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序 巫女桔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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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桔梗（一）
室町之后，日本进入战国时期，烽烟四起。
一些小山村却有幸能保持宁静和平的生活，这不仅是由于它们地处偏僻，本非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因为村中有强大的巫女，协助村庄抵御着妖怪的侵袭。
枫之村的桔梗，被称为战国最强巫女，就守护着群山掩映间的这个小小村庄。
初夏，晨。
日出微曦，薄薄的晨雾在田野间淡淡弥漫。
桔梗早已梳洗完毕，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屋边，整理近日收集的草药，等太阳升起之后就可翻晒。旁边乖巧懂事的妹妹枫也在给姐姐帮忙，不时地提问，桔梗温柔地回答，向妹妹解释各种草药的药性。对身为巫女的桔梗而言，不必与妖怪进行殊死战斗，只是平静地在村庄中为村民们准备药材，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但，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桔梗大人，有人倒在了村口！”背着锄头的村民匆匆跑来，语带惊惶，“那个武士浑身是血，我们不敢乱动。”如果武士在他们这里出了事，城主一定会追责的！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桔梗闻言，放下手中的车前草，站起身道，“枫！”
“是，姐姐。”枫已经跟着桔梗站起来，默契地从背上了药筐。
村口处，身着武士服的男人双眼紧闭，看上去已经陷入昏迷。他深受重创，血液散发出不详的腥味，无力地躺在地上。惶恐的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围着他，却又不敢靠近。
远远地看到桔梗过来，村民们连忙对他道，“巫女大人已经来了，请您再坚持一下。”
浑身鲜血的男人听到这句话，挣扎着睁开眼睛，枯竭的身体中生出最后的力量，硬生生的抓住了走到他身边，正为他处理伤口的桔梗。
“巫女、巫女大人…”鲜血堵噎了他的喉管，男人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振作一点！是妖怪的攻击吗？”桔梗连忙问道，心中却早有答案。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口既狭且长，伤口中的肉被生生剜去，显然并非人类刀剑所致，更像是妖怪的利爪造成的。桔梗双手释出灵力，为他净化掉伤口中的妖毒，但是男人失血过多，已经回天乏术了。他现在能留有意识，靠的不过是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
“沢田…城…妖怪…被围攻…请…请…”男人手上的鲜血染红了巫女洁白的衣袖，即使将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恳求着这个唯一有能力拯救这座城池的人。
“是，我了解了！我这就去沢田城！”桔梗握着武士的手，郑重的做出承诺。
重伤的男人欣慰地笑了笑，他终于把话带到了，然后放心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枫，去拿弓箭。”桔梗此时并未随身带着她的武器。
“是，姐姐。”枫机敏地跑回她们居住的小屋。
桔梗走向带着受伤的武士一路跑来的黑马，黑马睁着纯洁的眼睛，安详的看着她。
桔梗轻轻抚过黑马带伤染血的背脊，“好孩子，带我去你来的地方吧。”
马儿仿佛通人性一般，“咴咴”地叫着回应她。
接过枫取来的弓箭，桔梗翻身上马，一路飞奔，心中隐有所感。
前夜，两道惊雷划破夜空，声势壮阔，分别降落在西方与东方。沢田城，就在其东方。但是，桔梗没想到，昨晚的异象竟然会引起妖怪攻城。一般而言，越是妖力雄厚的大妖怪，越不会轻易去攻击人类的城池。这是人与妖怪间的默契。
＊＊＊
远远望到被围困着的沢田城，桔梗皱起了秀气的眉。见多识广如她，也鲜少看到妖怪们如此聚集一处，冲天的妖气几乎遮蔽了日光。即使这之中大部分的妖怪并不强大，但数量上却触目惊心。幸而城中有法师和巫女在支撑着强大的结界，保护着城池，但也杯水车薪。
任由身下黑马一路飞驰，桔梗拉开长弓，搭上箭矢，纯净的亮紫色灵力光辉裹挟着箭矢，飞向阻挡在前路的妖怪们。箭光所过之处，妖怪们尽皆净化。
桔梗用一支支长箭，硬生生为身下的黑马开辟出一条道路。攻城的妖怪在飞速地减少，但消失的多是弱小妖怪，稍强大的妖怪们在敏捷地避开箭矢后，依然坚定地攻击着结界。
城墙上的法师也看见了桔梗——妖怪云集的城外，那条笔直的空路是那么明显。
渐渐靠近了城门，桔梗干脆利落地清理掉周围虎视眈眈的妖怪们，城中法师和巫女们赶紧在结界上打开一条狭窄的通路，让桔梗进入。
刚刚进入城中，桔梗微微松开的秀眉再次紧皱起来。城中的灵气浓郁得不正常，其中暗含的巨大力量更是让能感应到的人倒抽冷气。四溢的灵气中，仿佛还混合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面容沉肃的素黑底袍深蓝袈裟的法师，其余人还在城楼上维持加强着结界。但若不从灵气的源头上解决，妖怪只会越来越多——结界只能阻隔有限的灵气，而城中灵气之浓郁，也与灵气紧锁城中，无法散开有关。
“这里发生了什么？”桔梗翻身下马，着急的问道。
“桔梗大人吗？”法师急忙行了一礼，匆匆回问道。
“是。”桔梗点头。
法师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刻为桔梗解释事情的发生与经过。
事情源于前天夜里，一道惊雷落到城后的一座山谷中，虽然当时气势惊人，但是并未引发天火，因此也包括法师与巫女们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然而，今天凌晨开始，事态渐渐发生了变化。随着太阳的升起，灵气开始弥漫在整座城中。城里的普通人没有察觉，只觉得空气分外清新，巫女和法师们却不得不暗暗警惕。
事出有异，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灵气越来越明显，巫女和法师们感知后，发现源头似乎就是城后的山谷。他们企图进入，但是都因为力量不够被阻隔开来，情况越来越糟糕，甚至妖怪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
随着灵气的散逸，引来的妖怪越来越多。最初时，巫女和法师们还能轻松解决掉。但越到后来，到来的妖怪也越多，他们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被动的为整个沢田城构筑起结界，但依然被不断冲击着。
若不是桔梗刚刚消灭了很多妖怪，现在这座城恐怕已经要被攻破了。
但即便如此，余下的妖怪也不容乐观。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情了。
“所以桔梗大人，一切就拜托您了。”法师深深地鞠躬。
“是，请带我去看看。”桔梗郑重道。
法师点点头，带着桔梗来到那座令人向往又拒绝着所有人的谷口处。
“至此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法师无奈地苦笑道。至于其他人，连靠近这里都做不到。
“好，接下来请交给我吧。”桔梗认真地承诺道，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洁白的大雾中。
纤瘦的巫女心中暗暗戒备着，灵力凝结成实体构成的浩瀚之雾，不难想象里面的存在是何等强大。值得庆幸的是这股灵力纯然清净，应该不是邪物。
——即使那存在本身已经引起了灾祸。
桔梗在大雾中徐徐前行，经受着这场无形的考验。
越往里走，灵气越是浓厚，越阻挡着进入之人的脚步。桔梗越走越慢，到最后，就连她也难以行走了，全靠她手中的灵弓苦苦支撑着。
幸运的是山谷的轮廓已经渐渐清晰，近在眼前了。桔梗咬咬牙，跨出最后几步，进入山腹的洞穴中，周身的压力立刻随之一松。
顺着山洞里的小路前行，本应漆黑的洞中隐隐透着微光。
钟乳石上的水滴不时地滴落到黑黢黢的地面上，让这片鲜有人踏足的土地越发湿滑。
桔梗扶着粗糙的山壁，谨慎地前行。
洞穴深处，一池乳白，一盏含苞之莲静静地浮在池中央。
微暖的阳光通过洞穴上方的缝隙，直直射到纯白的花骨朵上。
光晕之中，洁白的花瓣慢慢打开，渐渐显露出小女孩稚嫩的身体。
她仰脸沐浴着日光，柔软的肌肤泛出莹白的光泽，银发披在背心，映射出淡淡的光辉。
不知不觉间，莲花已经悄然消失，池中只有穿着白衣的小女孩。
仿佛察觉到了周围的动静，小女孩转向桔梗，翠绿的绿眸安静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却依然可爱，桔梗一时有些无措。
这是刚诞生的妖怪还是精灵？桔梗心中暗暗猜测。传说中，从自然中孕育而生，心灵纯净、未染尘埃的，就是灵，它们会在人类的参拜中成为神明。而如果诞生之前，已有七情，那就会化身妖怪。桔梗犹豫不决，但也无法将小女孩置之不理。她的出现已经带来了灾难。
桔梗心中有了决断。
在她所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有保护她、教导她的能力。无论如何，现在的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桔梗希望她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白衣红袴的美丽巫女向陌生的小女孩伸出了手，温柔地向她微笑着，就像对村子里的孩子那样，她轻轻地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女孩隐约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善意，懵懂地点下了头，将自己幼小的手掌放入巫女带着薄茧的掌心，结下了两人的羁绊。
巫女桔梗（二）
桔梗带着女孩站在式神纸鸢上，她没有再回到城中，而是选择了不告而别，女孩出生的秘密不能为一般人知晓，而妖怪们的进攻会随着她们的离开而停止，城池能因此幸存。
高处的烈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觉，一心驱使着式神，向那个庇护之所飞去。小女孩被她抱在怀中，脸颊靠着她的肩窝，低头看着这个奇妙美丽的世界。
而她们身后，妖怪紧追不舍着。
式神是依靠桔梗的灵力而活动的，特别是纸鸢式神，能够载人飞上高空，却也会消耗不菲的灵力，这也是桔梗平时鲜少用的原因。万一到了目的地发现了妖怪，而灵力却已耗尽，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但是，如果是清守院就没事了，那里是师傅和大家守护着的清净之地，没有妖怪敢来进犯。那是桔梗最后的依凭。
一些天生御风的妖怪紧紧跟在她们的身后，桔梗和小女孩慢慢地要被赶上了。
看看还遥远的仿佛永远不能看见的神社，桔梗下定了决心。
“抱紧我。”桔梗放下怀中的女孩，认真叮嘱道。
“嗯。”女孩站在她身侧，会意地抱住她的腰。
于是，巫女转身，引弓放箭，即使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依然相信自己的箭矢。破魔之箭带着巫女绝对的意志，净化了最前方的妖怪。
桔梗的攻击减缓了妖怪的汹汹来势，为她们争取了生机。但是，箭的数量毕竟有限。当巫女的手摸到最后一支箭时，她犹豫了。永远不要射出最后一箭，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经验，也是所有巫女们的底牌。桔梗垂下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顶，心中不断催促纸鸢。
然而，天不遂人愿。清守院虽然已经能远远望见，妖怪们却也发现了桔梗的困境。
原来还畏惧着的妖怪们顿时嚣张起来，虽然还是对巫女有所顾忌。
“巫女，只要你把她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妖怪们其实也言而有信，出尔反尔的是只能靠欺骗而生存的弱小妖怪。即使妖怪们未必知道这个女孩身上的秘密，但是那种充沛的力量仍然吸引着他们。只要，只要把她吃掉，他们的妖力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吧。妖怪们贪婪地望着女孩的眼中全是垂涎。小女孩靠在桔梗身边不做声，默默低下了头。
“不可能！”桔梗毫不犹豫的回答。她身边的女孩吃惊地抬起头，看向目光坚毅的巫女，心中阵阵触动，揪住对方衣角的小手越发收紧。
桔梗看向远方，清守院已经渐渐靠近。
只要再一点点时间就好，桔梗在心中默默祈祷。
已经坚持到了现在，至少让她将这个孩子送到那里。
但是她担心这些妖怪连这些时间都不给她。
果然，妖怪们渐渐将她们包围。
半空中的人类，毫无凭依。
“巫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不放下她？！”妖怪们已经不耐烦了。
“你相信我吗？”桔梗这次根本没看他们，反而问起身边的小女孩。
“嗯。”女孩重重点头，翠绿的大眼睛里满是信赖。
“那就好。”桔梗温柔而决绝地笑了。
“啊——”小女孩怎么也想不到，桔梗最后竟然是骤然下降后把她推开，但不是推给妖怪，而是保护般地将她推了下去，下方正是柔软的草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保护她？女孩本能的察觉到这种无私的牺牲，眼泪夺眶而出。
“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远处就是清守院了，那里有能保护你的人。
桔梗留下了这句话后，就毫不犹豫地迎向妖怪们。最后的时刻，她抽出最后一支箭，射向领头的妖怪，然后在其他的妖怪还未反应的时候，爆发了自己的灵力。
然后，几乎所有的妖怪都嚎叫着在灵力的光晕中化为了灰烬。
＊＊＊
“桔梗！”
谁在叫她？虚弱的桔梗隐约中听到这样的呼唤。
很快，桔梗就反应了过来，露出了一个朦胧的微笑。
果然，即使这么远，您也已经感应到了。那个孩子，应该和您一起吧。太好了。
式神失去了她灵力的支撑，化为普通的纸片，放下心的桔梗从空中直直坠下。
她最后的印象，就是一片黑暗，以及模糊的师傅的面容。
知涯抱着桔梗，飞快地向清守院掠去。银发绿眼的小女孩则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边，或者说跟着被他抱着的桔梗。他虽然远远地感应到桔梗灵力的气息，但他还是来得太迟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桔梗灵力爆发后接住伤重的她。
“师傅！”守着山门的芍药向他行礼，他点点头，脚下不停，一路向里奔去。虽然他一路上为桔梗不停的输入灵力，但是灵力的爆发的后遗症不是仅仅靠补充灵力就可以缓解的。
将桔梗放在床上，在她周围贴上聚灵的符纸，知涯轻轻地叹了口气。
灵力爆发的结果就是巫女短期无法产生灵力，严重的甚至会失去灵力，从此只成为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而在残酷的战国，这样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他不信桔梗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这就是桔梗啊。他一直都知道的，她会在任何时候，都做出这样的选择。知涯手下不停，直到阵势已经布好，桔梗身体慢慢能够自己恢复灵力，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有人在拉他衣角，知涯低下头，看到桔梗誓死也要救下的女孩眼含泪水，定定的看着他。
女孩的人类形态不过是七八岁的稚童，当知涯看到她尖尖的耳朵，银白的长发，翠绿的指尖，额间的纹路，通体的灵气，他就知道桔梗拼死救下她的理由了。
“没事了。”他的手轻轻抚上女孩头顶，感受到女孩身体轻微的战栗。
这一族不应该参与人世，但是他毕竟还是人类。所以，神啊，请原谅他的自私吧。
“成为巫女吧，这样下次你就能在桔梗身边了。”
然后，帮助这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嗯！”女孩看向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的桔梗，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郑重的应下。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名为菡的巫女了！”知涯没有问女孩的名字，非人的族群中，真名往往具有强大且致命的力量。所以，他才赋予她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普通而安全的名字。虽然以莲花为名暗含不详，但不知为何，这是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成为巫女，至少能让她学习使用自己的力量，怀着巫女的济世之心，将来不至走上歧路。
巫女桔梗（三）
两日后。
“桔梗，怎么样了？”知涯坐在床边，轻声询问道。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桔梗灵力爆发的后遗症仅仅是脱力以及灵力耗尽而已，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已经好多了，谢谢您。那个孩子呢？”桔梗抬眼，却没看到小女孩。
自从她醒过来后女孩就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开，据说，在她昏睡时小女孩就一直待在她身边，不愿离去。可能吓坏了吧，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桔梗不禁微笑起来。
“栀子在陪她”知涯想到那个还懵懂的小女孩，和普通的人类孩童无异，同样天真，同样可爱。孩子总是让人动容的，于是脸上也露出了宁静的微笑。
“真的吗？”桔梗还是很惊讶，要知道，一开始连她都不能说服小女孩离开她。
“嗯，栀子在这方面非常厉害啊。她说菡只有尽快适应，才能和你交流，帮到你，于是菡才答应和她离开。”知涯想到菡和栀子僵持的场景，不由好笑。
“是吗？”桔梗想想栀子和小女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也笑出了声。
“对了，她的名字就是菡了。”知涯轻声提醒道。
“好。”聪明如桔梗，瞬间明白师傅的意思。有个普通的名字对女孩来说更好更安全。
“嗯，接下来好好休息吧，一个月后就能恢复了。”知涯放下为桔梗探脉的手。
“一个月？”桔梗皱眉，她不能那么长时间的离开村子。枫还太小。
“嗯。”知涯郑重地点头，连语气都不再柔和，甚至透出了几分严肃来，“至少一个月！你以为灵力爆发的后遗症是什么轻伤吗？！”
“可是……”桔梗犹豫了下，但是还是开口了，“真的对不起，我最迟明天就得回去。现在的我面对普通的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万一遇到更厉害的妖怪呢！”知涯生气道，难道桔梗就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吗？
“但是……”桔梗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转为无奈，或许还有苦涩，“和妖怪战斗到死本来就是巫女的宿命啊。”
知涯被她的话镇住了，但正如桔梗所说，所以他什么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的看着桔梗苍白的脸，然后轻轻的说，“我会为你准备后你现在易于使用的符纸。”
当初枫之村的巫女死后，尚在学习的桔梗就急着回去，所以很多东西都没学到。虽然一般巫女该学的已经学够，但是桔梗的资质本来能够让她学的更多，甚至成为宫廷巫女也未必不可能。但她还是坚持回去生她养她的村庄，守护那个小小的村子。
“谢谢师傅，那我明天就告辞了。”桔梗感激道。
“嘭！”竹碗落地的声音传来，桔梗和知涯都向门边望去，却发现是苍白着脸的小女孩。
“桔梗明天要离开吗？”小女孩轻声问道。
她知道她会被留在这里，这就是桔梗最初带她来的目的，而桔梗早晚要走，栀子姐姐说过的，桔梗姐姐要回去保护其他更多的人，但她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快。
栀子姐姐还说她必须留在这里，因为她在枫之村会有不好的后果，虽然不好的后果栀子并没有说，但她明白，是灾难。而桔梗无力保护她，她只会给桔梗拖后腿。
虽然栀子说的很委婉，很照顾她的心情，但她全部全部都明白。明白桔梗当初向她伸出手的理由，明白桔梗迅速带她离开的理由，明白桔梗最终不惜牺牲也要救她的理由。
但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还是不能接受…
“菡，过来。”桔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床边。
菡走到桔梗的身边，小心地扶着桔梗坐起。而桔梗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但是，越是如此温柔的桔梗，越是让她想要流泪。
“菡，很厉害呢，那么快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和大家也相处的很好。”桔梗温柔的眼含笑地看着她，“所以我也能很放心的离开了，菡会在这里很幸福的。”
就因为她的厉害，所以桔梗明天就要离开吗？那她宁愿不要！可是，如果她不厉害，像上次那样被妖怪围攻的时候，难道还要桔梗牺牲自己来救她吗？小女孩迟疑了。
桔梗仿佛看到女孩内心地纠结，温柔的将不安的女孩抱自己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就像安抚自己的妹妹。而菡却因此张大了眼。这是她得到的第一个拥抱，那么温柔的感觉，好舒服，就像她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中每天中午能感受到的那缕阳光，难忘而温暖。
“菡，我是人类啊。人类和妖怪的不同就是大家互相是彼此的依靠，一起生活。所以，我要回去村庄，保护大家。”这样说着的桔梗，脸庞上泛出圣洁的光辉，虽然菡无法看到。
“一定要吗？”菡执着地问出这个问题，仿佛依然期待一个不可能的回答。
“一定要。”桔梗抬起她的头，认真地注视她翡翠色的眼。
“我明白了。”菡低下头，避开了桔梗的目光，然后迅速站起，“我去为你重新拿碗粥。”如果不这么说，她怕自己会对桔梗请求，会不让她离开，即使已经知道桔梗必须回去的理由，却依然不想接受。但是，又不能说出让桔梗为难的话…
“菡……”桔梗看着菡跑开的背影，叹出一口气，无奈，“果然，还是不懂呢。”
＊＊＊
第二天早上。
“路上一定要小心。”栀子向桔梗认真叮嘱道，鞠躬道别。
这是桔梗离开的时候了，菡依然没有出现，也许，她也不想面对这样悲伤的分离吧。
“嗯，大家也是，这些日子受大家关照了。”桔梗向来送自己的巫女们一个个致礼，最后，向知涯的方向行了个礼，知涯也点头回视。于是，桔梗犹豫片刻，准备转身离开。虽然很遗憾未能再见菡一次。
“桔梗！”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桔梗回身，温柔地微笑看着她，果然还是来了啊。
菡在她身前站定，目光坚定如炬，双手在身侧握拳，显示着主人的倔强。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她问。
“当然可以，我会一直在枫之村等你。”桔梗回答。
其实，桔梗心知菡以后应该不能离开这里，否则…
“嗯，那就说定了。”小女孩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像初生的太阳，干净而耀眼，她主动抱住桔梗，“我一定一定会去找桔梗的！”等她能保护自己，保护桔梗的时候。
“嗯，我等着你。”桔梗也温柔地回抱住菡。
桔梗最后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长发才转身离去，这次，毫不犹豫。
那坚定的背影，让女孩一瞬间泪水盈眶，然而巫女却再不会回头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序 巫女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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