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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简小萌萌 ...

  •   雨夜,商业区夜总会天台。

      冰冷的雨滴顺着湿润的发梢,滑落到她的颈侧,融进了同样湿透的衣服里。

      宁凝紧贴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剧烈地跳动,闯得嗓子眼儿都发疼。挣扎了一阵子,终于鼓起了勇气,她微微向左侧着身子,探出半个头,查看墙后的动静。

      没人。

      雨,淅淅沥沥。

      灯红酒绿过后,也需要一点小文艺调剂。顶楼临时决定加盖一个小花房。不巧的是,连日的大雨,阻碍了施工进程。
      水泥地上坑坑洼洼,积起了水滩,施工的梯子和油漆桶还扔在了那里,部分裸|露的钢筋还没被包裹上皮肤,泛了潮,起了锈,阴森如鬼域。

      她不该上来的。

      把探出的身子收回来,宁凝无力的贴回墙上。留海粘在了额头上,引着水珠往她眼里、嘴里灌,绝望得令人窒息。

      她不敢擦,不敢多动一下,她怕一动,脚一软便栽在地上,然后……再也起不来了。

      宁凝斜着眼望着远处的马路,路灯蜿蜒如蛇,车流不息,一辆赤红的货车按了声喇叭后,踩着油门远去,仿佛把她的意识也带到远方。

      她好冷,冷得全身都僵硬了,冷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苍白纤细得露出泛青血管的咽喉,仿佛被无形的魔手卡控着。寂静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凌迟,因为你不知道死亡的号角何时会吹响——即使你已经成了他的猎物。

      “Hey,my babygirl.”

      昏暗的云层划破了一道闪电,与此同时,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她右侧响起,低沉得像暗夜里的大提琴,棺木为模,罂粟为弦。

      恐惧崩掉了她脑里所有的弦,嗓子如旱了十年的沼泽,崩裂成块。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尖锐地不像人类的嗓音。

      她推开了墙,拼命地跑,往前跑。可怎么跑,她都觉得太慢了。太慢了。

      她如困兽,他是猎人。她慌不折路,他轻松自在。

      身后传来了金属的敲击声,十分有节奏,“砰,砰,砰”,还有男人低沉的笑声。他告诉她,她逃不了的,天台就那么大,她逃不了的。

      不,还有办法,一定还有的。只有心中燃烧的强烈不甘,才能勉强与绝望抗衡。

      “啊……”踢到了油漆桶,宁凝脚下打滑,整个人往前栽。

      世界倒转了。裸|露的钢筋,漆黑的夜空,冰冷的雨滴,男人藏在黑夜里透着晦暗莫测的眼睛,还有他手上——那沾了血和铁锈的锥子,反射出暗红色的光。

      你还是捉不到我的……

      头往下坠落,她离那川流不息的马路,越来越近了。心底里却像抛落了铅块,甚至还奇异地升起了一股胜利的喜悦。

      她要死了,但她也赢了,她破坏了他的完美,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上讲,这比杀了他,更能让他受挫。

      “哔——”一辆车摁着喇叭没松手,刺耳地让人的心一个哆嗦。

      这也许是一个不完美中唯一安慰的结局。只是……

      “亲,你有什么遗言?”

      本表情一片安详的少女突然杏眼圆睁,瞳孔放大。

      “咔!简以萌,你最后一幕是搞什么鬼?没认真看剧本吗?眼睛瞪得那么大想吓谁?!” 摄像机前的一个略胖的中年大叔一个站立,把剧本摔了,吼了一嗓门。

      洒水的机子立刻停了下来。场务手一抖,大风扇转了个向,给大导演头上的几根毛再创了个造型。

      “抱歉。”呆愣了一阵,眨眨眼,一切还是原样。
      简以萌立刻调整好表情,从木台上的垫子处爬起来,毕恭毕敬地走到导演面前,道歉,一副悉心听训的样子。

      最后一幕,她本是应该看着天空,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才合格的。

      “算了,李导,我看之前得还行,直接把最后一个镜头剪了就好。”制片人是她经纪人陈嘉南的朋友,若没有他的强力推荐,简以萌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角色。

      胖子心宽,气随着剧本落地便消了大半。
      夜戏难拍,角度跟光影都需要不停地调整。即使这次勉强过了,也需要多拍几个镜头,以供选择。

      虽然剧里是入秋,但幸好现在是盛夏,夜里也不见寒冷。所以被洒水车弄得全身湿透了的简以萌即使不能立刻换下衣服,披条大毛巾也足够的暖和。深呼吸了几下后,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你的问题不只是最后一幕,动作总体还是太过生硬,你要调整一下。”李导让其他人把场景收拾还原好,然后把简以萌叫过来,给她讲戏,“你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了吗?”

      这段戏在镜头前是不会出现黑衣人的正脸,所以他问的是戏里。她饰演的宁凝正是因为看到了黑衣人的长相,才会被追杀。

      “看到了。”简以萌乖巧点点头,大眼睛睁着,睫毛又长又弯,眼底里倒影的全是对方的影子,让人觉得她绝对在全心全意地听话,挑不出一根刺。

      湿着的衣服黏在身上,肯定不舒服。但是没有导游的命令,她不敢私自换衣服,也不能阳奉阴违,黑脸见人。

      她是个半路出家的新人,被陈嘉南发掘后,凭着《1095件小事》初触荧屏,虽然获得了一定的好评,但是能跟李导合作,还是欠了点火候。
      李导,全名李大为,是圈里的资深导演,这次的悬疑大片《黑夜中的恋人》是他阔别银屏十余年后再度出山的回归之作,意义非凡。

      “宁凝”这个角色不少人在争,包括同一家公司的知名女艺人徐可儿,陈嘉南顶住了压力,走了不少关系。而李导这次似乎也有意扶持一批新人,才让她争到了这个角色。

      “但是你并不害怕,我指的是你。别以为叫两声,给个特写就是害怕。那么所有门外汉都能来拍片子了。”李导看着这态度舒服了,也不在意多点评几句,“你害怕的是别的东西,不是黑衣人。”

      简以萌习惯性地点点头,然后愣住了。

      “你年纪轻,才刚入门,能学会联想场景,情感共鸣,还过得去。但是,不够,至少在达不到我的要求前,那些都是小聪明。”李导脸上的肥肉一横,依旧是板着脸,“知道我为什么能看出来吗?因为你刚才是在怕,从身到心,但是黑衣人出现前后,你的表现相差无几,做不到让人眼前一亮。”

      “半路出家总是比不上科班出身的,你自己看着办,这场戏推后。小陈,你自己的艺人,你跟她说。”摇摇头,李导干脆发话了,把简以萌交代扔给陈嘉南后,把在一旁候着的余泽昊,也就是饰演这场电影男主角杨杰文的演员,喊了过来,“小余,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杀手的那段戏你该怎么演。”

      拍戏不是连续的,几场夜戏更是连在一起拍。今晚的整段戏应该是杨杰文杀人后处理现场时,被熬不住舞会喧嚣而跑到天台透气的宁凝看见,从而展开雨夜逃杀的剧情。然而杨杰文那段是半室内,正好先拍宁凝这场,把地给洒湿了。

      路过顺道来探班的陈嘉南,闻言,走了过来,笑着给导演赔礼,正想多说两句,就被不耐烦的李导赶开了。

      即便如此,他表情丝毫未变,人前人后,进退得当,一路打着招呼,来到简以萌身前。他今年27岁,在圈子中也算混出了一点地位,五官虽然平常,凑在一起只能称得上顺眼,但是笑容格外地爽朗,一笑起来感染力很强。然而他看似斯文儒雅的外表下,暗藏的却是一颗中年大妈的心。

      “嘉南哥。”简以萌乖巧地打招呼。因为年纪轻,陈嘉南为她定的路线是邻家女孩型,形象清纯,笑容要甜美亲切。即便本身不是,她也在努力地往这方向靠拢。

      “李导是有点脾气,但是眼光很好。跟着,能学到蛮多东西的。”把刚才那点小挫折忽略不计,陈嘉南把她拉到了一旁,开起了玩笑,“你是不是饿了,怎么在台上一直晃?整个人蹦得,又像踩钢丝一样。我猜李导没有一早喊‘咔’,肯定是想看你会不会摔下来。”

      “台子不稳。”两人的关系还处得不错,简以萌跟他说悄悄话,还故意眨了眨眼,据说这叫卖萌,“还有……”还有那个尖细难听的声音,当时要不是及时稳住,她真会从木架上摔下来。虽然台子不算太高,但是断手断脚也是可能的,倒是只怕早就对她有点不满的李导直接把她赶出去,换角了。

      “还有什么?”陈嘉南接手这个孩子后,还是第一次见她为自己找借口。以前总觉得她太过老实,旗下有几个艺人,他总会额外看顾着她一点。

      “有个声音,就在我落下的时候响起。很尖细,细听了,又会觉得沙哑。”简以萌脑子快速转着,极力回想这个转瞬即逝的声音,形容道:“像金属的摩擦声,尾音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就像骨头都在振一样。”

      “竟然有这么奇怪的声音。你听清了他在说什么吗?要不问一下特技师,看是不是他们临时加了特效。” 陈嘉南开起玩笑。他显然没听到。不仅他,其他人也没有。

      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也许是听错了吧。”眨了眨眼,简以萌自己先否定了,“也许我把上一个剧本里的东西脑补了出来。”

      遗言……问她遗言?
      她还没死呢,能有什么遗言?
      就算是宁凝,剧里也不过是摔得脑振荡,失忆罢了。

      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简以萌拿着剧本去了一旁的休息处。陈嘉南虽没表现出来,但还是有点在意,就去找场务反映一下道具的问题。这圈子水深,他总得多留一个心眼。

      “今天,刚好5年。”临走的时候,他说了句,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她听清。

      这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不能装没听见。

      简以萌点点头,表情还是那么呆,让一直小心打量着她的陈嘉南看不出一点异样,只能让出道来,放她离开。

      没旁人在场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小,眼神也呆滞下来,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湿透了的戏服还没能换下,紧紧地贴着皮肤,让她在炎热的夏夜里感到丝丝冰冷。简以萌裹紧了毛巾,似乎是在寻求温暖,却不过是让那股凉气闷在了里头。

      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东西,多着了。代入总归不是个好方法。她该去想“宁凝”怕什么?

      宁凝是犯罪心理的忠实粉丝,甚至大学主修专业也努力往这方向靠拢。X市出现了连环杀人案后,她把所有的报导和能搜集到的线索都整理成本,用尽办法去现场查看和采访目击证人,狂热到差点被警方列为犯罪嫌疑人。
      直到和同学出来玩时,遇上了这事儿。

      锥心猎人。这是媒体给他的称呼。
      把受害人捆绑后,欣赏其挣扎恐惧的表情,在最盛的那一刻,把锥子刺入心脏,干净利落。

      中国有古语“哀莫大于心死”,也有很多人把“心”等同于“爱”。宁凝猜测过这人应该是感情上受到了背叛,或许是爱情,或许是亲情,“锥心”可以代表“心碎”。而他对受害者的折磨,体现了他渴望被高度肯定的自我,也许是现实生活中得不到满足,他的职业、他的身份并不高贵,甚至低微。他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肯定自我的价值……不管怎样,这人是个精神异常的病人,他不会停手的。

      所以,从跑上天台的那一刻,宁凝便猜得出她生存的几率近乎为零。但是,她不能放弃,而对方似乎也爱上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凌虐的快感得到了更大的加持。

      宁凝怕什么?
      当然是怕死。她害怕,而且绝望。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大学生,胆子只能用来看看鬼片、看看侦探剧,身手最多是杀只鸡。她的知识并不能拯救她,反而只能告诉她——她会死,只是早晚问题。

      简以萌的眼睛渐渐有了焦点。她知道她的“宁凝”缺的是什么。

      拨开了凌乱的留海,只留一小戳微微挡住额角,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纤细的柳叶眉,简以萌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皮肤白皙,杏眼干净清澈,唇红齿白,脸颊很瘦,下巴尖尖,给人清纯娇憨之感。

      这是她,也是宁凝,《黑夜中的恋人》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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