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红颜录》谜子越

220、大婚（四）

　　“重夕。”在步出寿康宫片刻后，陆瑗修突然轻轻开口叫了她一声。
　　“恩？”重夕茫茫然地转过头，看着陆瑗修大妆后都有些失真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陆瑗修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想幸亏今日的妆足够厚重，可以盖住自己已经火烧起来一样的脸：“姐姐要嫁的人，是谢子绍。”
　　她看到重夕的嘴唇微微张开，编贝般的皓齿隐隐可见，有珍珠一样的光泽。
　　“哦，那……”重夕的声音还是和以往一样平静清脆，甚至带着笑意，“妹妹便恭喜姐姐了。”
　　这句话说完片刻，重夕才转身离去。
　　她的步履因为贵重的服饰而显得端庄，天鹅般修长优美的脖颈笔直笔直地挺着，发髻最上端一只纯金打造的凤凰振翅欲飞，阳光下耀目的辉芒近乎刺眼。因为是和亲公主，她需要带着的宫人要比自己多上数辈，且因为这群宫人要跟着远去乌雅，皇室给他们的待遇也高于寻常宫人，女的一律比照正五品的才人，太监则给予通直郎的待遇，这样的气派和排场，竟是生生压了自己一头，光是看着，便觉得牙齿咬得紧紧的。
　　“重夕！”她对着自己妹妹的背影喊了一声。
　　重夕停下了脚步，但只是站在那，没有回头。
　　陆瑗修发现自己停不下脚步，竟无法控制地拖着一身沉重的服饰跑了过去。
　　她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一直跑到重夕身边，扳过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重夕的表情冰霜一样淡漠，可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冲花了妆，把厚厚的胭脂水粉冲得一道一道的，两颊边的金箔花钿也被眼泪冲得七零八落的。
　　她就这样满面狼藉地看着陆瑗修，一旁的玉墨咬着唇低着头不言语。
　　一瞬间，陆瑗修胸口的那团气就舒畅了。她赶紧掏出丝帕替重夕擦眼泪，又眨眨眼，让自己也泪流满面，口中只道：“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妹妹，姐姐也有自己的无奈，对不住，对不住……”
　　重夕伸手握住陆瑗修拿着丝帕的手，慢慢挪离自己的脸。
　　她狼狈不堪的面庞上，被泪水冲刷过的面庞格外清澈。
　　“姐姐真是要嫁子绍哥哥吗？”她问。
　　陆瑗修有点没底，点了点头。
　　“原来子绍哥哥还活着啊。”陆重夕道。
　　陆瑗修抹着泪哭到：“是，他活着，谢家需要姐姐，姐姐……姐姐为了母妃，不得不嫁给谢少爷……”
　　“哦……是这样。”重夕点点头，她的眼睛好像在看陆瑗修，可又好像没在看，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少见地找不到焦点，“怎么不告诉妹妹一句呢，妹妹都来不及给姐姐送上贺礼。”
　　陆瑗修只是哭：“对不住，姐姐对不住妹妹，姐姐……妹妹大婚在即，姐姐真是怕影响妹妹的心情……”
　　风盘旋着吹过，吹得陆重夕和陆瑗修发饰上的流苏“簌簌”地响，她觉得阳光落到了眼睛里，有些刺眼也有些许温暖。
　　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破碎后落了一地的声音，说不清是痛苦还是解脱的心情从灵魂深处涌出来，顺着血液淌遍全身。身体里每一处血液能流到的地方，都被那东西细细的刺扎得生疼。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扬起一个笑容：“姐姐应该早些告诉妹妹才是呀。子绍哥哥还活着，还能娶到姐姐，这是好事啊。应该，应该早些告诉妹妹的。”
　　陆瑗修嘴唇颤抖着，她想说什么却也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味地哭。
　　陆重夕的眼泪却已经干了，还替陆瑗修细细拭泪：“姐姐别哭了，大喜的日子，我们姐妹俩哭成这样，别人看到了，还不知怎么笑话咱们呢。”
　　“姐姐只是觉得，太对不起妹妹。”陆瑗修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姐姐没办法，姐姐真的也没办法啊。”
　　重夕只站在那里听她说，不回话。
　　“姐姐母妃失宠，谢家又成了这样，姐姐当时得知，也是万般不愿，可……可是姐姐又能怎么办，姐姐也是真的没办法。”陆瑗修痛哭道。
　　重夕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拍了拍瑗修的肩膀，再一次转身离开了。
　　她茫茫然地往前走去，只听得陆瑗修在身后喊了一声：“妹妹，你可会原谅姐姐？”
　　重夕背影一颤，猛地转身：“妹妹从未怪过姐姐，何来原谅不原谅。妹妹祝姐姐和谢少爷新婚快乐。”
　　她终于忍耐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痛苦，扶住玉墨，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陆瑗修以丝帕掩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哭。
　　宫人们没有敢上前的，只明烟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也不敢看陆瑗修泪水后无法掩住笑意的眼。

　　哭花了妆，只能回极乐宫补妆。
　　洛文珺在明瑟堂招待客人，忙得团团转，突然见到重夕被宫人簇拥着匆匆往倾香阁过去，已经猜到□□，只觉得心底狠狠地疼了下，手一哆嗦，马上稳住了。
　　“去看看公主，将本宫的妆奁盒一并带过去。”洛文珺对紫砚道。
　　“娘娘不去吗？”紫砚轻声道，“再晚点就到出宫时刻了，如今能多见一面……”
　　“这不还有事么。”洛文珺道，“总归是要离开的，多一面少一面又何妨。她要去面对的人生，本宫不能做主。”
　　紫砚看着洛文珺，轻轻地吸了口气，只能躬身告辞了。

　　倾香阁，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倾香阁，大大的囍字，红艳艳的帐幔，重夕如今见到，只觉得无比刺目。
　　她踉跄着来到屋内，腿一软就瘫到了床上。
　　玉墨忙不迭上前服侍，却见重夕嘴一张，“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公主！公主这是……太医，来人啊，赶紧叫太医！”玉墨吓了一大跳，急着要出门叫人。
　　重夕一把拦住，忍着口腔内的血腥味道：“不过气血攻心罢了，不必麻烦太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败了兴致。”
　　“可是公主，公主你这都吐血了。”玉墨颤声道。
　　“吐出来舒服多了，方才在外头忍着，才是真的发闷。”重夕喘着气，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泪水彷如断线的珠子般重新落了下来，“他活着，他竟还活着。他竟还活着！”
　　紫砚妆奁盒进来，入眼便是重夕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被单上还有一大滩血，忙问是怎么回事。
　　玉墨大致说了下，紫砚过去在谢家是学过点医术的，上前给重夕把了把脉，见脉象尚算稳定，方松了口气：“回头让海太医过来看看，可别留下根。”
　　“真的没事吗？乾真王子可……”玉墨看着那滩血，说话都有些颤抖。
　　“乾真王子小时候吃过不少苦，华阳长公主长期和当时的王忙着争权夺利，没空理会他，有上面事他只能忍下来，才让他症状如此严重。”紫砚道，“公主这口淤血吐出来了反是好事。”
　　“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也不懂这些。”玉墨道，转头看到重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阵心疼，“公主，公主……公主是金贵之躯，可别哭伤了身子”
　　“让她哭出来，哭出来才好。”紫砚道。
　　“我没想到他还活着。”重夕哭了许久，方颤巍巍从床上起来，“还活着……可是为什么他活着，都没人告诉我。我要到今天才知道！我要到今天才知道！”
　　“公主，要哭便哭吧，哭完了照照镜子。一会儿，很多人还要看公主呢。”紫砚道。
　　重夕在雕花窗栏边静静地站了会儿，任由泪水滚滚而下，突然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桌案上，把上边一个芭蕉粉彩瓷瓶都震得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一屋子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玉墨只哭道：“公主，公主，大喜的日子，可别这样。”
　　“大喜的日子？喜从何来？”重夕冷笑道，长长的护甲碎成一段一段的，有些碎片还扎到了手，她也毫不在意，“来说说，喜从何来呀！”
　　“公主，凡事大局为重。”紫砚道，“当初找了多少日都没找到谢少爷，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卫国公主和谢少爷结婚，恰如公主要远嫁乌雅和亲一样，皆是无奈之举。何况公主如今至少知道，谢少爷还活着，人活着便是好事呀。”
　　“好事？是啊，真是件好事。”重夕歪了歪脸，依旧笑得冰冷，径直往门外走去。
　　玉墨紫砚忙喊道：“公主这会子要去哪儿？时间来不及了。”
　　“你们都骗我，却要管我去哪里么？”重夕回头怒斥一声，拂袖便走。
　　却是在门口，遇上了聘婷而至的王言书。
　　她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些事，此刻看一眼陆重夕的脸，心内更是知晓了八九分，便对重夕行了礼，笑道：“姐姐怎么这个样子，一会儿就要去宫门那边接受百官跪拜了，这跟个花猫似的，可怎么见人。”
　　重夕看着王言书笑吟吟的脸，脑中忽而就闪过王怡洵曾经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一股异样的反感冲了上来，忍不住冷笑道：“花猫似的，正好让人笑嘛。”
　　王言书也不恼，半推半拉地把重夕往屋子里头带，玉墨紫砚见状，赶紧搀着重夕往梳妆台那坐下。
　　王言书环视左右，玉墨紫砚会意，领着宫人们下去了。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王言书也不多言，亲自端来水，取了毛巾，半跪在重夕跟前小心地替其将脸擦净。

　　给妈咪做徒手面部提升淡化皱纹啥的，效果很明显，不过她说素颜照太丑不让我公开，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