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国夫人》无奈排第七

5、装神

　　再怎么从道观里自由生长她林如雪面上也是五品京官家的小姐，他这怎么说话呢这是！

　　林如雪不悦的瞟了锦衣卫一眼，虚声说：“方才是你无故劫持，无礼在先，我以其人之道还你有何不妥？而今你我扯平，互不打听身世，出去之后，谁都没见过谁，就此别过。”

　　锦衣卫听了她的话先是莫名微怔，既而眉心一挑，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落入了在外发愿的苏璇耳中，她立刻惊慌警觉道：“谁！谁在殿里，快给我出来！”

　　苏璇这一喊，林如雪和锦衣卫都有些紧张，毕竟双双躲着听别人发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到底是谁！快快现身！再不出来，本小姐可要喊人进来了！”

　　苏璇声音急切，但她并未立刻喊人，林如雪猜想她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发愿的内容，不然早就把门外的僧人叫进来了。

　　锦衣卫见已被人识破，站起身就要出去，林如雪眼疾手快把他拉住，用口型比划着说：“坐下！”

　　锦衣卫不以为意，似乎认为既然暴露就没什么好躲的，他自是凛然潇洒，抚开林如雪的手，低声道，“我出去承担就是，不与你相干。”

　　这个时候还给她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桥段呢！这孩子是不是天真到有点傻！

　　林如雪赶紧双手齐出拉住起身的锦衣卫，情急之下也没顾及姿态，竟是两手卡住了他纤细劲韧的蜂腰，愣把他扯了回来。

　　“放手！”

　　锦衣卫对她的再次动手触碰忍无可忍，却被更不能忍的林如雪强调道：“她可是苏太傅和第一国夫人的孙女，她发的愿让你听去了还得了？！”

　　林如雪觉得神佛造人可真是太讲道理了，给你一张倾城倾国男女通吃的脸，就得再搭配一盆浆糊似得脑子。这锦衣卫明显就是脑袋不好使，也不想想未出阁的贵女发愿嫁个如意郎君（还是皇上）这样的话有多私密，外人听着再不入心，对她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让她知道了怎么可能放过那人，来日方长总要搞死才舒心。

　　现在就他一个士族出身的小小绿衣锦衣卫，恐怕三搞两搞真的就被苏太傅家搞死了，他死可惜这张脸事小，万一再把她牵扯出来，那不就事大了，林如雪可不想被这个傻傻的锦衣卫拐坑里。

　　“太傅府？”不知是不是林如雪语气里的震慑起了作用，锦衣卫少年默念着“太傅府”三个字好像忽然恢复了某些记忆，平静的脸上倏然带上一丝错愕，立刻就蹲了回来。

　　“谁在说放手？什么放手？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哪里！”

　　苏璇已经有些气急败坏，这种事被人听了去还得了？她开始在大殿中不顾一切的寻找起来。

　　锦衣卫黛色的弓月眉蹙起来，轻声问林如雪：“该当如何？”

　　林如雪发现他真的很爱皱眉头，不过每当他皱眉的时候眼神就尤其专注，竟然好看的不得了。

　　真是要被他的脸迷死。林如雪心里叹气，面上却无奈的朝他勾勾手指，在他耳边道：“听我的，你这样……”

　　苏璇正在翻天覆地的找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忽而听到大殿里又四处回荡了一声“放手。”

　　“谁？！”苏璇一个机灵，这一声“放手”可比方才那一声清晰庄重的多。

　　“不必寻找，乃是本座指点于你。”

　　“菩、菩萨？”苏璇傻眼的抬头望向法相端庄的男相千手观音。

　　不但苏璇傻眼，蹲在观音像里装神弄鬼的林如雪也有点惊讶，她实在没想到这小锦衣卫的声音这么苏，清朗却不失庄重，稍微加点内力一催，就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层层回荡，仿佛真如天神降世之音，透着禁欲的诱惑，听得人骨子里都酥了。

　　一边的少年锦衣卫却对自己声音的杀伤力全无知觉，只按照林如雪方才跟他说的那句话照样学舌：“苏璇，你所请愿，本座已然明了，只是你当真要求这不易得来之事？”

　　苏璇原本将信将疑，听得这句话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道：“信女乃是真心，请菩萨成全。”

　　“难道你已忘记苏氏密不外传的《静幽录》是如何教诲于你的吗？”

　　听了《静幽录》三个字苏璇再无怀疑，笃定是菩萨显灵，双目炯炯坚定道：“信女决不后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说完这句大殿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苏璇跪了片刻，像是想通了一般，向观音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抬头，低声道：“多谢菩萨成全。”

　　苏璇走后很久都没有人再打开殿门，林如雪和锦衣卫终于松口气，从观音像里走了出来。

　　林如雪整整衣裳对跳下观音供台的少年锦衣卫说：“真是叹为观止。”

　　锦衣卫面色入水，看她一眼：“什么？”

　　“你的声音。”林如雪一笑，“若是用你这声音哄姑娘，怕是一哄一个准。”

　　锦衣卫冷着一板正经的脸道：“胡说。”

　　殿内灯火通明，林如雪才发现他并未着白日那身墨绿的飞鱼服，而是穿了件青绿烟水纹的曲裾，腰束二指宽的银色束腰，带勾上悬了一只白蝶玉饰，恰显得少年精劲，腰若纨素。

　　林如雪并不急着从供台上下去，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一眼正上方观音手上的六莽纹印记，蹲下身俯视着身量匀称的锦衣卫道：“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锦衣卫不理，偏过头去要走。

　　“唉等等，说不好我能提供点重要消息给你。”林如雪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四处打探消息是他们的职责，她提供消息，总不见得他一点都不在乎。

　　“什么消息？”锦衣卫带着一丝不耐烦问。

　　“看你想要什么了。”林如雪说，“我知道的可多了，但你总要让我清楚我白白被你劫持的前因后果，对吧。”

　　“白白劫持？”锦衣卫的眉心蹙起来，语气明显不悦，转身冷哼一声道，“早知就不该管你，任你作死。”

　　林如雪蹲在观音台上托着腮笑起来：“合着你是怕我被外边那俩坏人当成偷听的你了是不是？好，我谢谢你，不过我也算代你受过了，知道点来龙去脉不算过分吧。我就是不明白啊，摩罗寺里十几号锦衣卫都是你们的人，况且单凭你的身手也没必要畏惧那两人到躲起来的地步，为什么还挟持我一起躲？”

　　锦衣卫原本可以不回答林如雪的问题，但他行事向来从不欠人，沉默片刻道：“我为立功，不愿打草惊蛇。”

　　“哦，这样啊，那你听那两人说什么了？”

　　此处有太平教隐秘的紫荆六莽纹，锦衣卫又在此听到他人的不轨谈话，林如雪就不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说不定这里就有个太平□□的老窝。

　　但锦衣卫已经不想跟她多说了，转身冷淡道：“人情两清，不便多言。”

　　“好的，那我现在求你件小事行吗？”林如雪根本不纠结，伸手拉住锦衣卫的衣裳，比出一根手指道，“就一个小忙。”

　　锦衣卫回头，嗔怒的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放、手。”

　　林如雪赶紧把手缩回来，当即能屈能伸的拿出了演技，双手合十在胸前，嘟嘴道：“小哥求你了，只不过帮我把之前藏在观音手上玉净瓶里的东西拿出来而已，太高了我上不去。”

　　林如雪两辈子都没做过几天正经的官宦小姐，乱世中管你矜持不矜持，能达到目的才算本事，她可绝对豁得出脸面。

　　锦衣卫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千手观音手上的玉净瓶，冷着脸刚要拒绝，林如雪又整出了幺蛾子，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配上楚楚动人的神情，软语道：“帮帮忙吧，求求你了，好心的公子。”

　　她天生眉骨，自带风流，年纪虽小妩媚的风姿却远胜他人，如今又是素淡的道士打扮，更加不与世俗同流，清媚动人的样子的确很难令人拒绝。

　　但锦衣卫对她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好感，再次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一挥手就挡掉林如雪的爪子。不过为防她再作天作地的拉扯自己，锦衣卫索性腾身而起，脚底一点供桌，轻松伸手从观音手上的玉净瓶里拿出了一只小木盒，而后稳稳的落在了方才的位置上，动作快的好像没动过。

　　果然在那里！林如雪心下一喜，朝锦衣卫伸手笑道：“你可真好，快给我吧。”

　　锦衣卫的目光从她善变的脸上淡淡瞟过去，然后不屑的转开视线，轻轻哼了一声将木盒扔垃圾似的丢给了林如雪。

　　林如雪哪管他什么态度，东西到手就行了。不过她到没打算立刻就看，将木盒揣在身上，跳下桌子就要打道回府，却被那锦衣卫抬起胳膊拦住了。

　　“你干什么？”林如雪警惕又锐利的看向挡在面前的锦衣卫。

　　大殿的烛火之中，他玉立于前，绿衣及地，蜂腰墨发，侧颜于灯火中氲出不太真切的光华，一看之下恍若亦男亦女的观音现世，可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的硬气：“你有何消息要说于我听？”

　　哦，还有这茬。

　　林如雪表情软化下来，带上明媚的笑意道：“太平□□的事儿，感兴趣吗？”

　　锦衣卫闻言，灯火下光华闪动的眼睛虚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