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伤逝》衔玥

2、第二章

　　北风呼啸，策马奔腾。
　　一人，一剑，一黑马而已。这就是楚离，永远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袍。
　　五年前，风云山庄为夺程庄祖传宝物，不惜出动全庄弟子，力灭整个程庄。可怜程庄上下五百号人，无一人生还，独独剩下一名在外养病的女儿程思诺。

　　程思诺一夜之间，亲人全亡，一心只想了解性命，随家人而去。
　　在安葬了全家之后，程思诺手执一把匕首，跪在满山的坟冢前。秋风扫过，黄叶瑟瑟飘落而下，愈发显得凄凉。程思诺单薄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泪水滑过脸颊，渗进了黄土之中。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一介弱质女流，无力手刃仇人，为程庄上下报仇雪恨。孩儿只有一死，以谢全庄亡魂！”程思诺闭上眼，握着匕首的右手颤抖着渐渐抬高，锋利的刀尖指向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把心一横，高举的匕首破空落下，向她的胸膛刺来。
　　竹叶飞射而出，“嗖”的一声，划破程思诺手背的皮肤，她吃痛地惊呼一声，匕首随之落地。
　　“是谁？”程思诺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她头发散乱，眼眶红肿，鼻涕泪水混成一团，看起来像一个得病的疯婆子。

　　“啧啧啧，程庄大小姐想丢下责任，一死了之啊？”楚离揶揄的声音从树梢传来。
　　程思诺颠笑一声：“楚离，你是在嘲笑我的么？原是尊贵无比的大小姐败落至此，你看了，定然是爽快得很吧！”

　　楚离没有说话，只是放眼望着那成片的坟冢。这里栖息着程庄已故的五百号人。
　　“哈哈哈……曾经蛮横娇宠、不可一世的程家大小姐，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楚离，你好不快活了！”程思诺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程家大小姐自以为是，还敢命令江湖剑客楚离放弃漂泊的生涯，娶她为妻。可悲楚离丝毫不以为然，程家大小姐失了芳心不说，还弄的江湖人人耻笑，哈哈哈……”

　　楚离薄唇紧抿，他是个不受束缚之人，怎么能为程家大小姐困住，所以他绝然地拒绝了那个连面也没见过的程大小姐。殊不知，美貌的程小姐因此受到江湖中人的羞耻，一病不起。
　　“程姑娘，你误会楚某了，楚离并无任何耻笑姑娘之心。”

　　程思诺凄凉一笑，“是否有耻笑之心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世上，已无任何事情令我程思诺留恋。你方才为何要将我救下？让我死了，去侍奉父母，也就干脆了！”

　　“程姑娘何必如此？程庄主和夫人确已过世，但楚某相信，程庄上下定然是希望程姑娘能好好的活下去，程姑娘千万不可自残轻生。”楚离难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

　　程思诺凉凉地看着他，“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呢？我已是个无依无靠之人，再苟活于世，不过是遭人耻笑，不如死了干脆！”
　　说罢，程思诺举起匕首又要向自己胸口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离如闪电般飞身跃到她的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愤然地道：“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身性命？你是在那场灾难中唯一生存下来的人，你就这么践踏这份得来不易的幸运吗？”

　　程思诺被他一吼，意识松懈，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去来。
　　楚离叹口气，他并不希望这一个年轻的姑娘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他无力为程思诺报仇，但他也曾在程庄住过一段时间，他并不希望这唯一的幸存者就这么死去。楚离道：“若程姑娘对楚离还有意思，楚离愿在五年后放弃漂泊的生活，娶程姑娘为妻。”

　　程思诺一惊，怔怔地看着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楚离点点头，唯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她再说。五年之后，只要她不轻生，一切都好办的。“楚离要的是一个健全的妻子，程姑娘此番自残，楚离是断然不能娶的。程姑娘且先找个地方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彻底摆脱了这个阴影，楚离了却江湖俗事，便在五年后娶程姑娘为妻。”

　　程思诺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是在骗我的么？你曾经是那么讨厌我。”
　　楚离正色道：“楚离从未讨厌过程姑娘，程姑娘若不相信，便好好活下去，五年后自会见分晓。”

　　程思诺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楚离握紧手中的月肠剑，最后再看她一眼，“楚离言尽于此，程姑娘好生思虑楚离的话吧！楚离告辞了！”

　　程思诺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楚离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的泪水，又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滴滴坠下。

　　楚离，楚离，你是当真的么？还是，你只是想挽救我的性命？可是，我却当真了。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等上五年，纵然知道，你根本不爱我。我对你的爱，早在三年前见到你的那一刻就难以自拔了，可叹你完全不知晓。

　　你说，你会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五年的时间，会令我改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