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呆毛乌鸦

3、遗失的爱

　　夕缩着身子躲在黑屋的角落，用尽全部力气克制一呼一吸，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房子里被送来的小孩数量一天天减少，大概不用多久就会轮到自己了。
　　绝望的气息在黑屋中蔓延，夕甚至可以感觉到幸存的小孩彼此间毫不掩饰的恶意。恃强凌弱，谁都不想做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人。

　　离开暂居的集装箱后，夕在荒芜的垃圾场里独自走了三天，偶儿有一两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人行色匆匆的路过，不经意的瞟向她的余光中，全是看死人般的麻木不仁。
　　就在夕浑身脱力的倒下时，她看到了他，虽然逆着光浑身脏污，但那双充满生命力的狭长双眸却熠熠生辉，一头暗红的碎发不桀的竖起。一瞬间，夕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少年温柔的低头，给她喂下一些脏水和面包屑，银灰色的双眼流露出金属质感的诱惑。
　　“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夕麻木的心脏罕见的爆发出了对生的渴望。
　　少年低低的闷笑，魔魅的双眼中莹光点点，讽刺的勾起嘴角，“食物。”
　　声线黯哑低沉，尾调上扬，明明是满含讽刺的语气，却被他说的华丽不已。但很奇怪的，夕在少年这样的声音中却感到了莫名的安心。也许是人在将死时，本能的去依赖对她施予恩惠的人。
　　“我要怎么得到食物？”夕充满信任的望向少年。
　　“我带你去。”少年朝她伸出手来，夕怯怯的握上。
　　可转眼，夕便被送到了这个黑屋，少年用她换了一小袋食物和一包过期牛奶。
　　“为什么？”夕攥紧了双手，指甲扣进肉里。可随即又觉得无力，这样的做法甚至谈不上背叛，两人本就陌生，只是她愚蠢的被骗了而已。
　　少年嘲讽一笑，扬长而去，甚至不屑再看她一样。
　　这样就够了，夕低头咬紧下唇，血气顷刻间溢出。
　　小黑屋每天定时有人送来仅够几个小孩维持生存的食物，代价是如丧犬一般被圈养着，能活一日是一日。
　　夕以为自己也会像之前的孩子一样被拖出去，成为某个她或者他器官的一部分，又或是变成储备的肉粮。却在黑屋里还剩五个孩子时，当天夜里闯进一个满目横肉的大汉，二话不说举起硕大的斧头，削豆腐样剁了最外侧男孩的头。
　　大汉敏捷的往里走，斧头直冲第二个孩子剁去。
　　屋子里很安静，屋外却燃起了漫野火光，厮杀声汹涌。
　　没有一个孩子尖叫，死亡的恐惧重重的压在他们身上，反倒显得比前几日的绝望生动许多。
　　夕双目欲裂惊恐看着锋利的斧头朝自己劈来，发丝被斧下劲风掠起，心脏紧缩，四周的空气一瞬间似乎变得粘稠，她甚至清晰的看到刀锋和空气阻力相撞激起的波痕。
　　脑海里一片空白，遵从本能的向后一倒，斧头柄擦着夕的鼻尖劈过。
　　“咦。”男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瘦小的夕，显然没想过这些弱娃能躲过自己一斧头，这个地方可从来没有人会体恤弱者，男人这随便一劈也是用了全速的。
　　夕半倒在地上，浑身肌肉紧绷，双目紧瞪着持斧男人。直面死亡的恐惧让她皮肤战栗，身体抽搐似得微抖。
　　自己真的会死！这个认知充斥夕的脑海，尖锐叫嚣着再也容不下他想。
　　男人很快向夕劈来第二斧，速度比之前更甚，斧刃带起一道残光，狠狠的劈向夕的肩膀。
　　“啊！！！”斧头狠狠的劈进骨肉里，血块飞溅。
　　会死会死会死！撕裂的疼痛在夕的脑海里叫嚣，夕的双眼变得猩红。
　　周围的一切像是碟片慢放一般，斧头顺势收回，手臂整只撕裂坠落。痛感却瞬间泯灭，五感似乎变得迟钝模糊，夕感觉身体内部某种炙热的东西正剖开脊背喷涌而出，身体仿佛被另一个自己操纵。
　　夕低着头站起来，右臂撕裂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止血愈合，生出新的经脉骨肉。
　　好饿~重新生长肢体似乎耗光了夕体内残存的能量，她抬起猩红的双眼渴望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本能的颤抖，女孩瞬间整个气势的改变实在诡异，而且这种猎食者的气息他只在长老会那些老怪们身上感觉过。这人是个什么怪物啊！
　　眼中凶光一闪，男人拼了命样挥出斧头，夕背后血红的鳞爪一甩挥开斧头，另一只紧紧缠绕上男人的身体，收紧再收紧，身体里传来吱嘎窸窣骨头碎裂声。
　　“食物，美味的食物。”夕咧开嘴笑了，唾液淌出嘴角。鲜红的鳞爪伸进男人腹腔搅动。
　　“咦？”这是什么味道，夕迷惑的闭眼，像是蜂蜜牛奶一般，围绕在男人身体四周。纤长的鳞爪一把伸进其中，贪婪的吸食着那些淡金色液体样的东西。
　　“不！我的念，我的念！”男人忍不住嘶嚎，体内念力却仍旧飞速的被夕吞食。
　　温暖的感觉逐渐消失，男人感觉到生命力的飞逝，眼中一片晦涩不堪。就这么死去了么？莉莉娅，爸爸被跟你一样大的女孩子吃掉了呢。也算是，惩罚了吧。对不起，爸爸没能保护你。
　　夕双眼一怔，茫然的收回鳞爪，眼中的猩红褪去。地上那个面目丑陋的大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满足的笑了。
　　“爸爸，莉莉娅最喜欢你了。”恍惚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快乐的朝她奔来，幸福的依赖在她怀里。
　　这是谁的记忆。
　　“爸爸，莉莉娅八岁了哦，礼物礼物，莉莉娅只要爸爸的礼物。”
　　“爸爸，我不怕。有爸爸在，再黑的夜晚我也不怕。”
　　“爸爸，天怎么一直一直黑呢？莉莉娅是不是再也看不见爸爸了。”
　　“爸爸，莉莉娅就知道爸爸一定会救我的。”
　　“爸爸，不哭，莉莉娅死了以后也会在天国一直一直注视着爸爸。”
　　“莉莉娅，最爱爸爸了．．．．．．”

　　“莉莉娅，是谁？”夕抱着脑袋痛苦的蹲下，为什么她会看到这些记忆，为什么她会感觉到如此绝望的悲哀。
　　“莉莉娅，是那个胖子的女儿吧。”浑身蜷缩在黑暗中的少年幽幽的叹气，“你吸光了他的念自然会接收他一部分的记忆。最珍贵或者最执着的。”
　　“你是谁？”夕擦去满眼的泪水，恢复了平静。
　　少年瞥了一眼夕手上的水渍，嗤笑，“没想到流星街杀人如麻的屠夫杜克还有这么温情的记忆，看来那胖子即便是活着的时候内心也一直在哭泣吧。真实软弱呢！可悲的父亲。”
　　“．．．．．．”夕沉默，她早已忘记父亲的模样了，唯一残存的也只是灵魂深处记忆的那人血肉的口感，和苏醒时满腔的苦涩。她是，以生身父母血肉为食的怪物啊。
　　“呐～女人，我叫飞坦，你呢？”
　　“夕，夕·鲁西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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