模糊的剪影，安静地坐在那里，近乎冷漠。

　　他隐约觉得墨离这几日不太对，却多次沟通得不到正面回答，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菜开始上桌，热闹的上菜声和侍从的报菜声让这冷意稍有疏解。

　　近来，他开始觉得吃饭是个好事情，有侍从在旁边说话才觉得是时值夏季，周围温度不是真的很冷，饭菜的烟气也能多带出些宜人的温度来。

　　"墨星师，这些菜还合口味吗？"除了早餐和午餐，皇帝终于找到了一天中第三次的话引子，最近日日如此。

　　墨离刚才听了侍从报的菜名就知道皇帝都是挑的自己喜吃的菜在做，自然也知道他这几日一直在试图讨好自己。

　　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却也没有了往日依赖他粘他的劲头，想做出点开心的样子却不知为什么心里乏的很，索性就"嗯"了一声了事，算作是应付。

　　银荷和碧嬗对看了一眼，陛下真是不容易，平时都是大臣们围着他转，妃子们盼着能被他临幸，侍从宫娥随时对他待命，而他总是寡语，除了励精图治没有太多兴致多说什么。

　　现在终于遇到个能让他花心思的墨星师，这几日却总被泼冷水，纵然他对墨星师很不一般，但委实连面上都要挂不住了。

　　墨离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不顾及皇帝的感受了，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却没办法好好说出一句话，本来嘴里就没味，现在更是没有胃口了，叹口气将刚拿起的碗又搁了下去。

　　"怎么？众御厨合计完菜谱都没有办法让墨星师有胃口？来人，都给我押过来！"

　　皇帝终于憋不住了，一贯下令的方式，语气里却已经有了狂风暴雨前的暗潮。墨离听出他这是在转移怒火，有些无奈，一向对自己温和的皇帝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请陛下息怒！今晚的菜谱是奴才做的，因为见陛下胃口不佳，便添加了陛下也爱吃的膳食，所以也许是墨星师不太适应吧……请陛下问责奴才吧！"碧嬗话毕立时跪下，银荷带着众侍从也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这饭菜都好，只是民女不太吃得下，还请您不要怪罪他人。"墨离终于说出几日来第一句长句。

　　"分明几日了都是这样。"皇帝见墨离答话了，虽然隐有余火，但也发不出来了，一边闷着一边嘀咕道。

　　墨离有些好笑，皇帝这样分明像盼着君王宠幸久而不得的后宫怨妇。她终于摸着桌上的碗沿，重新端起碗来，轻轻抿了一小勺，嚼了起来。

　　"这回稍有些胃口了。碧嬗，这百合莲心冰粥很爽口，盛些给陛下吧。"

　　"还是你多吃点吧，我什么都能吃。"墨离难得表现亲近一下，皇帝绷不住露出了关心的语气，他根本生不起她的气来。

　　跪在地上的众人小心翼翼抬头偷看，相互对视，都松了口气，看来，性命是保住了。

　　"陛下，屋子里人太多有些闷热。"墨离慢慢喝了口粥，道。

　　"都退下吧。碧嬗，给墨星师多夹点菜。"皇帝简直是顺着墨星师的话立马就下了台阶，分秒都不耽搁。

　　拣回一条命了，大家纷纷鱼贯而出，不敢再多做停留。

　　不过也因此，众人得见，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皇帝，实际上是一名独宠新入宫占星师的深情男子。在墨星师面前的他，与平日里冷面无私的样子不同，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底下人身首异处。

　　一时间各宫宫女艳羡不已，加上她们丰富的延伸想象给故事再添了些浪漫色彩，更让人对皇帝心生向往，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墨星师了。

　　"你说，咱们陛下真的有可能后宫粉黛都不爱，只爱那个身世不祥的占星师吗？"宫娥们的卧房里，临睡前的众宫女聚在一起，或躺或坐，讨论最近宫里最红的八卦。一位最爱嚼舌的小个子宫女趴在床沿，一边想象一边提出疑问。

　　"谁说的准？君心难测，只是说真的，我好羡慕那位占星师，虽然她眼睛看不见，可是陛下真的好宠着那位喔！起码她现在是盛宠不怠。"另一位身形略显壮硕的宫女说着，满眼神往。

　　"说不定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呢？"此时另一长得稍娇艳的宫娥插话道。

　　"我看未必，一直只听说陛下励精图治，平时不易接近，现在却突然对一位女子这样。拢共君王薄情的多，古往今来却有个别痴情的皇帝一择便是一生的唯一。

　　我想，定是那墨星师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既能与陛下相知，又能与他比翼齐飞。"很少参与八卦的一位有些文采的清秀宫娥娓娓道出自己的见解。

　　"总之，自古能得帝王宠爱的女子，不是极美就是极有特点，人家就算是个盲女，毕竟也是人界声名赫赫的民间占星师，不是你我能攀比得了的。"有人叹道。

　　"哎，下辈子吧，下辈子投个好胎，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只盼着早日出宫，找个踏实肯干的男子，男耕女织，过个好好的平常日子。"其中一名比较理智的宫娥懒声道。

　　"困了困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众人纷纷回自己的床位躺下，刚才的讨论之后，有的人心生羡慕，有的人多了嫉妒，有的人满无所谓，大家躺下，或者默默回味一下，或者没心没肺很快便睡去。

　　"陛下，让我在梦里靠您近一些吧！就算让我在梦里变成墨星师也行呀！"仍在花痴的某宫女边说边抱着枕头，甜笑着渐入美梦。

　　有人熄灭了蜡烛，最后一丝光晕在一双有些猩红的眼瞳里一闪而过。

　　宫里最近缺人，常有新近宫女入住，都是一起服侍主子，新来后到总会熟悉，谁也不是很刻意去认新人的脸。

　　众人都累了一天，睡得很香甜，谁也不知道，这宫中刚恢复些平静的生活将很快掀起涟漪。

---

作者有话要说：　　老老实实来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