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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说英雄谁是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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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负深仇,暗藏身,十年尝胆,一朝功成。可叹烂泥墙上卧,犹怜清洁怎污身。世荒唐,意难平,幸不辱,平生志。归来笑拈梅花嗅,陌上柔桑新芽绿。

      来来来贴一句温老的(话?诗?词?)

      人生何处不江湖;说武、说义、说英雄、谁是英雄?数载而后,此情已殁。
      江湖生涯原是梦;心醒、酒醒、梦不醒、梦归何处?千年以降,斯水尤寒。

      ----------------------------------------------------------------------------------------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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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就只一个信念,杀了那个害我父母的男人。
      后来,我做到了。
      我的剑上染了他的血,我看着他的惊诧与不甘心中快意。
      大仇既报,余下琐事皆不需我忧心,自有那白衣少侠操办。
      后来,说不上是从哪天开始,武林中人开始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请我们吃酒,今日这家,明日那户,搞得我就非常纳闷,那些年打魔教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江湖有这么多人?
      那一天我代虹喝得大醉,出门时撞倒了一个街上乞讨的小鬼。那家伙一双眼亮得像星子,冰冷的刺到了我。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还见过他,本想喊他过来,谁知他撒腿就跑。
      唉,何必呢?我轻叹口气,纵身追上去。这世间论起轻功,怕还没人能跟我一较高下。
      我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他跑得本来也不快,一瘸一拐地。我抓住他的时候,啧啧叹了两声:“小鬼,你跑什么跑?”
      他不答我,只在我手下拼命挣扎。
      这孩子力气还真不小,挣得我手都开始疼了。我和他僵持不下的时候,明山派的大弟子独孤木摇摇晃晃地出来了。那家伙刚刚被我灌了三壶酒,也亏他还能站的起来。他看见我们,先咦了一声,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紧接着很欣喜地奔过来,同时拔刀在手,大喊一声:“青光剑主小心!”
      我郁闷,小心个鬼?
      余光却瞥到一抹锃亮,然后我手腕一抖,剧痛,放了手。
      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我看看我滴血的伤口看看那个半瘸半拐狂奔而去的小子和他身后点起轻功穷追不舍的独孤木,啧啧叹息。自从折了灵山门后我还没有负过伤呢,这么一个小鬼头居然拿一把小匕首就伤了我?不可思议。
      那孩子虽然能跑,又怎么跑得过独孤木。很快被他缴了械,拎着回来扔到地上。
      独孤木向我邀功:“青光剑主,这小鬼原本是魔教余孽,害人无数,今日又敢伤了剑主,罪不容诛!敢问剑主要如何对付?”又看到了我的伤口,“是否需包扎下?”
      我摆摆手道声不用,这大弟子倒是不太会邀功求赏。只是若是这点小伤我都受不起的话,一早已是地府孤鬼。
      我捂着伤口蹲下去看他,那小鬼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地装着死。
      我摸摸他脑袋:“喂,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能伤到我,还真是厉害。”他脸朝下趴着,就是不理我。
      连独孤木都看不下去了,“小鬼,青光剑主在问你话!”
      “呵呵,”我看看独孤木,“那什么,老兄,先把你脚拿开吧,这孩子肯定被你压死了。”
      “哦?哈哈。”独孤木居然脸红了。
      我差点晕过去,咱家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也不必这样啊。
      独孤木一转身进了府,我则一直试图撬开那小鬼的嘴巴。但说了半日,我都口渴了,他还是趴在那装死,搞得我很想揪起他脑袋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
      这时独孤木已经带着岳掌门出来,岳掌门刚刚也不停劝我喝酒,但被我反弹回去了无数次,但见他面色红润胡须飘飘,一开口就是酒味熏人。
      “啊,跳跳少侠!”他很惊讶地看着我的伤口喊了一句,然后立马就看着那小鬼了。他虎虎生威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险些没把我拍倒在地,“跳跳少侠果然本领高强,这小魔头在我明山脚下横行,杀人无数,如今终于为跳跳少侠所擒,实是我明山百姓之幸!还请入府去,设宴洗尘,明日老夫即会广发英雄帖,昭告天下,并斩他祭旗。”
      “啊咧?”我怀疑我是蹲太久以至于突然站起来所以出现了幻听,这老头刚刚说了什么?英雄帖?小魔头?祭旗?
      “少侠有所不知,近日来我派发现魔教余孽祸害湘西,隐隐酝酿着阴谋,此时捕到这小魔头,恰好为其一个下马威。少侠此次功不可没。”
      鬼啊,怎么这么容易又成了英雄?
      “我怎么没听说余孽作乱之事?”
      “咳……这个……”岳掌门咳了半天,“少侠一向闲云野鹤,不知此事也是有的。”
      我才没心听他废话,刚才席间已经听得我要吐。左手探去提起那小鬼,腾身而起。
      我说过的吧,我的轻功独步天下。
      我只能听见岳掌门那老头在背后不住地喊“少侠请留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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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那小鬼头挟走后几天,明山派就联合其他几派找上门来了。
      虹猫他们几个听说我拐了个魔教余孽,都惊了,轮番给我摆事实讲道理。到最后,我实在不胜其烦,于是我说:“那好吧。”
      次日我把滴血的剑在他们眼前晃了几晃,然后我说,我已经把他杀了。
      那六人都抓狂了,虹猫看起来恨不得揪住我暴打一顿。他说他懒得说我了:“谁叫你杀他啊!我们可以讲道理!”
      他以前也没这么爱讲道理的,但是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道理,这家伙果然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他懒得说我,其实我也懒得理他,一整天都窝在玉蟾宫吃蓝做的小笼包,快撑个半死。
      我知道虹最后还是可以把这事解决的。
      其实我并不认识那个小鬼,我就是不爽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人士,给他们添点堵我觉得畅快无比。至于那小鬼,我当然没有杀他,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尽管他刺伤了我。过去我也一心报仇,所以对魔教态度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是现在大仇已了,我渐渐觉得许多事都开始难明白起来。尤其让我鄙视自己的是,我居然渐渐觉得黑心虎其实也没那么可恶,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对的。
      其实越到后来我反而越看不清,人活一世,是为些什么。有时候我想,要是爹娘当初没那么固执,就把麒麟血给黑心虎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那样一来,也就没有那么多你死我活了吧。这个问题我后来也问过虹猫,他义正词严:“这个问题还用问吗?”然后就再也不理我。
      我一想,得,你不告诉我,我自个儿去找。江山这么大,自有容爷处。
      于是我在一个风清日明的早晨留书出走,包袱里还装了无数蓝亲手做的小笼包以及庸医的无数瓶瓶罐罐。走出山门后我想想不妥,于是又折回去,偷偷把那封信取出来撕个粉碎。实在太矫情了,像我这么无牵无挂不留名的侠客,就该悄悄地行悄悄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重新出发的时候我又顺走了傻大个的水火棍,那家伙总是嚷嚷奔雷用着不顺手,特意叫他媳妇儿做了个机括把剑装在棍里,说是这样舞起来才虎虎生风。你说这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我把他那把破剑丢到地上,装进我的宝剑,做这一切时那家伙仍鼾声如雷。哼,怪道人家莎丽不跟你,如此惫懒,夜里睡都睡不好。
      我最后对着他睡脸呸了一声,然后我就挑着棍大摇大摆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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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经道上,我第一个遇到的是一个穷书生。
      那家伙有些神神叨叨。
      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他的娘挑水。
      一边念叨着诗一边那里颤颤巍巍地打水。
      他和我说:“时运不济啊,命途多舛啊,痛不欲生啊,祸不单行啊,好痛苦啊……”
      唠叨一大堆,又问了我无数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养家糊口?为什么我要娶妻生子?为什么男人要承担这么多?为什么我娘非逼我考试?为什么我必须读圣贤书?为什么……”
      我听到第一句时就想给他一掌,听第二句时想踹他一脚,第三句想揍他一棍,到最后他仍无休无止时我恨不能一剑刺死他。这人太唠叨,而且比我还要拎不清,就在我犹豫着到底是横切他还是竖切他的时候,他娘出来了。
      话说那么一个干瘪老妇人,讲起话来却是声若洪钟。
      他被他娘揪着耳朵揪回了家,临走前还意犹未止地看了我一眼。

      伙计,你该庆幸,否则现在你已是剑下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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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碰到的是个小鬼。
      那家伙一双眼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机灵劲儿。
      他一上来就跟我套近乎,叔叔长叔叔短地喊我。
      你大爷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怎么会是叔叔?
      于是我很高冷地转身就走。
      他粘人的跟上来,“哥哥!”
      嗯,这才乖。
      我矜持地慢下脚步,“哎,小弟弟有什么事?”
      他可怜兮兮地道:“我看哥哥你鞋带松了。”
      “哦?”难不成我就这么鞋带松散地走了一路?我忙低头一看,没啊,“小弟弟,你搞错了吧,我就没鞋带好么?”
      “诶,真的哎?”他很抱歉,“我好像看错了,浪费你时间了,哥哥对不起。”
      然后他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小子,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啊咧?”他瞪大一双眼,装的还煞有介事,又委屈又恐慌,“哥哥你说什么呢?”
      我从他褡裢里拽出我的荷包:“小子,这是什么?”
      “啊?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钱包!”我怒吼。
      “咦?”他大眼忽闪忽闪地,“哥哥的钱包怎么会在我这里?”
      好吧,我败了。
      你不得不承认任何一行都有天才,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鬼,就是个中翘楚,人赃并获还临危不乱,堪当大任也。
      我冲他竖大拇指。
      “孩子,这么聪明,还是正当学门手艺吧。”
      他嬉皮笑脸道:“人活一双手,行行出状元,我做的哪里不对啊,叔叔?”
      你大爷。我后悔这么快就放开他了,很想揪住他暴打一顿。这小子却像泥鳅,滑不留手,一眨眼就钻进人流里不见了。
      真是气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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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树干里发现了一个人。
      我本来是想枕着树睡一会的,谁知道触手处却是一摊软绵绵,吓死爷了。
      我跳起来,抱着包袱,举起那木棍小心翼翼地查看着。
      那树干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居然还站了起来。
      你见过这样一个浑身树皮脸上满是叶片的怪物吧?
      幸好你没见到,不然准会分分钟吓尿裤子。
      而风流倜傥的本少侠,非但没被吓住,反而还敢喝问它:“呔!何方妖怪,敢来此处撒野?快快报上名来,饶你不死!”
      那树妖不说话,就拿它那双铜铃大眼瞪我。
      以为这样我就害怕了吗?
      “看你穿绿袍戴绿帽的,准是个树妖吧?道行还浅吧?不然也应该修成人形了。”
      “为何要修成人形?”那怪冷笑一声,声音沙哑枯干,“难道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呦呵,这还是个愤世嫉俗的老妖呢。
      “嘁——也是哦!”我反应向来敏捷,又能言善辩,还心怀慈悲,所以想了一下就觉得这老妖说的还有点道理。看来我的问题说不定有答案了。
      “你还算明白。”它那双大眼总算是闭起来了,“不然——”
      不然怎么,你还想咬我啊?
      我嗤之以鼻。
      谁料它却叹了口气,“我在这儿待了快二十年了,你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哎?老妖寂寞了?
      “行啊。”我向来乐于助人,妖,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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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半天,根本不是一只树妖!
      枉我空欢喜半天。
      我气鼓鼓地抛下它继续走。
      那只“树妖”刚刚给我讲了它的经历,原来他是个大官,很大的那种。但是这个官特别爱钻牛角尖,有一天皇帝老儿下旨叫他监斩一个人,他看着那人头骨碌骨碌地滚在地上就吓破了胆,从此就开始想不通。
      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生龙活虎喊着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犯人一转眼就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头,不明白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就是为了换这么血腥的死亡,他跟我说他想不通人干嘛活着。

      他觉得他的生是一种煎熬。

      他觉得痛苦。因为朝堂上有些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是科举出身,书读得极好,文章也棒,但就是于为人处世上一窍不通,恨不能躲进小楼成一筒。但是无奈母命难违,他进京赶考中了状元,从此殿前侍奉。然而他在朝堂却默默无言,只能看那些长袖善舞的官员们谈笑风生运筹帷幄。
      未做官前,书读得不好,是羞耻;书读得好但不中举,是羞耻。
      做了官后,出身不紧要,能力是关键,任务完不成是羞耻。
      他在这些反反复复中头疼欲裂,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撕裂而亡。
      羞耻,羞耻,什么算羞耻?
      不好好读书就算羞耻?
      不正统的科举出身就算羞耻?
      谁根植这种羞耻感于我心?
      我为我,何受他人之羁?
      束缚天性是苦?人世间可有一定不变的准则?
      他日日夜夜反复焦灼,到了那日,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妖准是二十年没说话憋死了,我拽拽耳朵,竟然没忘了怎么说话还真是个奇迹。

      听到后来,我觉得这家伙淡出朝堂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这些话任一句拿出去都得被皇帝分分钟整死。
      那家伙还说人生不公平,有个和他一同出身的官儿就特厉害,虽也不热衷政务但面儿上就是能做得滴水不漏。我那时已经听得不耐烦,顶他说有些人生来就受优待,有人不喜欢也能做得好,有人喜欢的也做不好,这和公不公平没半毛钱关系。
      他就问我:“那和什么有关系?”
      我被他问疯了,这人果然爱钻牛角尖。于是我趁他说了三天三夜终于累得睡着的时候溜走了,包括现在我都提心吊胆生怕他追上来继续说。
      唉,这些天遇到的人,个个都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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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买烧饼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他拍了拍我肩膀。
      我转头看了一眼,淡定地说了一句:“等我吃完再谈。”
      我其实没有把握他会答应,但是他答应了。我望着热腾腾的烧饼流口水,他则望着那团烟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交钱的时候我摸摸口袋,凭手感就知道,没钱了。于是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去。他不耐烦地打开我的手,我持之以恒地伸出去,他终于不耐地瞪我一眼:“干嘛?”
      我说:“我没钱了。”
      他嗤了一声,向口袋里去掏钱。但是他就凝固在了那里,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哦呵!
      机智如我一下就猜出原委,风度翩翩的白衣少侠居然也有张皇失措的时候。
      我指住他笑。
      他恼:“你这家伙还好意思笑?”
      “蓝现在都快破产了你知道吗?”
      到末了,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次你的祸,闯大了。”
      原来搞来搞去,那小鬼居然成了国家重点保护对象。有人相信我杀了他,有人不信我杀了他,于是现在是所有人都在找我杀我。
      我天,就开个小玩笑而已,这群人未免也太爱当真。
      我欲哭无泪。
      白衣少侠拍拍我的肩,慨叹道:“青光剑主,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吞了吞口水,“大不了你把我就地正法。”
      他神色一凛:“好,那就就地正法!”
      “喂喂喂你还来真的?”我跳后一步,苦着脸望着他。完全忘了手里还拿着刚出炉未付钱的烧饼,我忘了,人家可没忘。小摊主人跳出来就揪我领子:“你还没给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我说我没钱,但有些神医配的药,您拿去吃。
      那人大怒,“你才吃药!你全家都吃药!”
      我不敢还手,低着头由着他把烧饼夺回去。
      虹在一边大笑,我瞪他:“你把我正法了吧。”
      “跳跳别闹,跟我回去吧,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不回去。”我离开那热气腾腾的烧饼摊,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动手开抢,“我还有些事没搞明白。”
      “又是为什么不把麒麟血给黑心虎一类的怪问题?”
      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
      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我说:“你很危险啊你很危险。你知道江湖上现在都说你什么?”
      “知道啊。”我又不是不吃饭喝茶,茶馆里说书的都快讲疯了,“不就是说青光剑主背弃七剑,自甘堕落吗?还有什么我本来就是魔教中人,杀的人血够染成一千件战袍,黑小虎那件猩红色的袍子就出自我手。还有什么强烈要求虹大少侠铁面无私,为武林除害,云云。”
      “知道你还不回去!”
      “知道了才不回去啊。”我鄙视他,“回去干嘛?找你砍我啊?”
      “我怎么可能砍你?”
      咦,这家伙难得说句人话,居然不木了。
      谁知他接着又说:“我只会一招火舞废了你。”
      你大爷!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一上来就要废了我。
      但是我看着他那张油光粉滑的脸忍了几忍没有脱口就骂,我怕他真废了我。
      我当然知道这事闹得很大,他作为七剑之首压力也很大,众口铄黄金嘛。我还听说八派掌门现在都带人上了天门山,岳掌门那老头真的发了英雄帖,不过主题却成了请七剑给说法。呵呵,居然是“声讨青光剑主殴打明山派弟子致残并纵容姑息魔教余孽”,我何时打过那群小弟子?不过就多灌了他们几杯酒而已。他摆明是从我下手,真意直指七剑。说到底,还是我冲动了。
      “虹猫,放心,这事我能解决。”
      他半信半疑地看看我,然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

      我说能解决,就是真的能解决。
      但我正在解决的时候明山出了事。明山派掌门岳无濂给人吊死在明山祠堂前,岳师母和小师妹也都被刺死在屋中,惨状不可备述;门下弟子三千,三千成孤魂野鬼。
      这事在第一时间传遍天下,于是群情激奋。

      这次我是彻底完了。
      因为刺死他们的兵器,正是我青光剑。

      虹猫铁青着脸背着手在堂前来回地走,全然不顾可能会被踩到的死人,而他也确实没有被哪个死人绊上一跤,大概是他身上浩然之气太浓。相比之下大奔就不怎么幸运了,他几乎走一步踩到一个人头,要么就是一条腿或一只胳膊,我看出他想骂人,但他还是忍住了。而蓝大宫主那张俏脸此刻煞白,我知道她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而达达那家伙我就没见他动容过,还是温吞水的表情。
      我看看他们,又去看看死人们。
      其实我还是觉得死人比他们更可爱一点,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死人们不会生我的气,更不会杀我。而且死人们的表情也很有趣,有的惶恐有的惊诧有的痛苦有的竟然是解脱,形态各异。我看得津津有味。
      “跳跳。”
      虹猫终于说话了。他大概觉得我的样子也实在太轻松,所以他忍不住说话了。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我知晓这平静的意味,他越来越是那种越动怒则越不动怒的人了,所以此刻他其实是暴怒了。
      可是你暴怒了我也没办法啊。
      他没问但是蓝兔代他问了,他们一向这么心有灵犀:“这些人……真是伤在青光手上?”
      我只能点点头。

      这下好了,一边本来就不安分地吆五喝六的江湖人士更愤怒了。
      其中独孤木吼得最大声:“杀了跳跳!”
      这小子怎么还没死?
      我循声望去,只见他披麻戴孝地坐在轮椅上,哭得涕泗横飞,激动地挥着手,含着血泪控诉:“跳跳啊你这个杀千刀的……我明山派上上下下数千条人命啊……”
      当然他不是这么喊的,他文质彬彬得很。
      真是没办法呢,我头疼得很,又无从辩驳。因为这的的确确是青光剑和青光剑法所造成的伤口,可是我从来是剑不离身。难道是我梦游杀的这些人?真是见了鬼。只可惜庸医不在,不然一定得问问他。
      我迷茫地站在那里。
      大奔那厮挺身而出:“绝不是他!”
      我挺感动,可他的理由顿时让我想毁了他的水火棍。
      他一本正经地说:“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能一夜间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你弄一百只鸡来给他杀都杀不完。”
      “哈哈。”
      果然,还是有人忍不住笑了,尽管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独孤木脸都涨红了:“他是卑鄙小人,在恩师茶饭里下了迷酥散!不信,搜他身,准还在!”
      我心里打鼓,我知道我身上有这种药。
      正不知如何是好,背上的水火棍却掉了下来,正巧撞开机括。
      拔剑出鞘,剑尖犹在滴血。
      “啊——”
      有人惊呼出声,就有人义愤填膺。
      几把枪尖一齐凑近,独孤木简直是激动过头,语无伦次:“看,看,看,”
      虹猫沉了脸,倒提了剑,一字一顿道:“都住嘴!”
      他发起怒来倒是实实地能唬住人,真的没有人敢说话了。
      但是人家独孤木可不卖他虹大少侠的面子,眼光像针似的一直朝我刺。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算了,这次是玩完了,一死谢天下好了,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我走到虹猫身边,低声说:“虹猫,我要走了,你一定替我照顾好小二,它的巢需要修一下了,前些天它就跟我说漏雨了但是我一直都觉得还有时间所以一直敷衍它。另外我那房间书架上第三排第五列上有本书,里面有个黑色小册子里还夹着点钱,你替我买点纸来烧;还有叫你家蓝蓝多做点好吃的——”
      “闭嘴!”他恶声恶气,“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
      “所以我果真是要死了么?”我一脸天真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将住了他的军。
      他愣了,闭紧嘴不说话。
      他不说话独孤木可说了:“虹猫少侠,不杀跳跳,我不服啊!人间可还有点公理道义?!”
      他真是振臂一呼,百人相应,这次是连虹猫都止不住了。但是他也没想止,他就是站在那里,抿紧唇一言不发。
      蓝宫主一脸焦急:“虹猫!”她不得不挥剑阻拦那些激动得快发疯的人们,可是虹猫那小子还是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哪怕眼看达达几个都要跟他们干上了。
      我叹了口气。
      他在犹豫。我知道,我太了解他了。我们初次交手时我就从他眼里看出他的想法,他是个正直过头的人,黑白分明,分毫不涉。所以如果是他,会干脆利落地拿那小鬼头祭旗,因为他坚信魔教之人为恶。
      我也不能说他错,因为魔教人之所以为魔教人,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选择了魔教,选择恶的人,怎能说他们本性为善?只是正与邪的分界线真的有那么分明吗?
      罢罢罢,他终是涉世太浅。
      或者,是我想的太多?

      独孤木还在那儿不住叫嚣,只见一阵旋风嗖地旋过又旋回,然后独孤木的哭声倏忽而止,整个人软软地滑下去。原来是达达运指如风,须臾间点了独孤木的穴道。他看着我,轻描淡写地道:“真是烦死了。”
      我对他笑了笑,我感激他,真的。

      然后我看着虹猫。
      我说:“虹猫,你动手吧,我不怪你。”

      —————正文完—————

      某树洞。
      “喂?你到底怎么罢官的啊?”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死树妖,敢不敢说点正常的话?”青衣少年怒了,在随身包裹里翻找了半天,“我翻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逗逗那家伙的脑残药了?气死我了!”
      树妖呵呵地笑了,只是笑,却并不说话。

      ——要栽赃,总是很容易的。

      许久之后,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却就既定了我同他的命运。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护法男神我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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