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
-
李承乾闻言一怔，“称心，你可是在东宫受委屈了？”
“殿下多虑了，称心并无委屈。”他微微一笑，“只是您的位置已经稳固，今后有魏征大人、武才人相佐，并不需要我……”
承乾脸上顿时现了恼怒之色，“称心，你怎能说出这种话。你我为兄弟，我怎会不需要你？！”他拂袖起身，扶起称心，又道：“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你若想念母亲，便接她来皇城，我自会将她好好安顿。”
殿下俊秀的脸于烛火中忽明忽暗，称心不忍再看，狠心道：“殿下，我已执意离开，您若不许，那便降罪于我罢！”
他说完这话心里苦涩，痴痴看着殿下扶住自己的那双手。这双手应该拿起笔批阅奏折，这双手应该掌控江山，这双手……唯独不应与自己有任何关联.
李承乾不可思议地道：“称心，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们兄弟二人难道还要有所欺瞒吗？”
称心听到这话，不知怎么了，竟口无遮拦道：“殿下怎说与我并无欺瞒？您自可想想，当初带称心回来，究竟是不是您所说的一见如故？”
他苦笑着又道：“不过是相似……相似罢了！”
承乾怔住，看着称心眼角隐隐闪现的泪花，慢慢道：“如若……如若你如此想我，我也无话可说。”
他缓缓松开扶住称心的手，“你好好思考两日，后天，我在西山猎场等你。那日我会为你备好回家的马车，你今日若只是耍耍性子，那便直接赶来猎场……你若真心要走，那便……走罢。”
称心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踉跄着走到椅旁，颤抖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此时，他又忍不住想在后日直奔猎场。
对，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现在还没人弹劾太子，现在他称心也没有被天下斥骂，他着急什么？
然而，他终究是殿下命中的一劫，如果自己没走，万一今后有什么变数……
称心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看着茶杯，忽然放声大笑，直到笑出满面泪水。
======
第三日，称心还是去了猎场，只是他脸色不好，承乾喜不自禁，也不急于这一时狩猎，连忙又带他回了东宫。
称心想，他就再陪殿下一年，就一年。一年后，他便离开！
可是，他这一年复一年，竟又在殿下身边陪了六年。
贞观二十三年，皇帝病重，一时间朝堂上下硝烟四起，魏王李泰再也按捺不住，不顾门客反对全力弹劾太子。
太子近些年作为上失误不多，皇帝对他赞许远大于斥责，却有一件事，是皇帝也难以容忍的。
那便是称心。
魏王以称心为题大作周章，皇帝也奈他不得。称心之事不仅皇帝在意，全天下百姓都在意。
承乾被逼迫得狠了，只得先藏起称心。心烦意乱时，便寻来九弟李治饮酒诉苦。
两人最后一次饮酒时，李承乾道：“若是可以，你大哥真不想做什么皇帝，还不如和称心回老家，做个牧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别人都听不进去，就算是魏征老师，都要数落他。只有他九弟李治，笑笑道：“大哥所言极是，对雉奴来说，做个浪迹王爷可比做皇帝有趣多了。”
“大哥做这太子做的真是累极，我有时也想撂挑子不干了，什么太子、皇位，哪有自由来得痛快？”承乾叹口气，继续道：“可我看不得朝中大臣瞧不起我，看不得父皇对我失望，也看不得青雀得意。”
那日，李承乾同李治喝了个痛快，第二日李治醒来，只记得皇兄一句“将来哪日我不做皇帝了，就交由你做，让你也体会体会”。
而李承乾醒来，得到的却是称心自刎的消息。
在两人常饮酒作乐的屋子里，除去一具冰冷的尸体，只有一封遗书。信中，称心嘱托他照顾下自己的老母亲，同时数遍强调，要他做个公正严明的帝王，不可因自己的死乱了分寸。
称心死前，同魏征大人细细研究了当今形势：如今殿下的位置只有称心这一个隐患，而皇帝的寿数也不多了，不出三月，承乾就会坐上龙椅。
如此这般，他就放心的去了。
动手前，他拿出了这些年来殿下送他的每一样东西，用手反复摩挲，好像自己所触碰的便是殿下。
他太贪心了，说好不能耽误殿下前程，却又多耽误了整整六年。他一个死人苟活了这么久，已经心满意足，如今再不离去，便真的误了大局。
称心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忽而想到那年，殿下在太子妃怒去后抱住自己。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轻轻弯起嘴角，管他什么意思，如今他也要死了，就当殿下对他真的有所情意吧。
血柱从颈间涌出，称心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屋子里。
——“殿下，此生，您无称心，称心却有了您。“
======
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于含风殿，享年五十二岁，在位二十三年。太子李承乾第二日即位，第三日，魏王李泰造反逼宫，精兵护卫救驾来迟，服饮毒茶后被刺的新帝已随先帝而去。
魏王被抓，长孙无忌以先帝所赐尚方宝剑将其当场斩首，而后众大臣商讨，立李治为帝。
称心含笑而去，因为他知道，太子将会做数十年明君，将大唐江山方方面面治理妥当。
他却没想到，李承乾仅做了一日帝王，便死在龙椅之上。
李承乾被杀的一瞬间，忽然就想到了那年他情难自制，一把抱住了称心。
他故意笑话称心道：“还是说，你自己也存了这等心思？”那时候他是紧张的，他希望称心犹豫一下，希望他不说话，而不是跪下请他明察。
终究，还是他一厢情愿。
李承乾最后摸了一把龙椅，这位子，多少人觊觎，他守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松了一口气。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了一个人影向他走来，口中唤着：“殿下！”
承乾笑了。
“称心，你终于来接我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7章 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