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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 ...

  •   陈昉却警惕了起来:“沈识微,你想干嘛?有什么非得再说一遍的,你想杀了我?”
      沈识微温柔笑道:“天亮我就送陛下去享福,怎么会害陛下?”
      他说的虽是实情,但在陈昉耳朵里太像话里有话。陛下蹭地跳了起来,尖声道:“你不是个傻子吧?你可想明白了!你不能动我!”

      我仿佛被刚才的狗血给齁住了,此刻只觉胸闷气短,不耐烦道:“杀你说杀就杀,还会先给你通报一声?叫你说就说!”

      这话似乎戳中了陈昉什么痛处。愤怒一时压倒了恐惧,他朝我转过头来:“说什么?再说一次他是怎么来的?”陈昉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当初做泼皮时要别人打死他的笑容又回来了:“沈识微,你怎么就那么贱呢。你父母是什么玩意儿,我都替你羞得慌,你还要听我对别人说一次?你要不要公告全天下?”

      我瞧一眼沈识微,他只要皱下眉,我立刻就去拔了陈昉的舌头。
      我的椅背吱呀一沉,沈识微斜倚在了上面。近墨者黑,和我混久了,现如今他也有点站没站相。
      他鼓励地朝陈昉抬抬下巴。
      他如此镇定,陈昉反而结巴起来:“……你、你、爹妈是个什么玩意儿,别看你沾着沈霄悬能有个人样,你也配……”

      沈识微接口道:“配?日月河山,没有什么我配不上。哪两个男女生了我真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现在是个什么人物,将来还能成什么人物。”他一本正经道:“陛下龙父凤母,一身宝血,又有何用?现在还不是任我拿捏?”

      陈昉张口结舌。但片刻过后,他刻意地尖笑了声,急冲冲往下说:“就是兵荒马乱的年头,活蹦乱跳的男孩子还是不好找。黄梧庭早就有这个打算,一路都留心着,他专往下三滥的地方钻……”

      我敲敲扶手让他等会儿,转头到:“沈识微,你就是叫我来听这些的?”
      他道:“不错,虽是旧事……”
      我道:“那就不听了。”
      我站了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我终于觉得有点累了,膝盖里像洒了把沙一样涩:“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沈识微及时在后面搀了我一把。他在看着我,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月光下的柳稍抚动。他笑了:“行。秦师兄觉得没意思,这就回去吧。”

      “去哪儿?!别走!”陈昉尖叫起来:“我还没说完呢!沈识微,你不回去找你的亲老爹吗?!”

      一阵排山倒海般厌恶在我胸中涌动。
      事到如今,陈昉仍有种谜一般的勇气和自信。
      不仅仅因为他龙父凤母,一身宝血。
      大概只有我知道为什么。

      现在不问,也许以后再没机会问了。

      沈识微已跨出了门外,我对他道:“你等等,我再陪陛下聊会儿。”

      我咬着后槽牙,像要咬住自己的怒火和越扬越高的声音:“一代天骄,还看今朝。陛下觉得自己和别人可不一样了是吧?要不我们今晚好好聊下主席诗词?”

      陛下长得不丑,七情不上脸时,夸一句俊秀也不算太违心。
      这会儿这张脸变得像个单独漂浮在空中的怪物。冷汗泡着惨白皮肉,眼角和嘴角一起往下耷拉,松弛得绝不像个少年人。

      这是标准的遭了晴天霹雳的面相,神智抱头鼠窜,就连自己的五官也管不住了。

      陈昉的膝盖也在抖,他嗫嚅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很是满意看到的一切:“得了,别演了。我问你,你觉得自己怎么作都不会死,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穿……”

      陈昉向我扑了过来。但只冲了两步,他就前腿绊后腿摔了一跤,但他仍往前爬,厉声警告:“别说!”他忽然想起还有个沈识微还站在门外,忙压低声音:“不能说!你疯了?他们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的,不能说!”

      我只觉齿冷:“我们?”

      陈昉立刻抓住了这个词,一并抓住的还有我的衣摆:“没错,我们。你这么问我,那你和我一样对不对?啊?对吧?你和我是一样的!这、这是好事。我们联手吧!我们联手有什么办不到?我们可比他们强的多!”

      我疲倦地干搓了把脸:“我们比他们强得多?来,就说说都认识的熟人吧。沈识微十四岁就去过临海道,这时代可没高铁,几千公里,他带着一个仆人三匹马,一步步走过去的,一路还摆平了不少江湖事。英长风十六七就开始跟他爹操练水军,平时打点几千号人。万歧二十三岁就过手整个万化城的生意了。既学文又学武,夏三伏冬三九这都不值得说,我没见过他们睡过一回懒觉。不论你来之前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比他们强得多。凭我们知道地球是圆的,能抄两首辛弃疾,还是烧沙子能造玻璃?”

      陈昉使劲扯着我的衣摆,叫我把身子俯低点。他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急促而悄声:“不对,不对,不止这样。你想想,这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们一样活两次。我既然来了,我既然当了这个世子,一定有点什么原因,我一定有老天保佑。我一定能赢的。你要站我这边……”

      我在他肩上拍了拍:“陛下。你估计也上过两天历史课,想想老赵家和老柴家,再想想朱元璋和韩林儿。你可放聪明点吧,争取将来死得人道点。”

      陈昉见我要走,急的似乎忘了自己是可以直立行走的动物。他用膝盖紧追了几步,嘶声道:“秦湛,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但你绝对不能杀我!我可和他们不一样!”
      我拿小指头挖了挖耳朵:“为什么?陛下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卵?”
      要是在过去我和他生活的地方,杀人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如今我们谁手上没欠几条血债?
      陈昉像看破了我的心思,恶狠狠道:“我和他们就是不一样!你杀我才是杀人,你不仅不能杀我,还要保着我,我要是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烛光只能照亮陈昉的一段战抖的脊背,他那张奇怪的脸身首异处般半仰在我膝盖旁,似乎获得了某种胜利。
      陈昉的嘴唇一动不动,刚才那番话似乎是从泥土下几尺深的地方传出来的。

      我从他手里抽出他最后握住的那点衣角:“不,我不是一个人。”

      沈识微还替我扶着门扇,待我跨出门外,他便把门锁上,又叮嘱了几个站在阴影里,我至始至终没看清脸的守卫几句。
      方才不知他听到了些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多问我。

      我们走在月光下的废墟里。

      虽说月光既清且柔,城南还是像个鬼窟,野狐野鼠出其不意的贴着人脚跟蹿过。
      而城外不日就要兵临城下,城里还有个沈霄悬雷云般盘旋在头顶。

      但这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把一路上踩到的石块都踢进还未倾圮的门框,石块落下的地方,总是升起一蓬受惊的流萤。
      我胸中的块垒已烟消云散。射门中了,我自己给自己叫好,把这团烟云也吐了出去。
      踢了七八块,我把一块小坷垃传到沈识微脚下。他愣了愣,用足跟挑了起来,小坷垃先跳过他的肩膀,再被他踢进一处墙上巴掌大的破洞。
      他赶走扑面的萤火虫,炫耀地朝我一扬眉。

      沈识微平时总处在种按剑待拔的状态。
      现在这把剑在闲挑着一块沾满了泥的碎木头。

      我也瞄准了那个破洞,可惜有伤在身差点准头,只在旁边又制造了一个洞。
      我问:“明天你把陈昉上交给了国家,我是不是就不用躲着当鬼丈夫了?”
      他嗤笑道:“秦师兄想去哪儿?你死而复生,可别吓坏了人,还是等我……”
      我道:“嘿嘿,这你管不着。”

      他还想啰嗦,我跳起来,一把横搂住他的脖子。沈识微挣扎了两下,没甩得开,也只能认命。

      我俩用这醉汉般的姿势,跟着时有时无的流萤,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 作者有话要说:  Q:为什么路边随便捡的孩子能这么好看又能打?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略略略,傅红雪也是路那边随便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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