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ocoon-Break.30 ...
-
【30——】
（—为什么总士和一骑还只是这个样子？—）
作为一个生存直觉异常敏锐的存在，一骑本能地对来主的说话感到有些在意。
——只是这个样子？
言下之意……他们还有其他的样子？
既然会被问到“还只是这个样子”……
那么，他们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骑自觉不擅长进行这种复杂的思考。
可是这一次，他还是不自觉地陷入到绕口令般的思考迷宫之中。
尽管难以言传，但凭着彼此之间的熟悉和关联，总士还是迅速察觉到一骑的心不在焉。
或者说，就算不启用Crossing和向导和哨兵之间的精神连接，总士还是能看得出一骑正处于若有所思的状态。
——总而言之，太好懂了。
总士走了过去，在坐在床铺上的一骑面前附身，特意用额头轻轻地磕了一下对方的。
尽管没有被撞痛，但被小小地惊动了一下的一骑还是啊了一声，然后抬手捂住额头被撞到的那个地方，昂起头，不明其然地看着已经重新直起身来的总士。
“你看起来快要思考到随时能冒烟的样子。”尽管是面无表情，但总士还是难得开了一句小小的玩笑。
“是么……”随手揉了揉额头，一骑始终是那副完全没有自觉的模样。
总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一骑也不隐瞒，在放下手的同时，就把那小小的一点苦恼透露给对方：“我有点在意来主所说的话。”
其实一骑心知肚明：无论是总士还是自己，现在也是依靠着Festum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然而这时候，来主却忽然跑来说“你们为什么还只是这个样子”……
对于自己的问题，一骑基本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态度；但事关总士，一骑觉得很在意……尽管相信总士自己能处理好，但一骑还是忍不住地，在意。
——果然是光看表情就基本能知道在想着什么啊……
总士爱怜地看着对方，忽地再次俯身下去，把对方抱个满怀。
似乎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于是总士又扭头啄了啄一骑的嘴唇。
只不过……
明明打算只是简单地啄一下，可没想到彼此触碰后，却迅速演化为胶着的状态。
艰难地稍微拉出一点距离——“不是说还要监视么？”一骑说得有些为难，但同时又微红着脸地有些犹豫。
总士正经地点点头，“嗯，所以只能控制时间。”
……经过刺激而又尽兴的四十五分钟之后，被尽情摆弄的一骑终于在满足的疲惫中睡去。
总士则是来到[乐园]的一楼。
在没有开灯的一楼店面，夜暗刚好把楼梯口拢入自己覆盖的范围。总士独自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随时会被暗色完全吞噬那样。
对比之下，来主操正坐在临窗的那套位置上，沐浴在从店外投入的清朗光照，兴致勃勃地透过落地窗望向窗外的夜景。
感觉纯粹得不像话。
尽管近乎全方位地模仿再现了人类的一切，但Festum也不是什么需要睡眠的存在。
不仅是睡眠，还有吃喝——实际上，这些对于人类是必不可少的生存行为，在Festum的认知中，一切是毫无意义。
“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话的语气如同闲聊般的平和，总士选择了单刀直入。
实际上，总士也是有着跟一骑类似的在意。
更进一步而言，总士感到的，是不安。
与此同时，总士也是明白的：面对拥有读心能力的Festum，任何迂回可以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听到这猝然而至的问话，来主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毫无障碍地领会到总士这个问题的指向。
饶是如此，立刻跟上节奏的来主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解地反问总士：“为什么没有告诉一骑？”
总士眼神一闪，下意识地追问一句：“什么？”
来主稍微倾身趴向桌面，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两腮，脸上满是对总士的明知故问不解，说得天真无邪：“按照人类的认知，昆虫的蛹化过程不是那个解释吧？”
对此，总士沉默了。
蛹化。
部分昆虫从幼虫蜕变为成虫的一个阶段。
由于成虫的因子一早就在幼虫的体内沉睡，在结蛹后，幼虫解离液化，成为培育成虫因子的营养液，在因子的指导下构筑出成虫的形态。
换言之，幼虫，其实相当于一个能够到处活动的“蛋”而已。
然而，哪怕是成虫因子，也是幼虫体内的其中一部分。
幼童在成人的过程中，也是一个不断唤醒基因表达的过程——按照昆虫的蛹化思路来解释，一个人的幼年期和成年期，也应该算作不是同一个的[存在]？
实际上，在人类的一般认知中，幼年期和成年期，不过是两个节点，从属同一个存在的两个节点。
再且，昆虫的分门别类，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人类方便自身认知外界万物的一种归类说法。
人类认为的“是”，就真的“是”吗？
人类认为的“不是”，就真的“不是”吗？
——那当然未必。
受到认知上的局限，人类对某种存在的观察、分析和思量，不一定就是这种存在的真实情况。
当人类出于方便自己的探索和理解，而擅自为某个存在、某个种群制定出各种各样的“划分”和“规条”——这一切内容，会自动变成那个存在、那个种群的“章程”吗？
那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套用最初[濑户内海星核]之于日本人的情况——带着[祝福]的愿望，星核认为人类跟自身一样，生与死是同一件事，因此割裂了代表[生]的生育能力，“人类”这个存在自然就不会[死]。
然而人类的事实，却是恰恰与之相反。
——近乎诡辩的感觉。
优秀的并列思维迅速完成了对这个议题的思考。
“但我的说法也没有错。”
总士镇定地回应了对方先前的说话。
似乎在消化总士的这个回应到底深藏着几个意思，来主眨了眨眼。
就这样仿佛沉思了片刻，过后又如同伸懒腰那样撒开手挺直腰，他冲着总士粲然一笑，“说来也是。”
借着对方对自己的言听计从，以“体验学习一下人类的作息规律”为理由，总士让来主暂时回到二楼的另一个房间。
之后，在返回自己与一骑共同的那个房间的路上，总士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样一个故事——
**********
有一天。
一位老婆婆不小心在路上丢掉了所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
这下子，她就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自己，急得她团团转。
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想到了经常趴在她家门前的那条小狗。
老婆婆知道，小狗认得她。
每次只要老婆婆路过，小狗都会冲她汪汪叫，没有恶意地，亲昵得像是打招呼的那样。
然而这一天，小狗没有向路过的老婆婆发出熟悉的叫声。
老婆婆对此深感惊恐，继而崩溃。
——我不再是……“我”吗？
**********
回到房间，看着安稳熟睡的一骑，总士只觉得自己先前分沓而至的满脑子思绪在瞬间得以抚平，继而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心升腾起一股怜爱的情愫。
坐到床上，总士蹑手蹑脚地缩入自己的那边被窝，却没有直接躺平，而是伸出手，轻轻细细地抚着一骑散落在枕头上的黑发。
如果可以的话，总士不想给一骑加诸这些思考。
这种思辨，很容易会形成自我认知上的障碍。
更不用说，是对于曾经严重地自我否定的一骑。
当然，这不是不相信。
而是，不舍得。
来主的说话让总士直觉到不安。
当然，总士不会对自己的责任产生任何动摇。
然而……
从私心而言，总士却又真诚地希望：春天到了就能跟一骑一起去赏花；夏天到了就能跟一骑一起去夏日祭……想要的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多，想与一骑共同度过每一个四季更迭、更多的朝朝暮暮，经历更多的或开心或悲伤，亲眼见到一骑更多幸福的笑容。
总士会努力回应，却无法真正地作出这个承诺。
毕竟，“希望”，总有一天需要归还。
毫无理由地，总士隐约预感到：或许，这会换回一场义无反顾的追随。
这让他感到害怕。
却又是他的渴望。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Cocoon-Break.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