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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怨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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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27日- 格里莫广场12号
布雷斯又一次在西里斯的房间里找到了潘西,她已经一点一点慢慢将这间屋子整理回了其原本的样子。尽管潘西声称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然而布雷斯很清楚理由绝不仅是这个。
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她再次来到曾属于西里斯的卧室。傍晚六点时摆钟敲击发出喑哑的声音,昏黄的光线透过天鹅绒窗帘照亮穹顶下蒙灰的雕花和破口的银器。现在已近夏日,白昼会延长,黑夜会推迟。
她跪在地上看着那本陈旧的四年级魔法史书。
宾斯教授用乏味的语调把妖精叛乱讲的像魔法部成立一样无聊。学生们在昏昏欲睡中无意间拼错某人的名字,而眼前这本书上则草率地画着一幅小图。图上那个把脑袋整个儿浸在坩埚里的巫师穿着一袭黑袍,潘西一度认为那是黑魔王,然而边上画家贴心的脚注却表明这是亲爱的斯内普教授。
“当鼻涕精十年一遇决定洗洗头时,”年少的西里斯自以为幽默地嘲讽道,“他会在洗干净脑袋前先溺亡在一锅强力清洁魔药里。”
她想起斯内普教授的头发,接着会意地微笑起来,仿佛看见那个十五岁的年轻人趁宾斯教授回头写板书时将这幅漫画展示给好友们看,而坐在角落里的斯内普明明知道他们在嘲笑他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谁的十五岁不是这样呢?
“潘西,”布雷斯反手扣了扣门示意自己的存在,“我们该走了。德拉科会在三把扫帚接应我们。”
“看看这个,布雷斯。”潘西将书递给他,“我得承认要爱上一个十五岁的布莱克肯定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即便他是个喜欢恶作剧和捉弄别人的混蛋,那也是个有魅力的混蛋。”
布雷斯低下头看了漫画一眼,他淡淡地微笑起来:“这就是你对他不吝溢美之词的原因吗?斯内普教授看到的话说不定会气得给你关禁闭。”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潘西从他手里抽回书把它放回书架上,接着她指了指那幅已经被她放到书桌上的肖像画,“所以他凭什么喜欢她呢?”
布雷斯示意她继续说。
“如果是她单相思的话那就完全说得通,但让我困惑的是他们居然互相喜欢。”潘西短促地笑了一声,“这太荒谬了。”她试图用语言勾勒出她妈妈的形象,“一个这样的人,竟然会迷上一个冷漠、软弱、刻薄、自以为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女人?他们不仅截然相反,而且几乎是云泥之别。”
“也许从前她并不是这样的,也许她变了很多,也许这些只是她用来让自己觉得安全的盔甲而已。”
“那是借口。”
“潘西,”布雷斯温和地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值得被爱的。”
“我不这样觉得。”她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再度声明。
“可是你仅仅认识你妈妈,潘西,你认识的只是‘帕金森夫人’而已,你甚至算不上了解她。”
“哦?”潘西颇有攻击性地发出一个质疑的声音。
“退一万步说,”布雷斯决定不与她争执,“至少她很爱他,你从那幅画上就能看出来,她画的很用心。”
“那布莱克也太容易因为某人的仰慕就动摇了。”她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转而拿起了魔杖:“让我给你施个变形咒吧,以防万一。”
布雷斯听话地闭上眼睛让她念咒,一阵熟悉的刺痛之后他凑到窗户前端详自己的新面孔。
“你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波特那边?”潘西忽然问道,她的面孔现在变得和一个拉文克劳毕业生很像。
“因为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布雷斯认为现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候,“我们最好赶紧走,不要让德拉科久等。”
“想一想这真可怕。”他们往壁炉走去时潘西突然说道,“我们很有可能会在几天之后就死去。”
“但是死亡是一场更伟大的冒险,而且我们的牺牲也会是值得的。”布雷斯拿起装着飞路粉的盒子,“你害怕吗?”
“不,当然不。”潘西飞快地否认道,“那么你害怕吗——害怕自己会没机会完成未了的心愿?比如你的环球之旅?和别的计划?”
布雷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将盒子递给她示意她先走,潘西伸手抓了一把飞路粉,好奇地盯着他:“你知道吗,你看上去心事重重。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
“是吗?”
“发生了什么?”
布雷斯眨眨眼睛:“你想知道?”
潘西注视着那双蓝眼睛,他们安静地对视了几秒。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弯腰钻进了壁炉里:“三把扫帚酒吧!”
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她不见了。布雷斯摇晃了一下盒子里剩余的飞路粉,感觉有些释然也有些沮丧。
-4月30日- 格林格拉斯家
“……你可以将手帕浸在迷乱剂里,然后——”
“你在做什么?”
西尔维娅慌忙起身挡住壁炉,然而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肖恩看清了匆忙消失在壁炉里的那张面孔。
“你在和利亚说话?”他顿时睡意全无,“她在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壁炉和你进行飞路网联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知道现在这有多危险吗?霍格沃茨的飞路网受到严密的监控,如果被发现的话——”他看见西尔维娅的表情时又转而想起另一个问题,“你们这样做有多久了?”
肖恩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严厉,如果不是今晚他意外半途醒来又发现妻子不在身旁,恐怕他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西尔维娅支支吾吾、左顾右盼。
“告诉我!”肖恩第一次冲她嚷道。
“有一段时间了。”她小心地退后一步远离壁炉,西尔维娅很清楚肖恩的前妻在离婚前遭遇了什么,她可不想让历史重演。
“‘一段时间’?”肖恩意识到眼前的女人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具体是多久?”
西尔维娅踌躇了一下:“自从黑魔王回来之后。”
肖恩险些昏过去:“你疯了吗,西尔维娅?你明明知道黑魔王不可能容忍这种‘背叛’!”
“但我们没有背叛他——”
“够了!你让利亚去做什么?”他厉声打断西尔维娅的话,“全都告诉我。”
他挥动魔杖点亮客厅的所有灯火,这个举动意味着肖恩绝不可能轻易姑息他的怒火。西尔维娅权衡片刻后,渐渐从他的动作和眼神里嗅到了不祥的味道,这让她心里一紧:“西奥多收到消息称黑魔王会在几小时内开始行动,我让利亚设法提前用迷乱剂解决那几个碍事的斯莱特林学生。”
“说清楚你让她去解决掉谁!”
“马尔福和斯内普!”西尔维娅快速地说,“除掉他们之后就没有人能拦在利亚面前了。”
“蠢女人!”肖恩咆哮,“那在此之前呢?在此之前你还让她去做了些什么?”他等不及西尔维娅的回答就急切地绕着客厅开始转圈,一边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利亚和西奥多难道是你撮合的?”他霍然转过身盯着西尔维娅,眼珠有些发红,“不——你一开始的目标是马尔福,对吗?”
“没错。”西尔维娅涨红了脸争辩道,“但是后来我发现诺特更有潜力。”
“潜力!你真是好眼光,西尔维娅,早在克拉布那一闹之后你觉得诺特还能剩下多少潜力?”肖恩一脚踹翻了茶几,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死去的达芙妮,“达芙妮的事你掺和了多少?”他出奇冷静地问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西尔维娅眼神闪烁,“我为什么要去害自己的继女?”
这一次她的话却没能骗过肖恩,他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别对我撒谎,西尔维娅。”
她瑟缩了一下。
“告诉我全部的。”肖恩命令道。
“我只是凑巧让她发现了那枚戒指而已!”西尔维娅小声说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乱翻东西,又怎么会发现那枚戒指?——啊!”
她的话被一声脆响的耳光打断了,肖恩反手又补上另外一掌:“那么你一定也留下了一张字条表明那枚戒指属于罗齐尔家族?”
西尔维娅哭了出来:“明明是她——”
“原来达芙妮是你害死的!”尽管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肖恩对这个长女极尽厌弃,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容忍她横死于同室操戈,“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她处处为难利亚!”西尔维娅嚷道,她猛地推开肖恩站起身,眼里涌动着泪花,“你也看见了她假冒罗齐尔之后是怎么对待利亚的!如果有朝一日你我死后,她会怎么刻薄利亚?我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一下吗?”
肖恩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话如利箭刺入他的心底,他从未料想过有朝一日西尔维娅会开始算计他:
“你不要以为我忘了——阿斯托利亚还是个孩子时就有本事杀死勒托•罗齐尔,我宠爱她、放任她变得骄纵,不过只是为了掩盖她本性里残忍的那一面而已!你却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这个被格林格拉斯夫妇小心隐藏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被肖恩大声说了出来。
他退后一步失去所有的力量跌坐在沙发上,而西尔维娅则停止了哭泣,脸上写满惊恐。
-1983年11月23日-
现在已经不早了,孩子们被送回她们自己的房间,肖恩和西尔维娅依偎在沙发上。
“我会得到什么感恩节礼物?”西尔维娅问。
“明天早上你起床的时候就会知道,亲爱的。”肖恩却故作玄虚。
“会是一枚嵌珍珠的金戒指吗?”
“也许。”肖恩亲吻着她的头发,“我听说你那位迷人的朋友今晚召开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宴会?她没有邀请你吗?”
“我更想和你还有利亚待在一起。”西尔维娅的声音微微冷了下去,然而肖恩没有察觉到:
“是吗?上一次我看见她,还是在她的婚礼上——”
“你好像很惦记她?”
直到西尔维娅的语气里带上明显的妒意,肖恩才回过神,他连忙找补:“怎么会!黑寡妇的诅咒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有你就够了。”
“少拿甜言蜜语来糊弄我。”西尔维娅推开肖恩,“我上楼去看看孩子们怎么样了。”
她走上二楼。女孩们一切都好。达芙妮独自一人在玩一个玩具,然而勒托却在与阿斯托利亚争夺一个音乐盒。
“行了行了。”西尔维娅作为母亲当然更偏爱自己的女儿,她上前分开两个女孩,把音乐盒给阿斯托利亚,然后拿了另一个毛绒玩具递给勒托。之后她没有多留就返身下楼。
“那个孩子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肖恩急不可待脱下她的长袍时西尔维娅问道。
“当然。”他心不在焉地含混地回答道,西尔维娅喘了一口气,不放弃地继续追问:“你就不能把她送走——”
“现在别提她,甜心。”肖恩急促地打断她的话,西尔维娅倒抽了口凉气,立刻忘记了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
这对爱侣在沙发上缠绵,红色的发带落下来缠绕在西尔维娅的脚踝上显得格外性感,就在他们愈发忘情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达芙妮的号啕:
“勒托!勒托!”
她的童音在黑夜里硬是拉出几分鬼魂哭嚎的渗人感,格林格拉斯夫妇俱是一惊,肖恩推开西尔维娅匆匆披上长袍,她手忙脚乱抓起衣服后连忙跟在他身后冲上二楼。
“怎么了?”西尔维娅的追问在她看见眼前的一幕时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阿斯托利亚的脸上带着几道指甲抓出的血痕,额头上红了一大片,而勒托则四肢平摊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达芙妮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哭着抱住肖恩的腿,阿斯托利亚则仿佛被吓呆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利亚,利亚。”西尔维娅冲过去抱住女儿,她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发现勒托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已经没了声息,而她的指甲上则沾着一些血迹,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阿斯托利亚的血。
“发生了什么?”肖恩问达芙妮,“不要怕,告诉爸爸。”
达芙妮哇地一声哭的愈发响亮了,她伏在肖恩肩头抽噎着勉强把方才的意外说了一遍——
西尔维娅走后,勒托依然想从阿斯托利亚那里拿来音乐盒,争抢之中阿斯托利亚的额头被音乐盒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她忽然暴怒地将勒托推倒在地,用毛绒玩具压住了她的整张脸。勒托拼命挣扎,但阿斯托利亚越发用力,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勒托就不动了,然而阿斯托利亚依然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直到终于反应过来的达芙妮发出一声号啕
“我们要怎么办?”西尔维娅紧紧搂着阿斯托利亚。达芙妮仍在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肖恩的目光从勒托的尸体上移到妻女的脸上,他浑身都在发抖,嘴里却吐出冷硬的字眼:
“这必须得是一个秘密。”
当夜一个阴谋酝酿而成,格林格拉斯夫妇将勒托的尸体埋入后院,人们只知道阿斯托利亚的孪生哥哥在幼年不幸夭折,却不清楚这背后李代桃僵、偷天换日的故事。
-现在-
“我们要怎么办?”
“晚了。”肖恩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它燃烧,在青烟袅袅与悔恨里他看见了阿斯托利亚的结局,“你已经纵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