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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13章 陪伴(2) ...

  •   “布莱克先生,你知道你的朋友是个狼人吗?!”

      西里斯忍不住笑了,笑得几乎歇斯底里。“他当然是个狼人!否则他怎么会躺在那儿,几乎被撕成碎片!他……还好吧……为什么你没把他带出来……情况那么糟糕吗?你无法移动他?梅林,求你告诉我他没有又一次把脊椎弄碎了。”
      “你……你真的想要我去帮助一个怪物?”她震惊地问。
      “一个什-什么?一个……一个怪物!他不是怪物,他是一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是个治疗师,你得去帮助他!”
      “如果我现在帮助了……像他这样的东西,他只会传染更多人!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它都对地窖做了什么,看看它有多野蛮暴力……”她摇了摇头,“魔法部怎么能把你关在这样一个房子里?这真让我无法理解。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你在说什么……”西里斯低声地说,不能理解,不能接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接纳了我。如果不是他,我就该回阿兹卡班了!现在他受了伤!他一定伤的很重,是吗?昨晚他发狂了。”
      “那是当然,布莱克先生。因为那个怪兽被锁了起来,不能去咬任何人。不能感染其他人,不能毁掉更多无辜的生命。我知道那样的怪物,就是那种东西……”她的声音有些破碎,“……毁了我的儿子。”
      他惊愕地看着她。“你……你的儿子被一个狼人杀了!”哦,该死!“他妈的!”他几乎完全不带退缩地用拳头猛砸墙壁,“操!”
      然后他回过头对着她睁大的眼睛。
      “但那不是莱姆斯!莱姆斯没杀过任何人。甚至没咬过任何人!月圆之夜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锁起来。拜托了!”他并不介意乞求。为了莱姆斯,如果需要的话,他愿意下跪。“我不能出去!求你了……把他带进来就好。只要你把他带进来交给我……我会照顾他的,但是……求你了!”
      布瑞斯比夫人看着他,看起来正在怀疑他是否神志不清。这不是太滑稽了吗?她开始怀疑他其实一直如此。她第一次见到身为疯狂的刽子手的时候没有,发烧发的语无伦次的时候没有。可现在,他想要救他朋友的命,而他的这个朋友恰恰是个狼人。
      “求你了!他现在不再有威胁了,你知道的!你得帮帮我!求你了!求你帮帮我!”
      西里斯不敢肯定,但最后动摇她的似乎正是那些话,恳求帮助的话。来自于他的恳求。她面无表情地出去了。很显然,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无论如何,几分钟之后,她带着无意识漂浮着的莱姆斯回来了。赤/裸着、浑身是血、满身是土。哦,梅林,他看上去可不太好。
      “我该把他放在哪儿?”
      “楼上,”西里斯声音嘶哑地说。他的朋友看上去真的不太好。
      身体漂浮着上了楼,留下几滴黏稠的深红色滴在地板和木制台阶上。西里斯迅速地越过她打开了浴室的门,指引她走向老旧的四角浴缸。
      “你确定吗?”布瑞斯比夫人扬眉问。
      “你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西里斯问,“我-我想……血液补充药水,我不知道,把他放到床上之前我得先把他弄干净……我-……嘿!”
      埃莉诺·布瑞斯比突然把莱姆斯扔进了浴缸。西里斯瞪着她。
      “劳驾让开。”他嘶嘶地说,拿起毛巾,在浴缸边跪下来。他将毛巾垫在莱姆斯的头下面,将额头上汗湿沾血的头发捋开,下意识地检查他能看到的莱姆斯的伤口。太多了。皮肉伤,还有断掉的骨头。没有魔法他根本治不好。
      西里斯闭上眼睛吞咽了一下。现在可不是骄傲或挑剔的时候。现在是他必须乞求的时候。他转过身面向那个站在门边,以冷淡表情看着他的女人。
      “他……他的骨头断了,”西里斯开口道,“那些伤口还在流血,如果血继续流下去,给他药水也无济于事。”
      她依旧沉默着。
      “即便有魔杖,我也不被允许使用魔法。”他又吞咽了一下。“他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的帮助。”
      长时间的沉默。当她终于叹口气来到浴缸边,举起她的魔杖,西里斯有一种奇怪的,矛盾的,想要哭,想要赏她一巴掌,又想要扑到他朋友怀里的冲动。
      当布瑞斯比夫人挥动魔杖,轻念咒语,伤口开始愈合。她看起来满不在乎莱姆斯是否会疼,但确是以一种冷静专业的姿态做了她该做的事情。但她始终没有碰触受伤的狼人,西里斯有种感觉,她甚至努力地不去看他的脸。她念完咒语后,从巨浪般的长袍中掏出了一个大瓶子。
      “把他的头仰起来,捏住鼻子。”她要求道。
      西里斯又看了她一眼。“谢谢,”他猛地说,“我想接下来我可以接手了。”
      片刻的犹豫,但她还是将瓶子交给了他。
      “给他喂三茶勺的剂量。目前这么多应该够了。”她生硬地说,接着就出去了。
      西里斯几乎没注意道她。他哄着莱姆斯张开嘴,轻声地鼓励他,然后将药水喂了进去,并催他咽下去。莱姆斯做到了,他的眼皮在颤动,就像是他在努力地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实在太重了。
      “没事的,月亮脸,放松就好。”西里斯轻声地说,“我会照顾好你的。你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他将另一条毛巾打湿,轻轻地将他朋友身上的血迹还有污秽擦干净。先是脸、胳膊和胸膛。然后是身体的其它部位,小心地帮他转身。他发现了许多新的伤疤。皮肤上紫红交错的伤疤覆盖住银色的伤疤。再一次地,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脆弱的男孩儿,即便是在白色浴缸的映衬下,他的脸还是显得那么苍白。但是和学生时代相比,他的身体已经变了,变得更硬更粗糙,就像是某个人急需捍卫自己。西里斯简直怀疑,那个他的朋友以如此决心去战斗的敌人,并不存在于他自己体内。
      当莱姆斯开始冷得打哆嗦时,西里斯觉得他已经尽力了。是时候将受伤的狼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了。是时候来些温暖、放松与舒适。不过,将莱姆斯架起来要比西里斯想象中困难得多。尽管看起来那样脆弱,莱姆斯的身体毕竟属于一个成人,而西里斯也早没了魁地奇球员的好体力。他努力地将莱姆斯拽出浴缸,后者抗议的呻-吟起来。
      “抱歉,月亮脸,真的很抱歉。我知道……耐心点儿,好吗?只要再一会儿……我只是得把你……从这里弄出去。”西里斯喘息着,与其说是扛不如说是拖着把莱姆斯弄出了浴缸。
      “你需要我帮忙吗?”楼梯那儿传来了声音。
      西里斯抬起眼,看到布瑞斯比夫人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他甚至觉得他看到了她脸上的关心,不过他感觉,那关心是对着他的,而不是他保护地紧紧搀扶着的,他那赤/裸受伤的朋友。
      “不用了,”西里斯冷冷地回答,“这我自己能行。”

      *******
      他的确自己能行,只是要费些劲,不过最后,他推了又推,总算是把莱姆斯弄到了床上。西里斯呼吸沉重地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那遍体鳞伤的身体。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了。甚至不会再让任何人误解他。他已经承受了够多的痛苦了。怎么会有人将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看作一个怪物?怎么会有人完全没有产生同情以及强烈的保护欲?
      他明白,人们惧怕那个莱姆斯每三十天才有一晚会变化成的那只狼。月圆之夜的狼人是捕食者,人类的捕食者。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莱姆斯都要将自己锁起来,冒着成为自己愤怒的牺牲品的危险。他从没伤害过其他任何人。唯一遭受苦难的就是莱姆斯自己。怎么会有人因为这个而憎恨他?
      他将被子拉过莱姆斯的腰部,却停了下来。看着那些伤疤、伤口和紧绷的肌肉,西里斯不禁怀疑,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断地与自己的身体搏斗,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碎,再重塑。对他来说,变形,变成一只狗,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注意力稍微集中就行,这种事,他现在几乎睡着了都能做。但对莱姆斯来说,即便没有把自己撕碎,骨骼移位和肌肉重组的过程也是疼痛并痛苦的。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无法控制,无法选择开始的时机,而是当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就要被迫变形?真正令人惊讶的是,莱姆斯恨他作为狼的那部分,为了能更好地恨它,可能根本不想见到那部分。这和西里斯他自己所做的,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吗?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西里斯用来展示给整个世界看,令一个则被他隐藏起来,用来承受所有的责备。因为他曾经太懦弱,不懂得为自己抗争,可怜兮兮地一点儿痛苦都不能承受,只会在黑暗中做个哭泣的小可怜。但是,不……不,莱姆斯不一样。他并不懦弱,从来都不,他比西里斯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坚强。
      “为什么你要这么恨你自己?”西里斯轻声地说,手指轻抚那姜黄色的头发。“为什么你不明白……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莱姆斯。”
      他把床单拉直,将被子拉起来给他的朋友保暖。然后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我知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月亮脸,我知道你觉得我不顾后果,不关心你。那不是真的……我没想过告诉他任何事。我不会。如果我可以控制,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我一直,只是想要保护你。”
      清喉咙的声音传来。西里斯抬起头,看到布瑞斯比夫人再次站在了门边。她在这灰色冬天的暗淡光线下显得很是苍老。就像是她自己的影子一样黯淡。
      “我得重复施几个治疗咒语。”
      西里斯看着她,没有动弹,她显得有些紧张。
      “如果你在外面等,恐怕会更好。”
      “我哪儿也不会去的。”他狠狠地说。
      她叹口气,点了点头,就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接着,走到床的另一侧,牢牢握着她的魔杖。她开始在莱姆斯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方挥舞出一个图案,冷静、精确。她的面色冷漠,就像一张面具,仿佛她根本不是真的在那儿。西里斯将莱姆斯的手抓得更紧。
      几分钟后,布瑞斯比夫人后退,放下了她的魔杖。她将魔杖放回到她的袍子里,紧张地用手抚摸着袍子。她看着他,嘴唇上几乎露出了一个微笑。几乎,但并没有真的露出。
      “他也总是很任性。”她轻声的说,“总是不听话。很自立。即使是只有十六岁。”
      西里斯回头看她,不知道该对此说些什么。
      “你让我想起了他。”
      西里斯吞咽了一下。“你的儿子?”
      “戴维。”
      “你说过有个狼人杀了他。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憎恨所有有狼化症的人?”
      几乎要笑出来的笑容消失了,她的面容变得僵硬。“我把同情留给被害者,而不是凶手。”
      “他们都是被害者!”西里斯跳了起来,越过他朋友一动不动的身体瞪着她。“就因为莱姆斯被咬后保住了命——我会永远感激这个——但那并不代表他这一辈子为此承受的痛苦都不存在!因为知道变成狼后没办法控制自己,每次月圆,他都要把自己锁起来。尽管他很清楚,在盛怒中被束缚住,他便得回过头去对付他自己,伤到他自己。这还不够,他还得应付像你这样的人!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他应该得到更好的。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瑞斯比夫人的嗓音如同她的手一样颤抖着,“他已经不是那个人,那个男孩儿了,再也不是!他变成了其它的东西,一种黑暗的东西,它只是长得像他而已!”
      “胡说八道!”西里斯愤怒地喷到,尽管为了莱姆斯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虽然他被咬之前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认识十一岁以后的他,他那时只是个孩子,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黑暗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有!他腼腆、害羞。他是个无辜的孩子,却被告之自己是个怪物,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不长。他被咬的时候,只有五岁!五岁!可他熬过了一次次的变身,因为他是我认识的最坚强、最勇敢的人。”他笑着低头看向他那仍无意识的朋友,“而且,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相信了像你这样的人。他相信自己是个怪物,他认为那些痛苦都是他应得的,尽管他从未做错过什么。就因为你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这么告诉他。”
      “不!”这会儿,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那不是真的!他不配活下去!他是个野蛮的怪兽!”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杀了那个小男孩儿,占据了他的身体。就是这么回事。狼就在他体内,抹杀了他所有的人性。他们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他已经死了,再也变不回我的孩子。我的儿子死了,而那个怪兽……那个怪兽变成了他……他们不能让它活下来……他们不能……”
      西里斯的呼吸停止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听错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可那就是他听到的,他明白了。
      “你-你的儿子……”他语无伦次地说,“他……被咬后活了下来!他变成了狼人,然后他们……你……不……”他拒绝接受现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人能……这可真是……他是你的儿子啊!”
      “他不再是我的儿子了,”布瑞斯比夫人的嗓音变成了痛苦的低语,“他们是这么说的。他们说那个东西杀了我的儿子……可他依旧那么地像他。你看,这才是最残忍的地方,那个东西依旧那么的像我最珍贵的戴维……”
      “他后来怎么样了?”
      “谁?”
      “那个……狼人。”
      “他被处-处理掉了。”
      “那是你的儿子。”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中像是有银光在燃烧,“你让他们杀了你的儿子。”
      一声几乎类似于动物的啜泣,或者说是嚎哭,从她的胸膛里爆发出来。她的指节发白,面如土灰,仿佛一个临终前的老人。西里斯心里的某个部分竟感觉到高兴。
      又是一声响,这回是轻柔的,在随后的沉默中持续地响着,声音来自于床上。立刻地,西里斯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他的朋友身上。他坐下来,一只手放在心口处,心跳地又快又乱。
      “莱姆斯?你……你能听到我吗?”
      一声咳嗽,然后是一声呻/吟,接着,莱姆斯的眼皮扇动着睁开了。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西里斯,而是看向埃莉诺·布瑞斯比。表情勉强掩饰住了疼痛。
      “是你……治-治愈了我?”
      莱姆斯的声音又轻又虚弱,但却是连贯的。西里斯不无担心地怀疑,他听到了多少。他是刚刚才醒来吗?还是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布瑞斯比夫人盯着苍白的狼人,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鬼魂。
      “谢-谢谢你……帮-帮助我……”
      “莱姆斯-”西里斯握住他的手,使劲儿捏了一下。
      “不……”莱姆斯的呼吸变得更重,“我必-必须……说出来……”
      “这……没什么,”布瑞斯比夫人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死气沉沉。她眨了眨眼睛,就像是她刚刚才苏醒过来。她环顾房间,就像是无意识地走了出去。
      “莱姆斯。”西里斯声音嘶哑地说。
      “我很好……大脚板……不用那么担心……”
      接着,他的眼睛再次闭上了。

      ********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她。她坐在桌子旁,背挺得笔直如木板,双眼放空。下午微弱阳光的暗淡光芒照亮了她的一缕缕灰发。西里斯知道他刚刚做的很残忍,可他不会道歉的。那个女人说莱姆斯是个不配活着的怪物,这是西里斯·布莱克绝不能容忍的。
      “他又睡着了吗?”
      “是的。”
      她对自己点了点头,没有去看他。“他可能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过一两天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我想我现在应该向你道谢,但是我可不像他那么高尚。”西里斯声音冷硬地说。
      她吞咽了一下。“狼人……他们可能很狡猾……”
      “不。”
      她匆忙地再次点了点头,声音里有一种尖锐的味道。“我该走了。”她从袍子里拿出几个瓶子,放在桌子上。“他清醒以后,每八个小时给他服用一次。”
      “我会的。”
      她站起来,研究了一会儿桌子的表面。当她抬头看向他,脸上扬起了微笑,一个真正的微笑,然而她的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你真的和他很像。”她说着,转身离去。
      当她走到门口,西里斯从背后叫住了她。“我为你的儿子感到遗憾。”
      “谢谢。”
      “他值得一位更好的母亲。”
      她畏缩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关上了背后的门。墙角的钟表滴滴答答地响。西里斯觉得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现在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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