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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我醒了。
      没有人,我躺在一个石工粗糙的封闭建筑里,非常大而空旷,黯淡的光线从十余米高、堆叠着巨石的天顶模糊地透射进来。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妈的,老子受够了,我仰躺在地上,看着天顶,面无表情地想,老子再也不要莫名其妙地昏过去,又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了。下次再有谁敢给我吃这种待遇,我就让他连肠带胃都一起吐出来。
      这他妈已经是我两天里第三次在陌生的地方独自醒来了。知道这对一个失忆的信息强迫症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吗?
      你等着,张起灵。我一边撑地爬起来一边在心里地说,念在你是初犯,情节较轻,态度良好,腿长脸帅,小佛爷我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只要你跪下来求我,咱们就这么算了。
      欸?我呆了一下,我又不是慈禧,干嘛叫自己佛爷?
      算了,口误。
      我没多想,站在原地,细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刚才粗略一瞥,我以为这是个废弃的石头堆出来的大堂,现在再看,整个天顶都是倾斜的,石墙长短不一,地面乱石嶙峋。几个圆形门洞开在碎石堆成的墙面上,圆倒是很圆,可直径皆不相同,间距毫无规则,曲折地通向黑暗的深处——没有会数学的生物愿意做出这样糟心的设计,这要么是山顶洞人凿出来的,要么就是自然形成的。
      但这也不对啊。先不考虑雪女出现的可能性,出现类似建筑的自然景观的地点,一定有某种力量对岩体进行侵蚀。沙漠里的风,密林里的雨,极地上移动的巨大冰川,都在此列。可这里是在高原区,石质坚硬,没多少降水;位于地下,并不通风;更别提没有会钻洞的冰川了。这些通道是怎么形成的?
      大学应该多教点实用的东西,我默默想,我好歹拿了个建筑学士学位,可遇到奇怪的现象总也解释不出来,未免太失败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又是一怔。
      之前张起灵并没有告诉过我我大学读的是建筑。
      我开始想起来了?
      我顿时把洞穴的异状忘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以大学为关键词努力回想自己过去的生活,过了十来分钟,我好像还真的想起来一些片段,尽是些大学里上课吃饭写论文一类的事情。虽然无法给我对当前情况的提示,到底是种鼓励,我回过头来,又想“吴一穷”和“爸爸”,也隐约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情,大都是我还没有饭桌高时家人说笑的场景。
      我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马上开始想“张起灵”,但是想了半天,这个词就像我刚回忆到的、年幼时玩弄的古钱币一样,叮咚一声掉进深井里,一丝涟漪也没有,再也捞不上来了。
      之前他还告诉过我另外几个人,我依次开始想“吴三省”、“胖子”、“瞎子”、“解雨臣”,前三个词情况基本一样,大脑一点反应都没有。“解雨臣”让我想起一个穿红棉袄踏小短靴,一头软软的短发剪着齐刘海的小女孩。她眼睛黑黑的,笑得很害羞,双手捧着一个黄澄澄的小福橘要递给我。我琢磨了一下,觉得是想起的东西太杂,记忆错乱了。
      我站在那儿,心里疑窦越发地深了,想起最早出现的那些名字,又开始想“小满哥”。不出几秒,一条站起来比人高的大黑狗的形象出现在我眼前,它伸个懒腰转过头来,眼睛眯着,狗脸一副憨态。
      我几乎就要坐倒在地上:吴邪啊吴邪,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失忆了以后爹妈都想不起来,第一个想起来的是条蠢狗?莫非我是保护动物之家的义工,上山来找失踪的圣伯纳犬?
      我突然有点同情张小哥同志,我问他那些名字时他说自己都不知道,没准他知道只是不想说——谁乐意在别人心里自己还没条狗印象深。
      不过狗一般也就活十来年,可能有他时还没那狗呢。
      我不再去想“苏万”之辈,按这趋势看估计也就是家养的金刚鹦鹉一流,想了徒费脑子。我已经发现这种回忆对我身体的消耗非常大,短短一个钟头不到,我已经觉得头晕脑胀,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都向上涌去。要是有面镜子照,一定能看出我脸色通红。
      太奇怪了,我走到石墙边缘,伸手按住它借点力,思考着这毫不合逻辑的失忆方式。我之前判断自己记不起长期的稳定事件,看起来不对,我刚刚已经记起来自己在大学读……读什么?
      我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我非常肯定一分钟前自己还知道我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但是我现在完全不记得。不仅如此,我之前回忆起来的碎片般的生活片段,也在以我能察觉到的速度飞快消逝,在我触电般放下靠墙的手掌时,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捧福橘的小女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的手指都抖了起来,我看看石墙,又看看我的手,已经完全想不起我曾记起了什么。我又尝试着慢慢把手掌按到墙上,既没有忘掉更多,也没有想起什么。
      不是墙的问题?
      我又缓缓地转身面向石室中央,做这个动作时脑子里想什么的都有,就算背后有个皱巴巴的外星犀牛拿魔杖指着我喊一忘皆空我都不会太奇怪。但是我转过去,石室里还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我定了定神,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确定对面黑暗的甬道里也没有出现什么不明生物,才喘出了一口气来。
      毫无预兆地,为什么我突然就会忘了我读的专业是……建筑?!
      如果说之前我是被吓坏了,那现在我简直要被吓尿了。语言无法形容我此刻心情之万一。刚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脑子一时卡住了这么简单,这像是见了鬼一样,清晰的记忆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突然又整个的不见了,相差只有几秒,一点过渡都没有。
      可我刚才唯一做的事情只有……往中央走了几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绷着脸就往后退去,几秒后我的背碰到了石墙。我问自己: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我想不起来了。
      我当场就又往前走,走到第三步,“建筑系”又回到了我脑子里。
      活生生的鬼片现场啊!
      我站在那儿足有三分钟动不了窝,然后猛地蹲下来,抓过个石头在地上划了硕大的“建筑系”三个字,用力之猛,手腕一下磨在碎石尖角上,瞬间就出血了。我没心思管这点小伤,写完了调头就往后走,直奔到墙边,心里念:你学的是什么?
      果然不记得,我再一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字:哦,我学的是建筑。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好歹我知道这诡异的情况不是和我的专业过不去,或者说,这和我想起的内容没关系。那个让我失忆的力量,它虽然剥夺了这部分记忆,但没妨碍我提示自己想起来,它剥夺的范围是有路程限制的。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是它给了我这些记忆,但它只在一定范围内生效,我虽然可以得到,却带不出去,想带出去就要转码成其他格式。
      可是……这不科学啊,我第一次听说记忆这种东西是可以像WiFi一样收发的,还他妈有信号强弱之分,感情这石室是个信号站,我开了个局域网功能,它就和我云共享了?可这些记忆本来就是我的啊!
      难道是我存在这里的?
      我觉得自己也是被搞得有点崩溃了,居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也许我事先把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从脑子里抽了出来,保存在这里,等我去忙完了什么事儿后再来拿走。现在我来啦,可任务没完成,或者道具不足,所以还是有很多想不起来,而且带不走。
      这个推论简直到处都是槽点。首先,你把记忆抽一个给我看看,真以为是演哈利波特哪;其次,就算我以前真是个巫师,真的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撂在这儿去做什么任务,这清空得也太干净了,我连任务是啥都忘了;最后,妈的,有去得有回啊,要不是巧合让我想起建筑的问题,我根本不会发现有记忆存在这里,我怎么回来拿?
      说到这里,我才猛然想到两个至关重要的、却被我扔到了脑后的问题:这是哪儿?我怎么来的?
      其实我醒过来首先该思考的就是这两个问题,但是刚才闹鬼一样的经历把我搅合得忘了正事儿了。要问这是哪儿,我肚子有点饿,但微不足道,离昨晚昏睡过去最多十小时,我一定还在雪山中的某个地方。至于这个洞外到底是什么情况,估计还得出去看看。要问我怎么来的,我没病没伤,羽绒衣袋里还塞了个罐头,最合理的解释当然是小哥把我放在这里的。我醒来时还想着找他算账,可现在却面临着重要得多的问题:他是故意把我放在这里的吗?他知道这里存着我的记忆吗?他怎么会知道?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经过昨晚那一场,我们已经算是闹僵了,而且还是我主动的。不过他似乎不太介意的样子,我也就脸皮厚一点,干脆等他来解释:反正他也就给我留了早餐的量,以他那种细致入微的好品质,一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的。

      一小时后,我浑身是血地爬出洞外,倒在雪地里直喘气时,才模糊地想到:之前他救我命时我一直在怀疑他的动机,几次设计套他话,昨晚上还当面警告他小心我背后插刀,可在石室里遇到这么充满疑点的情况时,我却半点不质疑,且信心满满地等他回来找我吃午饭……我也真是被这鬼地方搞得脑子秀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个哥视角番外,但是有番外标题和目录数字就不对称了,强迫症的我无法接受,所以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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