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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03 ...

  •   大家叙了年齿、重排座次。万歧面嫩,我本以为她和晓露妹子一个年纪,没料比秦湛还大几岁,仍推她上座。于情于理,我现在都得加入谈话了,但奈何我脑海有个声音特别吵,听不太清周遭的声音。

      这位万公子生得清丽妩媚、轻盈婀娜。就算我穿的这个故事突然变成国产连续剧,傻到不打飞帽子就看不穿女扮男装,这位大爷还压根没扮男人。甭提男装,人檀口涂朱、脂香郁馥,还化了个不算淡的妆。

      我脑子里有个八声部在合唱:
      全大瀚朝的武林人士啊!你们瞎啊!!

      叙了寒温,沈识微三人又重拾话题,原来在讲帆丘突围,也不知道哪个环节惹出刚才那番笑。

      万歧挟着香风朝我侧过身来:“闻说秦兄万夫莫敌,万某虽远在临海,亦心摇神驰,今日得见,果然是头角峥嵘的英豪!此番万某携了几件旧物来,正好替它们寻个归宿。”
      我忙道:“万……兄缪赞,如何当得!”方才沈识微拍须溜马,一口一个“闻争兄”叫得嘴滑,我也只能昧下良心管这姑娘叫哥。

      万歧微微一笑,侍立廊下的随从立刻匆匆而去。不一会儿抬回一口大木箱,拆去箱板,从揎实的干稻草里捧出一对大瓷瓶来。
      开业送花篮,吊丧送花圈。但我们是造反,又不是搬家,她千里迢迢来送花瓶,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两个随从把花瓶向万歧恭身献上,长颈凸肚、金彩描花,漂亮得很。
      我微探出身子去看,正打算夸两句瓶肚上的牡丹真富贵,却见万歧的广袖黑云催顶般拍去。也不知是她内力精纯如厮,还是袖子里揣着块板砖,哐啷一声,飞彩碎锦,瓷瓶散做千百片。
      一物从碎瓷片中跌下,“夺”的刺进堂上铺的大方砖中。

      万歧笑道:“此乃秦兄之物。”穿着绣鞋的纤足一挑,那物齐胸跳起,她袖稍再一卷,连同几茎干草,把那物朝我送来。
      我忙运起化返劲去接,孰料这玩意儿到了我眼前便正好势尽,平平落下,跟站在跟前递到我手上一般,好一手扎实的抛掷功夫。
      等东西真落进了掌中,我心头更惊——别看她抛得轻飘飘,这玩意儿竟寒沉沉不下一二十斤,转腕一看,原来是一件戟首。

      万歧再拍破了剩下一只瓷瓶,从里面落出两只枪尖。一个随从折断了抬箱子的木杠,木杠都是中空的,一根里藏着条雪白钢棍,另一根里藏的还是一根木头,但却墨玉一般黑亮。
      她把那精钢戟杆也抛给我,我把戟首榷入,扣得紧了,横轮半圈,不由叫了声好。

      我小时候看四大名著,对戟最深刻的印象不是吕布,而是水浒里的吕方郭盛。这俩人的戟上挂着不知有什么卵用的金钱豹尾与五色幡,老是缠在一起,自己把自己套死。互相打时这样,一起打别人时还是这样,十分尴尬。以至于我总觉得该兵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二逼气息。当初曾军师把一对长戟扛到我面前、并殷切地注视着我时,我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况且自古枪兵幸运E,若有得选,其实我想当Saber。

      但手上这杆戟和我在电视里见过的做仪仗的方天画戟并不一样。
      万化城的设计风格跟苹果一般极简。这白戟没有半星花饰,戟尖形如阔韭、两耳薄似冰轮。我把戟摊平,掂着重心,凑到腮边去看,戟杆、戟耳、戟尖三点笔直一线,最终缩为一点爆闪的寒芒。
      从戟刃上掠过,连目光也被割得生疼。

      寒芒尽头是沈识微。

      这厮倒提着方才到手的黑杆枪,正指着枪杆给万歧看,别提笑得多浪了。
      离得虽远,但我努力眯了下眼睛,还是能觑见乌木杆中段镌着一行小字。
      难不成还他喵刻了个“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这二人并头凑在一块,一个花容月貌能打能侃,一个潘驴邓小闲五毒俱全,活像读的不是枪杆是《西厢》。

      我一阵焦烦,脱口叫道:“沈师弟!”

      这一嗓子喊得有点太大声了,非但沈识微和万歧一齐抬起头,连晓露妹子和黄二师兄也转过脸。只剩向曲还抬着屁股,眼巴巴盯着门口,遥望着第二口箱子。

      一片沉默。
      大家等着我要说什么。
      别说他们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手里这白戟沉甸甸,凉飕飕,颇趁手。
      我道:“……难得万化神兵,要不……咱俩试试?”

      万歧的柳叶眉簇着花钿一同弯起,若惠风轻动花枝。她抚掌道:“甚好!六虚化返驭百兵,万某早就想开开眼界!”
      沈识微也笑了,对她道:“既得闻争兄赐兵,那今日就献丑啦。”

      “啦”你妹儿“啦”,又不是轻小说。

      我先下到院中,等了好一会儿,沈识微才慢慢走来。
      这厮有一衣柜的基佬紫,今天穿的这件紫得淡薄,像懒开的绣球花,愈衬得他眉目浓烈,铁枪坚苍。
      他在我三丈开外的地方站定了,略沉腰胯、长枪反背、左手探出,吐了个敬招。

      万歧说化返能驭百兵,也不全是客套。
      六虚化返功虽以拳脚为套路,但原理是“生化返”之术,万物之变,实证万物之通,讲究打力不打招。
      在理想境界里,六虚传人一通皆通,拳脚是血肉长的凶器,刀兵是延展了的手足,抄的是折凳还是霜之哀伤没有质的区别。
      姑且不论沈霄悬和秦横,新生代中沈识微虽是高手,但还算不上本门殿堂级人物,余下的人上阵时就更用得着一杆好长兵。万歧的礼物倒真是给瞌睡的人送枕头。但六虚门并没有长兵操作系统,别人我不清楚,我自己是全凭化返劲自由发挥,走从心路线。

      不过现在清楚沈识微走的什么路线了。
      看架势,这家伙是专门练过枪。

      我也想过学套长兵术,但一来没有合适功法,二来带这个实验班忙得我脚跟打后脑勺,故而也就是想想。但沈识微的时间流比常人慢,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不知他什么时候把我就是想想的事儿付诸现实了。

      我内心在评估这一架得输得多惨,久久未动。沈识微也不着急,谦和沉静地摊着左手。
      只是堂上众人看不清的地方,他平摊的那只手指节微动,对着我勾了勾。

      贱人,挑衅老子是吧?
      我把戟竖起来胡乱抱了个拳,就待和他拼命。还没来得及动手,影壁后又转过个人。
      哪里不能走,偏直挺挺从我俩放对的圈子间穿过。

      院中有几颗古树,的确并不非常开阔,但也不至于没地过路,就算真没,他也该等我们打完。此举无礼至极,我见沈识微也是脸色轻变,但转瞬过后,他和蔼地笑了,收拾枪招,闲闲站定。

      除了沐兰田,还能有谁这么不给沈识微面子?

      沐兰田对我俩一板一眼行个礼,走到檐下,却不进门,遥遥对着万歧一拜。
      万歧早下座朝他迎来,大笑道:“你怎么现在才到?再迟一会儿,这次的好东西可不给你了。”
      沐兰田道:“还乞闻争兄恕罪。”
      万歧道:“手上无酒,拿什么赔罪?待会儿喝个痛快便饶你。”
      沐兰田仍在槛外拱着手:“兰田此刻有事来央诸位师兄,欠闻争兄的酒债三日后十倍奉还。”

      这是拼得自己得罪人,也要来拆台。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把戟撑在地上,幸灾乐祸看向沈识微。
      沈识微不说也不动,既不看我、也不瞧沐兰田,事不关己,含笑望着堂前的对联。

      眼见万歧也有点被噎住了,黄二师兄终于站了出来:“沐师弟,贵客远来,你这是做什么?”
      沐兰田这漫长的行礼仍不放下,只是闻声转了个个,倒也挺方便。他朝着黄二师兄道:“兰田莽撞,但师命难违,待罚之身,岂敢与贵客同堂?”
      黄二师兄假笑道:“沐师弟说笑了,何罚之有?”
      沐兰田平平板板道:“自是有过,故而有罚。兰田还望师兄做主,教兰田与向师兄一起领罚。”

      哐啷。向曲跳起来时带翻了生铁般沉的梨花木椅子,他喝道:“沐老八!冲着我来的是吧?”
      沐兰田不理他,只转向我们:“还请诸位师兄与我一起去黄大师兄处走一遭。”

      黄二管外事接待,黄大掌军政赏罚。
      这段时间黄大师兄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怎么还有老师没叫,自己往政教处跑的?

      向曲撸起袖子,直逼到沐兰田面前:“你当我怕大师兄?你他妈……”

      沈识微终于读完了那副对联。
      他略带点责备地唤道:“阿曲!”一边朝万歧歉意地一笑:“贵客在堂,岂是你说走就要走的?怎地这么无礼!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谈。”

      向曲跳道:“这是他沐老八要发疯,你怎么怪我?!”
      沐兰田也不反驳,只又朝着万歧重复:“还乞闻争兄恕罪!”

      至打进来,他俩人都没好好正眼看过彼此,现在视线倒是一起在万歧脸上聚汇了。

      万歧脸上的那段妩媚花枝又再轻轻动了动。
      她忽而柔声唤道:“英家妹子。”

      英晓露正莫名其妙,被她点了名,更茫然了:“是?”
      万歧绕过众人,走到三小姐面前,笑靥承颧:“万某来时不知英家妹子也芳临栖鹤,所携都是男子使用的粗物,若要献给英家妹子,心中惭愧。有几件万某自造的小玩意儿还算精致,不知英家妹子可愿移玉趾一观?”说着轻轻执起英晓露一手。
      英晓露还是没弄明白,被她抓住手,脸上莫名红了,直愣愣道:“好呀……?”
      万歧这才转朝堂上众人,笑着拜下:“万某无礼了,与三小姐稍去,回时再与诸位相叙。”
      说着牵着英晓露,领着随从,走了。

      我瞧她袍发潇洒飘摇,不禁摸摸下巴冷笑。
      沈识微和沐兰田都等着万歧发话,但这贵客哪个都不想得罪,哪个也不想帮,索性拍屁股走人。既借了三小姐脱身,又帮同样是外人的英晓露下台。
      这世界大侠也滑跟油炸鬼一样,不知道当官的得是个什么样子?

      万歧一走,火药味就跟下油锅爆炒般訇然扑出。
      黄二猛拍一把椅子扶手。向曲平时还知道看看沈识微眼色,现在只顾着暴跳:“走,去见大师兄!沐老八,我要怕就是你儿子!”沈识微叹着气摇一摇头,笑容并没消失,但眼角微微撇下,往唇角滴下一滴讥嘲。

      好汉沐兰田八风不动,面无表情,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却是把我也框进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来更新都满怀羞愧。我要是说明天我还要上班大家会不会高兴一点。cry。
    以及炒鸡感谢投雷的姑娘。但我没有签约,大家不用麻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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