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准备 ...
-
司命走后苏陌萱又睡了过去，倒不是因为身体受不住，而是她准备养精蓄锐。朦朦胧胧间不知过了多久，她能感觉到有人来看她，又离开。其中有凤晞，有菡萏仙子，有陈竹隐，甚至有寒山和篱阮。
可就是没有那个人。
苏陌萱忽然想笑，明明都明白的事，她怎么又有了期待，等着再被当做笑话吗？
曲无殇死后，她整个人就浑浑噩噩起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时苏夏还没出生，她还没有和天庭上那些神仙闹翻，但他们对她的轻蔑，却不是从她为苏夏闹事开始的，而是从她成为师父的徒弟开始，就开始了。
身为天神，却收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做徒弟。所有的神仙都在看师父的笑话，寒山因为她，和陈竹隐吵过无数次，甚至有一次，起了扔掉她的念头，即便当年她是他捡回来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动手，可能，真的是看她可怜吧。寒山总说她没心没肺和陈竹隐一模一样，可是她和陈竹隐心底都明白，以前的记忆她不是记不住，只是不愿想起而已。
不愿想起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记得，会让所有人难堪。
她不是圣人，但也绝不是小人，她不想让寒山难堪，不想让师父因此难堪，所以她就没心没肺，假装忘记当年是谁喂给她那丹药，假装忘记因此而受到更多的嘲讽与鄙夷眼神。
其实她都记得。
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司命上下一趟也不过九重天上一盏茶的功夫。当苏陌萱说出祈晔动手这种话时他简直战战兢兢快要吓疯了，祈晔身为太子，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事？唯一一件就是大逆不道，虽说他并不是不相信，但，被她这么直白说出来还真是。他胆子小，年纪又大了，可经不起吓。
这么想着，司命闪身进了自家庭院，被苏陌萱招下凡时他并没有经过南天门，若是回来被人发觉，眼下这么个乱况，多半会被些小人搞个坑人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没成想刚一进门解除隐身，就被堵着墙边的明华逮了个正着。他像是在思考问题，看见司命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没什么惊讶的。
“回自己家还要这么偷偷摸摸，外面局势这么紧张了？”
司命听到他这么说，有些庆幸明华理解错了他的动机，反问道，“你这段时间都没回来，哪知道天庭表面上平静，私底下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怎么？”明华随他一起走向屋内，手上还提着，，，从苏陌萱店里顺来的蛋糕。
司命看见时差点以为眼前这位大神是别人假冒，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明华会吃这种甜品。不过想想，这世上也没有敢冒充他的人。
“没怎么。”司命看了眼他手上的蛋糕，却又不敢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道，“你最近又去看苏陌萱了？”
明华点了点头，将蛋糕放在他桌上，随意坐在一旁，那里是服侍的仙童新换上的坐垫，十分舒服。
“呵，你怎么突然对那个丫头起了兴趣，是不是还要帮她救苏夏？”
“救苏夏？”明华挑起嘴角，摇头笑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趣而已，倒是犯不着为了她与天庭仙族起冲突。”
司命眼角不露声色地跳了几跳，故作镇定道，“难不成，太子殿下。”
明华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惊讶，“你看出来了？”
“嗯。”司命随便点头，心底却一片混乱。
明华自顾自说着，并没发觉司命眼底的震惊，“青龙一族想上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上次趁魔界乱斗，青龙久孟君直接架空了天君的权力，没想到祈晔在后瞅准时机重新出场，虽说他因为涂山氏的事情失去各族的支持，可毕竟，身为天君之子，他有这个资格。”
“祈晔先发制人重新掌权，可不代表那些仙族就一定会支持他，”说到这，明华嘴角笑意变得嘲讽，“为了坐稳他那位置，苏夏，是一定要问斩的。”
没想到，苏陌萱真说对了。司命嘴里发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位德馨仁厚的太子，竟然为了权力要弑杀自己唯一的血脉。
“那天君，也是他做的吗？”司命轻声问道，他经常写人命运，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也想过各种桥段。可他却从未没想过，这天上的神仙，一向自诩正道的神仙，也能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来。
明华伸手拿过青瓷茶碗，品了口，慢悠悠道，“不清楚，恐怕只有祈晔他自己才知道吧。”
司命极快地瞥了眼随意自得的帝君，对方放下茶碗，兴致盎然地打开蛋糕盒子，尝了起来。
怪不得苏陌萱找上了他，寒山有牡丹仙子要照顾，陈竹隐只是普通人类，等祈晔有时间处理苏夏，按人间这时辰他早已再次投胎转世，眼前这位帝君，更是靠不住。
想到苏陌萱，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一般，他脱口而出道。
“你对苏陌萱，到底什么意思？”
明华将视线从蛋糕上移开，似是思索了片刻，摩挲着下巴，道，“她喜欢我。你也知道，因为以前那事我欠了她挺多，但我又不会喜欢她，就勉强陪陪她吧。”说得那么轻松，那么随意。
司命只觉得此时他要是苏陌萱，简直就像吞了个苍蝇般难受。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当初在这位帝君下凡时做的手脚。就算苏陌萱没有烧掉命运簿，让帝君看完，他也是现在这样，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怪不得，其实人家都看清的事情，反而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分不清。
祈晔远离朝政多年，又有久孟君在旁动些手脚，等他有空处置苏夏，已是六天之后。此时的人间，已过了六个年头，而明华，除了偶尔来司命这坐坐，就是去其他仙山逛逛，或者找福禄寿几位仙君下棋。陈竹隐已过大限，转世投胎去了。
在转世之前，苏陌萱也已恢复了正常，至少，是在陈竹隐面前表面正常。暗地里她找到篱阮帮忙，陈竹隐和寒山再怎么检查都看不出什么问题，被她糊弄过去，一个安心转世投胎，一个安心照顾牡丹。
司命得到消息时，祈晔已经下令处置苏夏，在诛仙台承受八道天雷，打散元神，永不超生。虽说是太子亲自下令，可并没有大肆宣传，只是该知道的心知肚明而已。
也许，是仅剩的虚荣心作怪吧。
与此同时，苏陌萱得到消息，让司命意外的是，她第一个找上的，居然是凤王。
被找上的凤王并不奇怪，也不意外。遣散仆从后，偌大的殿内只剩他和苏陌萱。
“祈晔已经下令，即便我号召神族，也无法阻止他这个决定，更别说，他们也不会答应。”
“我此次来，并不是为了这个。”
座上向来闹腾的帝王凤眸微眯，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帝王威严此刻显而易见，硬生生让整个殿内染上层冰冷的气势，“那是，想劫狱？”
苏陌萱笑笑，摇头，天庭上的千军万马她都见过，凤王此刻的故意而为她更是不在意，“那倒不至于，我也没那个能力。”
再说，再闹一次像上次一样大的动静，恐怕苏夏没救出来，连她自己都难保了吧。
“祈晔想以此立威，我虽不屑但也能理解，我也不会找麻烦，但，能不能暗地里做些手脚，留苏夏一命。”说到这，苏陌萱心底一片悲哀，她其实真的很想像以前幼稚的时刻，动手劫狱。
凤王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没再热血上头，天庭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不论如何，祈晔身为太子，相比青龙久孟君正统。哪怕他不是这么想，可那些举足若轻的仙族，都是如此想法。
之前魔界乱象早已惹得篱阮发飙，虽然明面上没有弄出什么乱子，可背地里却给天庭弄出不少麻烦，如果久孟君和祈晔相争太久，对整个天庭乃至九重天都是个麻烦。
他身为凤王，身上背负着整个族群，不可能为了一个苏夏，置其他于不顾。当初苏陌萱，就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留苏夏一命，可不是我说的。”凤王笑容里多了份无奈，“你是希望我能在祈晔面前帮你说话。”
“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彻底清除她身上的神族血脉，以后，她便以普通妖精的身份存活。”苏陌萱沉声道，“希望凤王可以帮忙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都不叫祈晔了。
凤王叹了口气，本想开口，又连忙止住，点点头道，“好，我会尽力。”
“你那法子，是怎么个方法？”凤王忍不住问道，隐隐约约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夏体内的长生石可以削弱她的神性，趁机将她体内的神骨拔掉，就行了。”
她说的容易，凤王却是一震，拔神骨，比之天雷，也差不了多少。
“可这，也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苏夏也会没命。”虽然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这样，祈晔也会放心。
“所以希望凤王能代我再向太子稍句话，让我在行刑前，见苏夏一面。”
凤王有些唏嘘，有一丝希望，总比没希望强。这种事，总是要尽力去做，才能有资格放弃。
苏夏在牢里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已没有心思去计算总共过去了多少天，连最初期待苏陌萱来救她的心思都没了。算了，死就死了吧，她本来就对苏陌萱没有多大期待，不是吗？
原来她不是苏陌萱的女儿，那也怪不得以前苏陌萱对她若有若无的距离。
也怪不得，苏陌萱不愿来救她。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狱使小心翼翼地答应声，她浑身忍不住一震，自从那鳞片长出来后，她的五感越来越敏感，这道气息，是苏陌萱。
一道温热的触感抚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叹息声，她终于开口，“小夏。”
苏夏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苏陌萱这一声，就像洪水开闸的开关，豆大的泪水滴落在枕头上，很快沾湿她的发梢，她的半张脸颊。
苏陌萱听见她轻微的抽泣声，也不说话，只慢慢地顺着她的背脊抚平她心底那些埋怨还有恐惧，其实她还是期待的，不是吗？
在苏夏看不见的地方，太白金星站在一侧无言看着这一幕，他心底满是酸涩。苏陌萱从未求过任何人，甚至是当年君陌死后面临无数仙家明面暗面的侮辱，她也没有告诉过寒山一星半点，自己一人承受。可是为了苏夏，她竟然破天荒来求他帮忙，不为任何，只求能见苏夏一面。
等苏夏哭的差不多，苏陌萱才开口道，“对不起，小夏。”我来迟了。
听到这句话，苏夏再也忍不住，回过身扑进苏陌萱怀里，揪着她的衣领哭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是我妈妈？！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被苏夏这一撞，苏陌萱差点被撞出心肺来。苏夏身有龙骨，她只是肉体凡胎，苏夏轻轻一碰都是个问题，她暗地松了口气，幸好苏夏还没恨她，再捶几下估计她就只能回床上修养了。
不过还好，她没来迟。
“小夏，现在没多少时间了，你安心听我说。”
听出苏陌萱言语间的凝重，苏夏忍住泪，抬眸看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看着自己胸前满是鼻涕眼泪的苏陌萱眼尾抽了下，不过秉着既然已经脏了那就无所谓的原则，她用袖子替苏夏擦干净眼角的泪渍，微笑道，“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我没办法在明面上救你，但是，我可以在暗地里动手。”
苏夏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五天之后，是你上诛仙台受天雷的日子，虽然你身有龙骨，却不能硬生生挨住八道天雷。”苏陌萱伸手替苏夏拂开粘在面颊上的发梢，轻柔又体贴，“这几天太白大人会来帮你在身上布满咒印，这是帮你转移走天雷的唯一办法，你一定要小心，听他的命令。”
苏夏泪眼朦胧，看着一旁向她温柔微笑的太白金星，点了点头，“我会的，苏陌萱，你放心，我会好好听话的。”
“那就好。”
苏陌萱扫过她的手腕，脸色一变，猛地抓住她的手道，“你腕上咒是谁下的？”
苏夏有些奇怪，垂眸看了眼，反应过来道，“哦，是前段时间元昭仙君带来的一位帝君做的。”说完，她瞅了眼苏陌萱，小心翼翼道，“那位帝君，长得很像秦少游。”
苏陌萱想都没想，淡淡道，“他不是秦少游，只是长得像。”
“哦。”苏夏看不懂苏陌萱的神色，只好乖乖不做声。
太白金星上前看了眼咒印，提醒苏陌萱道，“元昭仙尊也是一片好心。毕竟之前，久孟君四处找事，被他发现苏夏已长成龙骨，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
元昭仙尊是好心，可他背后的祈晔，也能称为好心？他恐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吧。也难怪，他这么安心让自己动手脚，就是因为知道苏夏龙骨被封，无论自己动什么手脚，苏夏都活不下来吧。
苏陌萱眸色黯了黯，这符咒是明华帝君亲自刻下，只能由他亲自解除才行。
可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