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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明亮的星 ...

  •   -1996年6月18日- 格里莫广场12号
      “西里斯?”他叫道,“西里斯,你在这里吗?”
      克利切慢吞吞出现在男孩的视线里,它的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却带着欢天喜地的神情。它鬼鬼祟祟地瞥了哈利一眼:“哈利•波特的头在火里,克利切想知道他来干什么。”
      “西里斯在哪里?”哈利再次问道。
      家养小精灵吃吃地笑了起来:“主人出去了,哈利•波特。”
      哈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去哪儿了?他到哪里去了?克利切?”他一叠声地追问道,可是这只换来了克利切难听的嘎嘎大笑声。
      “我警告你——”哈利喊道,他心慌意乱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威胁这个该死的小精灵,“卢平在哪里?穆迪呢?有任何人在这间房子里吗?”
      “这里只有克利切!”小精灵兴高采烈地告诉他,然后背过身子慢腾腾地朝厨房尽头的门走去,“克利切现在最好去找女主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西里斯去了哪里?”哈利提高音量嚷道,“克利切,他去了神秘事务司了吗?”
      克利切停下了脚步,它背对壁炉中的哈利,目视前方黑漆漆的走廊,瞳仁里跳动着一丝奇异的光芒。
      “主人没有告诉可怜的克利切他去了哪里。”它平静地开口。
      “但你知道!”哈利说,“不是吗?你知道他在哪里!”他恨不得能越过壁炉去掐住克利切的喉咙从它嘴里逼出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答案。
      片刻的寂静之后,小精灵发出他生平最大的笑声。
      “主人不会从神秘事务司回来了!”它快活地尖叫,“这里又只有克利切和它的女主人了!”
      “等等——”
      克利切突然以惊人的速度朝走廊尽头奔去,将那男孩惊恐又担忧的叫声抛在身后。
      “你在楼下嚷嚷什么?”
      克利切猛然刹住脚步深鞠一躬:“什么都没有,主人。”它带着古怪的笑容将脸贴近地面小声念叨着,“女主人会很高兴的……”
      西里斯没理睬它的嘀嘀咕咕,他把手里提着的沾血的袋子扔给克利切:“把它们扔掉。”然后绕过它走下了楼梯。
      “遵命,主人。”克利切捧着那袋死耗子继续碎碎念,“少爷是个坏孩子,他伤透了女主人的心……哦,贝拉小姐肯定会夸奖克利切的……”
      “走开!”
      西里斯烦躁地咕哝道,他走进厨房,角落里积攒的灰尘和发霉的木桌散发出腐朽的气息。他不在意地将黑发梳拢往肩后,弯腰在橱柜里摸索,天鹅绒长袍铺在脚边像一张巨大的黑夜编织而成的网。
      终于,他翻出一瓶不知何年就被存在这里的、被蛛网缠绕住的威士忌,他熟练地把瓶塞抛进壁炉里,熊熊火焰转瞬将它吞噬。
      他等不及找出杯子就凑近瓶口喝了一小口,接着不出所料地被呛住。西里斯暗自咒骂了一声咳嗽着拭去唇边的酒渍,然后认命地抓起一只酒杯。杯壁上映出一张苍白消瘦、胡子拉碴的面孔,眼下青色的阴影和眼角悄然爬上的皱纹暗示着岁月的残忍。
      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西里斯跌坐在椅子里舒展身体满足地眯起眼睛,过了片刻之后他伸手从长袍口袋里掏出那面颇有历史的镜子:“詹姆!”他叫道,接着才迟钝地想起现在已是二十年之后,“哈利。”他改口叫出教子的名字,“你在吗?”
      久久没有回音。
      西里斯叹了口气心怀不满又无可奈何地将镜子合上。尽管几个月前他才骄傲地拍着哈利的肩告诉他“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然而几个月后的今天西里斯又不情愿地意识到昔日的“掠夺者”已经成功地被“格兰芬多铁三角”所取代。
      这其实很好,只是西里斯还没准备好被划入“中年人”的队列,他突然再一次被迫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他接着又想起哈利言辞闪烁间透露的与某个不知名的女孩的恋爱进程,西里斯不禁微笑。圣诞节期间哈利偶尔会走神,频频皱眉叹气,一看就是为了情窦初开的小情绪而郁郁不得解,西里斯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他觉得年轻真好,还能感受到爱情的刺痛与刺激。此时他摇晃着空荡荡的酒杯,油然而生一种为人父母的骄傲感,但下一秒他的笑容陡然消失,几张面孔交替着出现在眼前,西里斯第无数次意识到他应该远离酒精,它给他带来的不快远多于释然。
      他猛地站起身时不慎带倒了酒瓶和酒杯,玻璃噼里啪啦在地上算个粉碎。西里斯瞪着一地狼藉,太阳穴突突直跳。
      “克利切,”他大声叫道,厌烦地踢开脚旁的一片碎玻璃渣,“把这些玩意儿弄走。”
      心怀鬼胎的家养小精灵无声无息地从墙缝边溜进餐厅抬起布满血丝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侍奉的主人。
      西里斯•布莱克踉跄着绕过玻璃残渣走出餐厅,他记起两年前万圣节在霍格莫德村看见的那张青春洋溢的脸……潘西,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其次是莱姆斯断断续续和他讲的故事;最后是穿过雨幕扑进他怀里的海厄辛丝或者说——帕金森夫人?
      他眼前一花,又看见那只藏在橱柜里的博格特。它变成詹姆的尸体、哈利的尸体、海厄辛丝的尸体、詹姆的、哈利的、海厄辛丝、他的挚友的、他的教子的、他的爱人的……尸体、尸体、尸体,他们都先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弃他而去。
      他跌跌撞撞穿过漆黑的走廊朝楼梯走去时突然爆发出一声像是受伤了的野兽的叫喊。他也许只是醉了,也许是被纠缠不休的幻境逼疯了——
      黑色长袍终于消失在楼梯转角,那张昔日英俊如今憔悴的脸上终于浮现起“布莱克式”的疯狂。如果一个布莱克疯了的话那根本不值得惊讶,疯狂的基因藏在血脉里由狂热的纯血主义导致的近亲婚配代代相传,因此,布莱克永远最高贵而最纯粹,亦最古老。
      克利切直起腰目送着他憎恨的主人离去,它不知道这是他们主仆最后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它所见证的布莱克家族的故事将就此终结。

      -6月19日- 帕金森庄园
      “我不明白你想要什么,福吉先生。”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福吉几乎面露狰狞,“你心里藏着太多秘密了,帕金森,告诉我所有的——告诉我所有有关黑魔王的!”
      艾德蒙坦然卷起左臂的衣袖:“我不是食死徒,部长先生。”
      福吉终于失去耐心狠狠地踹了一脚扶手椅:“别兜圈子了,帕金森,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求你的!”
      新到的《预言家日报》上写着刺目的黑体标题——“神秘人归来!”,而眼前的魔法部部长则仿佛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艾德蒙稍作思考就明白了福吉想要的东西:
      “在西格纳斯入狱后我与食死徒就彻底划清了界限。”
      “那是谎言!”福吉口不择言地逼近艾德蒙亮出最后的底牌,“魔法部里藏着一些有关罗齐尔庄园神秘火灾的资料,帕金森,相信我,你的名字曾在上面被反复提起过。”
      “您威胁我的手段似乎没什么长进,而且就像您以前说的那样:这世界上没有人的档案能经得起推敲。”艾德蒙“友善”地提醒道,“您也一样。”
      福吉戏剧化地如被戳破的气球般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您想知道黑魔王最近的举动,那么您恐怕找错了人。”
      福吉将脸颊埋进手掌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他还会像上一次那样来找你——来找所有的纯血家族。”
      “我不那么认为,”艾德蒙回答道,“黑魔王应该已经从他的失败里吸取了一些教训,他一定会更信任以前的旧部下。”
      “是啊,我们至少办成了一件事:把罗齐尔斩草除根。”福吉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艾德蒙没有回话,他接着说下去,“你敢发誓你没有收到任何特别的消息,帕金森?”
      “的确没有。”艾德蒙仔细打量着福吉,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恕我直言,部长,您恐怕遇到了一些麻烦吧?”
      福吉抬起眼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错。”他冷静地回答,“魔法部部长要换人了。”
      艾德蒙丝毫不对此感到惊讶。
      “你一定松了口气吧,帕金森。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来威胁你了。”福吉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互相牵制、明争暗斗了好几年,其实只是怕自己的秘密先一步被说出来而已。”
      艾德蒙望着他:“发生了什么?”
      “布莱克死了。”福吉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天晚上的事。”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艾德蒙久久没有出声,福吉端详着这张一贯善于掩藏的脸,试图读到他的心。
      “你说什么?”艾德蒙轻声问道。
      “西里斯•布莱克在昨天晚上死于一场与食死徒战斗。”福吉嘲笑地看着艾德蒙,嘴里冷漠地重复着那句宣判,“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布莱克、哈利•波特的教父、一位被冤枉的勇士、你一生都想除掉的情敌,死了。”

      邓布利多幻影移形抵达格里莫广场时才发现伦敦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轻挥魔杖举起一把无形的伞,透过朦胧雨雾注视着被阴云吞噬的布莱克老宅。
      “邓布利多教授。”一个陌生的人影穿过瓢泼大雨缓缓走来,邓布利多凝视着这张面孔,却无法从记忆里搜寻出她的名字,陌生人仿佛看穿他的窘迫般自我介绍,“我是海厄辛丝,海厄辛丝•怀特。”
      邓布利多霍然一惊,他曾无数次从旁人口中听过或从纸上读到这个名字,却第一次正式见到她本人。
      “您好。”
      她望着邓布利多:“他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
      “以前这里一直有一团火焰。”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是昨天晚上,它突然熄灭了。”
      邓布利多无声地叹息,他前行一步用魔法为她挡住雨:“他不会畏惧死亡。”
      海厄辛丝用力眨了眨眼睛,她侧首避开邓布利多的视线望向街对面的旧宅。
      尽管头发被淋得湿透,华美的衣服上也溅满了泥点,但她从容地承受着这场不幸,脸上始终挂着从岁月里学来的不可战胜的微笑,不让厄运有片刻得意的机会。
      “我想进去看看。”她提出一个不算意外的请求,“可以吗?”
      “我个人认为,在重温往事时,一些老伤疤会被重新揭开变成新伤疤。”邓布利多含蓄地建议道。
      “邓布利多,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学生。”她直视前方,脸颊上泛着盈盈水光,“我来是为了见证我自己的死亡。”
      他曾不止一次目睹旁人的悲剧,而每个人对噩耗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邓布利多并不完全清楚他们的往事,但他抬起手:“请随我来吧。”

      他们的脚步声惊醒了布莱克夫人,她从长梦里醒来,正欲开口咒骂。
      “日安,布莱克夫人。”邓布利多看着画框里脸色蜡黄的女巫,“我们只是来看看。”
      布莱克夫人不作理睬,她按惯例开口责骂不得她宠爱的大儿子:“我祖上的老宅居然落得这步境地,那个败家子怎么敢——”
      “那个败家子已经死了。”海厄辛丝打断她的话,在布莱克夫人倏然安静的同时她对她回以微笑,“你终于如愿以偿了,这一次他不会再回来了。”
      不等她回答,她转过身朝幽暗走廊的另一端走去,斗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旖旎的弧线,带着伦敦夏雨的潮湿气息。布莱克夫人凝视着这个陌生女人的背影,竭力看透她与那个孽子之间若即若离的联系。
      “那么,”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之后,沃尔布加•布莱克终于低声问道,“他真的死了?”
      “恐怕是的。”邓布利多微微欠身,“我很遗憾。”
      “好。”沃尔布加安静数秒后突然清晰地说出一个词,在邓布利多略带惊讶地抬起眼时画框两侧的帷幔猛地合上,布莱克夫人消失在帷幔背后,再也不肯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邓布利多收回目光。墙上的壁纸在发霉、天花板被白蚁蚕食出了洞、老鼠快活地在地窖里入住,格里莫广场12号阴暗潮湿,但在最初它们不是这样的。那时棕色的地板光洁明亮、餐具和餐具上的家徽闪烁着银光,那时空房间里的家谱还空白一片等待被描绘上一个家族的兴盛与繁荣,那上面还没有断掉的枝蔓或被灼烧的黑洞。
      它一点点被填满,又一点点被割断。
      直到最后,它回归空白。

      在书桌上漫无目的地翻寻片刻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张被夹在旧书里的照片。十六岁的西里斯戴着墨镜、单腿支撑着他的摩托车,微皱着眉头朝镜头投来傲慢又不屑的一瞥。
      同时带出的还有一张摩托车的草图——它和照片被放在一起——用铅笔草草绘制,车身上唯二的两个字母却被精心描过许多遍。
      海厄辛丝怔住了,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两个字母,唇角颤抖,不知该哭还是笑。
      原来命运早已在多年以前赠予她一份厚礼。
      那照片上的男孩并不知道他会死于二十年后,而在迎来死亡之前,他还要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在狱中虚度最好的光阴。
      羊皮纸上所记载的辉煌历史永远不会再重现,因为注定承受孤独与偏执的家族已经消亡。长夜之中,再不会有那样明亮的星辰出现。
      “西里斯啊西里斯。”
      她含泪莞尔。
      在走过荆棘纵横的半生之后,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由、安宁与不灭的阳光吗?
      他们之间曾横贯着两道门,兜兜转转,始终未能推开。现在她终于闯入第三道门,但已经太迟了,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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