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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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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将四个菜尝了个遍,是她熟悉的味道。
才短短上百年而已,她却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新天地。
她以为,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再没有这个人,再没有一个赤发红瞳的上神。
没想到,诸神待她不薄。
不,是他,待她不薄。
一摸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悄悄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她的眼泪,不受她控制了。
眼见履癸转头看她,她挥手拂面,脸上立刻洁净如新,无波无澜。
履癸见她食欲很好,说道:“不如留下成汤,给你做专属的疱正如何?”
“好。”
一个字,两家欢喜一家愁。
成汤手垂两侧,紧握成拳。
他是亳州首领,一方诸侯,亳州大旱无人主持局面,安抚百姓,他却在宫里如奴隶一般为妇人做食。
“带成汤下去安置。”
“是。”内侍答应道,与成汤一起离开了珠宫。
履癸吃了一些,撤下膳食,斜靠在玉榻上,怀中抱着妺喜,继续欣赏舞乐。
内侍扈酉上报:“君后,该处理国事了。”
“给稷桑就可以了,”履癸又想了一下,“让赵梁给稷尹分担些。”
六事殿,每□□臣处理各自事务的地方,扈酉与赵梁耳语片刻,赵梁挑挑拣拣,剩下的布帛送到了稷桑的手上。
“酉侍,君后让我处理这些吗?”跟以前重要的国事不同,稷桑手中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确定,君后的意思,疏远他至此吗?
“君后今次要遒人和稷尹共同处理。”扈酉答道。
关龙逄看了一下布帛,冲了出来,训斥道:“既然共同处理,为什么先给赵梁,论官职,谁大谁小,你不知道吗?”
扈酉惶恐地跪倒在地,武相关龙逄战功卓著,最为刚烈暴躁,敢在君后面前直接斩杀叛臣,毫不眨眼。
君后不但不怪罪,反而对他更为倚重,朝会中独独允许他佩剑,地位仅次于稷尹,每次大小战,必由他出。
他毫不怀疑,就算现在关龙逄给他一剑,君后都不会说什么。
“关相息怒,小奴立刻给稷尹。”
“不用了。”关龙逄中气十足,大步走到赵梁面前,腰间佩剑轻晃,气势汹汹的样子让赵梁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缩。
他抱起桌子上的布帛放到稷桑面前,又把稷桑的给了赵梁。
稷桑翻开一卷,暗自吃惊,幸好关龙逄调换了一下,卷中详问君后官职调度问题,还有车正的人选。
这些都是国之重事,落到赵梁手里,怕又是不知一批怎样的祸乱小人。
赵梁偷偷看了一眼关龙逄,暗暗咬牙。
珠宫内,元妃玉顾和次妃葛琼被罚跪在地。
按礼,这一日妺喜该去参拜她们。
结果从早上等到黄昏,不见来人,一问,原来君后在珠宫与妺喜厮混了一整日 。
两人不约而同,来到珠宫。
本以为凭着入宫早,与君后多年的感情,能找回作为妃子该有的尊严,却被君后斥责了一顿,不仅给妺喜赔礼道歉,还要跪在这里侍候她。
“你们出去,我这里不需要了。”妺喜发话,她们跪着,她和履癸看着舞乐,好长时间了,她有些不忍。
她们仍不敢动。
“没听到妺妃说的话吗?”履癸冷声道,“妺妃的话便是孤的话,你们可清楚了?”
“臣妾清楚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离开了珠宫。
葛琼揉了揉酸疼的膝盖,轻蔑道:“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柔弱点儿。装可怜。看着吧,过不了一个月,君后一定腻味。”
元妃玉顾却不这么想,君后还会招进多少妃子,她可以想象得到。
但是,她要所有人知道,她是元妃,是最强大的方国岷山氏尊贵的公主,她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替代。
妺喜,会有所不同吗?
无视葛琼的话,她回了自己的寝宫。
夜深,妺喜腰间发出一丝光亮。
是一块玉龙环绕的圆印,中心的明珠发出蓝色明光,若不是蓝色明光,与一般的佩饰无异。
玉龙周身泛光,汇集到中间的明珠里,蓝色明光中渐渐化出人形,确切地说,是一个透明的魂魄。
与妺喜一个样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并排而躺的妺喜和履癸,皱着鼻子思索了一下,消失不见。
床上的妺喜睁开双眼。
对着履癸挥动了一下手掌,又消失不见。
履癸睡得更香了。
成汤因为今日的事情,难以入眠,他要想办法离开。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睑。
妺喜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床上的人消失不见,眼前不过是一场梦。
她的心疼起来。
一眨眼,眼泪汩汩而下,是他,天赐恩宠吗?
她一直以为他神形俱散,和众多殁陨的上古之神一样。
她一直以为他在呼吸里,在风里,在某一朵云里,在某一滴雨里,在某一寸土地里……
原来所有的仙神道人、四方妖魔鬼怪全都骗了她。
是啊,他不老不死,怎么可能消失?
当初她一心求诛,随他而去,幸好……
她的手轻轻描摹,浓重的长眉,高挺的鼻子,白皙的面庞,薄唇色彩淡淡轻抿着,脸部的线条十分柔和,完美匀称。
是他,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再没有如他一般好看的。
作为与天同齐,修为十七万年,参透世间万物的上神,他素来气定神闲,素来冷静自持,素来淡然自若,素来喜欢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是他,她笑了,眼泪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从来不许她靠他这么近,这次,终于乖乖听话了。
她捏捏他的下巴,他一动不动,温顺至此。
她捏捏他的耳朵,这次,他再也躲不开了。
她拉拉他的黑发,嗯,不好,还是喜欢他原先的赤发。
她扯扯他玄色衣裳,摇摇头,不行,还是喜欢他原先的红衣。
她抠抠他的眼皮,红瞳变成了黑瞳,勉强可以接受。
她就像孩子一般,新奇地玩弄第一次得来的宝物。
哼,第一次,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
哼,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推开她了。
她说过,总有一天,她会跳着脚反驳他,看她能不能。
她做到了。
她笑出声,发现她的眼泪浸湿了他整张脸颊。
轻轻给他擦拭,她暗骂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爱哭呢,自从再次见到他,她这是第几次落泪了?她不是这样的。
吸了吸鼻子,她该干正事了。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他的眉心,左手催动灵力,她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她突然被他周身发出的强大金光弹开,耳中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
她跌落在地,呆呆地看着金光消失,又猛地站起来扒拉他的衣物。
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是他的混沌钟。
果然,在他胸口,混沌钟若隐若现。
颓然地放手,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给他开通天明,召回元神,让他记起自己,回归神位,他们好一起离开,重新来过。
那么,她愿意放下仇恨。可是……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她纠缠了他六千年,甚至……
为什么还是不能?
她再也不是莽撞惹祸的小女孩了,口中念诀,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