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程一诺

9、第09章

　　虚惊一场，因祸得福，众人走后，苏时光和麦荞连夜修改剧本。
　　只是一个镜头，要加塞进去，说容易也容易，难就难在发型上，原著里，甄意璇自始至终是蘑菇状短发。
　　两人把剧本通读了一遍，研究讨论，最后把情节点添了进去，长发弄成假发解决。

　　关上电脑已经凌晨四点了，苏时光累惨了。

　　过了睡点，明明很累，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煎饼。
　　麦荞也同样，翻了一会儿，从一旁的床上起来，抱了枕头躺到苏时光身边。

　　“晓声，你说，是不是每个女人心中，都像甄意璇一样，渴望一场酣畅淋漓天崩地裂的爱情？”
　　“看看出身家庭吧？甄意璇生长在单亲家庭，被她妈锁在牢子里，长期压抑大爆发，和睦的尊重孩子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不至于。”苏时光闷闷道，往墙壁挪了挪。
　　从没和人同床过，虽然是好友且是同性，有些不自在。
　　“难说。”麦荞侧转身看苏时光，“你对骨肉皮怎么看？”

　　骨肉皮，指疯狂追星的人，毫无立场毫无自尊地献身偶像。停车场，公厕，酒吧包厢，甚至酒店的走廊一角，只要有机会，只要偶像想要，她们就宽衣解带。

　　“无法想像，难以置信。”苏时光只有八个字的看法。
　　“如果……如果靳北川对你有那方面的暗示，你会答应吗？”麦荞的声音微微发颤。
　　靳北川不可能那么做，她跟靳北川的关系，也不是粉丝和偶像。
　　苏时光摇头，忽地想起什么，惊得霎地坐了起来。
　　“麦芽糖，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你跟陆聿宁……”
　　太吓人了，说不下去。
　　“胡扯什么呢。”麦荞缩缩脖子。
　　“是我胡说八道最好。”苏时光倒回床上，“被你吓死了。”

　　床垫很软，重力压迫下，中间部分往下凹，四周的白色床单如漩涡边波浪起伏。

　　“这么说，靳北川就算有暗示，你也不会答应？”麦荞沉默了一会儿，纠缠不放。

　　“你在圈子里打滚的，对靳北川也算了解吧，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苏时光抚额。
　　“我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了。”麦荞嘟嚷。
　　她似是有感而发。
　　苏时光怔神，细细回想她空窗的这半年陆聿宁的行程，一无所获。

　　第二天继续拍摄。
　　一夜没睡，苏时光和麦荞都有些蔫。

　　这一天的戏沈静端出场了，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对女儿长篇大论教育。
　　她给甄意璇联系好工作了，暑假结束后到城外青岩山脚下的少管所做心理咨询师，她让甄意璇提前了解失足少年的心理情况，上班后，认认真真做好开导失足少年的工作。
　　“父母失职，害的只是自己的儿女，心理咨询师失职，错失的是救无数个孩子的机会……”她紧盯着甄意璇。
　　甄意璇低着头听着，心思跑出很远。
　　“听没听我说话，啊？”沈静端皱眉，啪一声搁下筷子，不吃饭了，滔滔不绝举例教育女儿。
　　“听着。”甄意璇上身笔直坐着，餐桌下的一双脚，交迭，踮脚尖旋圈儿……花样百出。
　　沈静端足足训了一个半小时。
　　餐厅一侧墙上，挂钟滴答响转动，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我的妈呀，这个当妈的，想把女儿训成木偶是不是？”机位取角的空当，演沈静端的演员叫唤不停。

　　演技不行，简单的演绎也NG了三次，话倒不少。
　　苏时光反感，不说话，麦荞情绪也不高，低头一直刷手机。

　　中午大家吃工作餐，麦荞吃了几口就搁下饭盒，揉额角。
　　昨晚没睡好不舒服吧？苏时光看她：“要不你回房间，我看着就行。”

　　下午的戏不是重头戏，剧本写好了，没什么需要改动。
　　姜存周很爽快地放麦荞离开。

　　《越轨》接下来是甄意璇不停地烧水倒水浪费煤气，费了老大劲把煤气烧完了，打电话唤人换煤气，许云舟又过来。
　　甄意璇看到他很高兴，也许是交换了彼此最不愿示人的秘密，两人相处无拘无束，无话不谈。
　　许云舟告诉甄意璇，再过几天他开学了，就不送煤气了。
　　甄意璇问他大几，许云舟呆了呆，扯扯嘴角，调皮地眨眼，说大二。
　　甄意璇说学费和生活费不低，问他暑假赚的能够交学费吗，许云舟说自己打了很多份兼职，白天送煤气送水发传单，晚上还在酒吧做服务生，赚的足够了。
　　甄意璇听说酒吧眼睛一亮，缠着许云舟要他带她去酒吧。

　　章菲儿和靳北川演技了得，两人的互动行云流水，一次过。

　　接下来场景换了，从房间来到街上，许云舟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甄意璇像出笼的小鸟，兴高采烈坐在后座上，指示他走S路线。

　　苏时光坐在摄制组的汽车跟在后面，失神看着。

　　最初的两个人，年龄差距一点不明显。
　　甄意璇被母亲保护着，生活在象牙塔里，脸嫩，性格单纯，许云舟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吃了很多苦，岁数小，却成熟，个子又高，跟娇小的甄意璇在一起，看不出相差五岁。

　　女生的依赖性，男生的保护欲，在甄意璇跟着许云舟进了酒吧后，表现得特别明显。

　　许云舟上班的酒吧设计是摇滚风格，粗犷狂野的红砖面墙壁，简单的原木桌椅，灯光隐隐约约半明半暗，烟雾缭绕，香水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甄意璇第一次到这种场合，兴奋得两眼放光，左看右瞧不够。
　　“别离开我的视线，别喝别人递给你的饮料，陌生人搭讪不要理……”许云舟低低叮嘱，和酒吧里几个服务生笑着打招呼，指甄意璇，“我朋友，大家帮忙关顾一下。”
　　“说的像龙潭虎穴。”甄意璇笑，指吧台上颜色鲜艳的鸡尾酒，“我要喝。”

　　许云舟给她要了一杯红粉佳人。
　　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酒液鲜红美艳，味道芳香，入口爽滑，甄意璇从没喝过，快活得眯眼，像个得到渴望许久的东西的小孩。
　　许云舟看着她，笑容越来越深。
　　甄意璇醉了，娇滴滴甜脆脆看着他，大眼睛里雾汽氤氲，嫩白的一只手要吧台上无意识地敲节拍，嘴里低低哼着歌曲。
　　嘈杂的环境，细细的牛奶般甜软的声音嗯嗯啊啊时高时低，吐字不清，嗓音一颤一颤的，像羽毛在耳膜上轻轻地挠，剧组几个男人同时喘开了。

　　“干！许云舟当时没把甄意璇办了，简直是柳下惠。”一个灯光师悄声说。
　　“他那会儿才十七岁，干不出这种事。”道具说。
　　“十七岁成年了。”灯光师笑得猥琐。

　　甄意璇喝了两杯，抓着许云舟手臂猛摇，撒娇，“我还要……给我嘛！”

　　苏时光写时没觉得，这会儿，靡迷的环境，灯光昏暗，再配着断断续续的娇软的嗓子，猛然间才觉得，这句台词有岐义。
　　其他人显然也有同感，姜存周老脸通红，关了监视器，摘下挂在胳膊上的耳机，喊道：“Cut。”
　　章菲儿没停，演得正忘情，伸出舌头，轻舔嘴唇。
　　情-色而魅惑。
　　机位高高吊着，广角正对着，收音喇叭里传出她细细的娇-喘。
　　苏时光轻咬住下唇。
　　姜存周扭头瞥了苏时光一眼，大声喊：“Cut！我说Cut！听到没有！”

　　“导演，干嘛停啊，人家正来情绪呢。”章菲儿嘟着嘴唇，不满地哼哼。
　　“搞清楚，这是在演戏，点到为止。”姜存周粗声说，拍手，“进度顺利，今天到此为止，一起吃饭，然后上KTV放松放松。”

　　又聚餐唱K，这部戏号称投资五千万，一半吃喝玩乐进肚子里了。
　　苏时光暗暗腹诽，给麦荞打电话。
　　麦荞手机关机了，打客房专线，没人接。
　　不会是不舒服难受得接电话都没力气吧？
　　苏时光有些担心，心不在蔫。
　　一前一后进餐厅，靳北川忽然站住，压低声音说：“我去看看。”
　　转身就走，苏时光来不及反对。

　　他走了不久回来，在姜存周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低头把玩手机。
　　苏时光收到信息。
　　“麦姐不在房间里，服务员说麦姐回房间换了衣服就走了。”
　　紧接着来了第二条：“一会少喝点酒，别喝冷饮，我刚给你单独要了一杯红糖水，喝完。”
　　红糖水！
　　苏时光脸霎地红了。
　　好在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戏，夸章菲儿演技好，没人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